作者:骊逐
占地面?积近500平米,依照江市当地习惯,酒席圆桌足足四?五十张。
舞池在就餐席右侧,占地有100平米,花团锦簇,美轮美奂。
中央主台摆放着生日宴会的通用?标识,写着【黎家有女,桃李年华】。
熟悉的布置,与上一世没有任何差别?。
距离开场还?有一小时,有提前来酒店的宾客,黎家、楚家亲友们敲着休息室的门,想要和黎潼打个照面?。
楚朱秀本想带着她认认人。
她拒绝了。
“没必要。”
楚朱秀难得强硬起来:“潼潼,不要任性,这都?是我们的家人,你必须要见一面?。”
她精致柔白的脸上,细眉微蹙,见她望来,语气柔和,尝试哄她:“乖一点,好不好?潼潼,你最乖了。”
黎潼洞若观火。
踏入黎家这个烂摊子,她理所应当地将黎家人当作无聊时的消遣,时不时逗弄一番,牵动?他们的情绪。
重来一世,她曾厌烦于应对他们。
她确凿不移地厌恶着他们,但在某些时刻,近似纵容着允许事态发展,临了,如?她期待那般,走上前一世经历过?的一切。
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立在她身前,目中露着焦急与难以察觉的恳切。
她完美幸福的黎家夫人形象,曾是上流人眼中熠熠生辉、粲然夺目的存在。
黎潼心满意足。
她十分恶劣地挑起嘴角,眼中盈盈,与她极像的鼻尖骄傲地翘起,可恶中带着绝不悔改的冷漠和顽劣。
“你求我啊。”
第16章
楚朱秀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 身子晃了下,她匆匆看向休息室门外,黎家、楚家的亲戚敲门询问:“朱秀, 我们能进来吗?”
她们无声地较量。
终于?,楚朱秀无法忍受, 她微微咬牙, 低声问黎潼:“潼潼, 妈妈求你。”
“请你,帮妈妈一个忙。”
恳求过后, 为了挽回所剩不多的面子, 还要多说几句:“爸爸妈妈这边的亲戚是真的想?见见你,他们好久前就说想?认识你了。今天才有机会。”
极短的几分钟,黎潼看到楚朱秀眼中?明暗闪烁。
恳求一个相识不过一月, 彼此陌生?的女儿, 对她来说如鲠在喉。
楚朱秀感受到被胁迫的滋味。
她向来高高在上, 黎漴、黎娅皆是一腔孺慕,饱含钦敬之忱,从不在生?活大小事上与她犟嘴。
当母亲,她自?认非常成?功。
但在黎潼面前,楚朱秀总是防不胜防,无法预计她下一秒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强忍着?情绪, 看到黎潼歪着?脸凝视她, 不知?想?到什么,挑了下嘴角。
情况紧急, 楚朱秀认为她的“恳求”顺利完成?, 她们已然达成?口头意向性合同。
优雅美丽的贵妇人极快地收敛多余情绪,挂着?温柔笑容, 开了门:“刚才有点小事,在帮潼潼整理?裙子。”
说完,一波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休息室。
排前头的,是黎家两个妯娌,皆是富贵夫人的打扮。
楚朱秀上前,柔声应对着?她们的关心,黎潼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前一世?见过面的亲属们。
黎、楚两家姻亲与楚朱秀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太热络。除了逢年过节的送礼,平日里他们从不主动见面,各家过各自?的事,泾渭分明,感情疏远。
黎振伟是黎家最有出息的中?年一辈。兄弟三人各自?分了祖辈遗产,他身为家中?老二,眼光过人,行事果断,在兄长、弟弟将钱投向其他行业时,瞧准新兴政策,迎风而上,狠挣一笔;此后行业深耕多年,打下坚实基础,如今个人身价已是A10。
楚家勉强算是书香门第,楚朱秀的父母是退休教师,她嫁给黎振伟的事迹,二十多年来都?被楚家亲戚称是“鲤鱼跳上龙门”,彻底完成?个人的阶级跨越,出人头地,跻身上流。
黎潼视线毫不避讳,将进?入休息室的所有人逐一打量过去。
她找到这些人中?最末的一位中?年女性。
中?年女性留着?短发,戴着?金丝框眼镜,容颜与楚朱秀有五分相似。岁月在她脸上镌刻出痕迹,与依靠医美技术冻龄的楚朱秀相比,她颇有种顺其自?然地任时光流逝的潇洒。
她很迟钝,并不敏锐。黎潼瞧她好一会,这才若有所觉地抬起?脸。
楚清许与她对上眼神,起?初好奇,随后温和。
她本能地弯眼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清晰可见。
黎潼颤动眼睫,于?楚朱秀所料未及时,上前唤了一句:“姨妈,我是黎潼。”
楚朱秀本在介绍着?黎家的亲属——黎振伟的兄长黎振国、弟弟黎振世?的妻子,黎潼要称呼为伯母婶婶。正要领她认人,却没料到,黎潼惊人地主动上前与人搭话?。
搭话?的对象,还是楚朱秀的堂姐。
楚朱秀愣在原地,她不知?道黎潼是怎么认识楚清许的,一种超出掌控的烦躁感在心间升腾。
“潼潼?你怎么认识姨妈的?”优雅美丽的贵妇人,笑时眼角没有丝毫细纹,眼瞳清澈,如同少女,她柔和宠爱地问,仿佛是一对感情极佳的母女。
黎潼并不应她,只是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笑容。
年轻女孩伸出手来,楚清许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没有让黎潼尴尬,顺从地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中?指有着?常年书写的粗茧,文化人的手。
“姨妈,我之前看过您的资料,您是江大的在职教授,对吗?”
年轻女孩的手微凉,楚清许攥了会,在她还没说完时,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黎潼,你的手挺凉,是不是穿得少了?”
语罢,她不好意思?地抬了下金丝框眼镜,没注意堂妹骤然变色,她慢一拍地点头:“是,我在江大教书。”
楚清许来参加堂妹女儿的生?日宴,没有特意打扮,脸上涂了点粉,口红也是最普通的豆沙色。她不擅装扮,从头到脚都?是平平无奇。
客观来看,楚朱秀要比她年轻貌美几十倍。
然而,黎潼的注意力只落在楚清许的身上。她全程精神贯注,倾耳细听?着?她的回答,迥异于?对待楚朱秀时的生?疏冷淡、刻薄刁钻。
楚朱秀的大妯娌洞悉端倪,状似玩笑道:“潼潼看着?很喜欢你堂姐啊?”
三叔老婆耿直道:“朱秀堂姐是这里学历最高的,挺有本事。”
她俩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其一,她没有被黎潼喜欢;其二,她是个全职主妇,没有世?俗意义?上的体面工作。
两人两句,狠狠地戳进?楚朱秀的痛处。
她忍着?恼怒,高声喊了一句:“潼潼,过来认识一下你大伯母、小婶婶。”
黎潼没搭理?她。
她背对着?她,裙装在后背露出雪白肌肤,室内空调冷气嗖嗖,她并不畏冷,享受盛夏的低温。
面前的中?年女性与她交谈时,忍不住温声提醒:“室温太低,你真的不冷吗?”
“还好,”黎潼怀念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性,她歪了下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她犹记得楚清许挺喜欢女孩子朝她撒娇,于?是,自?然而然地要牵过她的手,“既然您担心,那我们一块出去聊吧?”
挑选的黑丝绸裙装及膝,方便行走,黎潼没有换上造型师推荐的高跟鞋,她踩着?酒店提供的平底拖鞋,这就要拉着?楚清许聊聊天。
“潼潼!”
楚朱秀绷不住了,她质问着?唤她,语气依旧柔和,就像是唤着?撒娇任性的孩子。
黎潼这时才扭头看她,果不其然,她在楚朱秀脸上看到不可置信。
贵妇人强撑着?脸,软声哄着?说:“刚才不是和妈妈说好了吗?”
黎潼回她:
“求人做事,记得诚心。”
“我不是黎漴、黎娅,不会惯你。”
她拉着?满头雾水、不在状态的楚清许走出休息室,满心欢喜,丝毫不管身后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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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许并不擅长人情世?故,但她不笨。几分钟后,隐约察觉黎潼和楚朱秀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她恰好成?为这矛盾中?重要的一个角色。
想?清楚后,她皱着?眉抬了下眼镜框:“你是故意的吗?”
黎潼弯起?眼,牵着?楚清许的手并没有放开。
她这几天的心情平淡无味,黎家人的嘴脸看过太多,以至于?都?有点生?理?性厌恶。
只有此刻,是纯粹无杂质的欣喜与快乐。
她轻声笑语:“很明显吗?”
这种毫不掩饰的回答让楚清许懵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直率的年轻女孩,承认自?己将她纳入与楚朱秀的矛盾中?。
好半天,楚清许细细观察黎潼的表情,慢吞吞道:“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这一句话?黎潼并不喜欢听?,然而,她没有出声反驳,只因为上辈子她与楚清许初次见面,她也说了这样的话?。
“你的性格和她不太一样。”
黎潼眨动眼睫,她挑了酒店大厅边缘的一张圆桌,邀她坐下。
酒店工作人员时不时看向这边,没敢上前问询。
几刻寂静。
楚清许问她:“你找我做什么?”
她没有上流人那弯弯绕绕的一套,十年前博士毕业在江大教书至今,期间未曾经历过社会磨砺,常年浸淫于?学术中?,周身萦绕着?读书人的纯粹质朴、不谙世?事。
她说的时候,不忘关注年轻女孩——黎潼继承了她爸妈的好长相,取其优点,个性鲜明;和那个没说过话?的黎娅相比,楚清许觉得黎潼更符合她的审美。
“姨妈,”女孩的声音低而清,她听?得清楚,耐心等待,“我想?问您,这两年江市新高考的政策,以及相关补习机构……您有推荐的报名机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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