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骊逐
她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屏幕上新闻显眼,气象局专家提示今年全国进入寒潮天气。
江市有概率迎来几十年来的首场雪。
南方娃娃对下?雪有种天然?的热忱。
易安也不例外,脸颊上盈着笑意,十分向?往的模样:“这次高考顺利的话,我有点想报到北方的城市去~”
“我还没见过?雪呢!”
黎潼轻声应和:“我也没有见过?。”
她凝视着遥远天边的阴云,手机嗡的一声,提示有消息送达。
黎漴发来消息,询问她目前近况如何。
文字内容并不长,通篇用?词小心翼翼。
末了?,他歉意万分道:【潼潼,这段时间家里事情比较多,很难顾及到你,爸妈和我都很抱歉。】
易安发觉好友笑了?。
黎潼生得眉眼漆黑艳丽,垂眸时,总是?泛着一股厌倦感。
暖驼色的围巾衬得她脸极小,鼻尖在低温下?冻得微青。好在喝过?几口咖啡,暖和过?来,脸颊有了?热意,她笑时如同降落人?间的冷冷云霭骤然?被光辉印散。
易安心有好奇。
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涉世未深的蠢货般直接问,而是?继续着“下?雪”话题:“要是?江市能下?一场超大的雪就好了?,我想堆雪人?!”
黎潼轻描淡写?道:“我和你一起。”
易安快乐点头:“好耶!”
她饮尽杯中咖啡,将空纸杯丢进垃圾桶。
易安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说着最近一次小考,抱怨着科目难度。
黎潼一应一和。
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复黎漴的消息。
冬雨下?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深夜,黎潼写?完三篇英语阅读,仰头看时钟,零点已过?。
这才想到,昨天好像是?黎漴的生日。
黎潼给门外翘首以盼的猫咪倒了?点猫粮,脑中念头如云掠过?,毫无?波澜。
她迅速忘掉,沉浸于三花猫翻肚皮、四脚朝天着诱惑主人?来抚摸的甜美中。
=
黎振伟人?在国外,黎漴负责国内公司事务。
他坐在办公桌前,按部就班地处理文件。办公大厦开了?暖气,窗户外凝结冷霜,时不时能听到员工行走的声响。
黎振伟的秘书郑存没有随同出国,选择留在国内帮助黎漴处理工作。
他敲了?敲门。
室内黎漴沉沉一声:“进。”
“存叔,”黎漴见是?他,脸上带笑,“什么事?”
郑存:“黎总出国前留了?个?招待项目合伙人?的行程,暂时没法亲自回来处理。”
黎漴接过?他手上的资料。
粗粗一扫,发觉是?前两年刚在项目上有过?初次合作,原定今年商议深度合作的商业伙伴。
这个?项目本是?由?黎振伟全权负责。
郑存怕他觉得吃力,道:“小黎总,这次行程我会陪同,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实时联系黎总。”
黎漴在认识多年的长辈面前,露出倦怠。英俊青年眼下?有着青黑,望向?年长者,罕见苦涩道:“存叔,不怕你笑话,我这些天应付公司的事很累——爸有没有说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
郑存道:“黎总在国外处理A级项目,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顿了?顿,郑存有所保留道:“黎总出国前和我聊过?,这次同样是?给你练手的机会。”
黎家人?口结构稳定,要不是?出了?“真假千金”这件事,江市上流圈子里恐怕还是?将黎家当作“完美家庭”“完美豪门”的典范。
当然?,时至今日,“真假千金”对黎漴的影响也不大。
他保有着黎家继承人?的身?份,父母看重,拥有实权,岿然?不动。
黎漴默了?。
他好半天才道:“我知道。”
郑存目含激励,朝他颔首,娓娓道着,此行与合伙人?见面需要提前知悉的情况。
……
楚朱秀按捺脾气,她听着黎娅在房间里落泪的动静。
这与过?往发生过?的情况相似,她的心态全然?变化。
过?去,她觉得女?儿爱哭不是?什么大事。
孩童天性如此。黎娅爱哭,哭时楚楚可怜,颇为?玉软花柔。
作为?母亲,她心生怜爱,并允许她这样做。
有时,楚朱秀存有好奇,看着育儿书,心念着“每一个?孩子的天性都是?不同的”。
楚朱秀不清楚黎娅爱哭的习惯因何而来,但她爱她。于是?,容忍着她眼中含泪的娇滴作态。
认回黎潼的当下?,楚朱秀只恍惚过?几瞬,觉得潼潼和她很像。
她并不认为?,黎娅爱哭的性子是?什么值得为?难的事。
作为?母亲,她接受娅娅柔软爱哭,接受她泪眼汪汪。
直到,黎娅的生母出现。
陈芳的存在给了?黎家人?一个?悍然?暴击。
陈芳泪眼朦胧的故作姿态,利用?各种手段来恶心黎家人?。
楚朱秀终于意识到——曾经困扰过?她,让她求助于育儿书的谜题有了?答案。
基因让黎娅不知不觉中拥有亲生母亲的模样。
楚朱秀胆寒心颤。
她耳膜胀痛,环绕着黎娅的哭泣声,蓦地,头一次高声喝止:“娅娅,不要再哭了?!”
房间里的黎娅哭腔一止,片刻后,她泪汪汪地拉开门。
“妈妈?”
“我,我是?,”黎娅被楚朱秀的脸色震住,抽噎着,脸涨得红红,“我在和阿植说话。”
“陈芳她又去学校找我,还送了?一堆破衣服给我。”
她说着,气恼无?助地低声问:“妈妈,真的不能把我送到国外吗?”
“班上的同学都在笑话我。”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自黎娅嫩白脸颊滚落。
楚朱秀克制情绪,她平心静气道:“你要出国,甩掉国内的烂摊子吗?”
黎娅怔住。她意识到楚朱秀语气里的怒意,试图解释:“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娅娅,你受不了?,我和你爸爸、你哥哥就受得了?吗?”
楚朱秀眼神?冰冷。
“你爸爸因为?你的事,项目投标失误两次,”美丽贵妇人?的细腻雪白颈子如天鹅般优雅,她数月没能去做医美护理,已有细纹浅浅展露,彰显着这段时间黎家被陈芳折磨得身?不由?己,“他现在跑国外去忙新项目,不得已将公司交给你哥哥。”
“我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出门和朋友说话,”楚朱秀声线颤抖,她望着黎娅,女?儿用?不可置信,极受伤的眼神?看她,她冷酷地自顾自说下?去,“而你呢?”
“你只想着逃离国内,将烂摊子交给父母、兄长。”
“自个?儿潇洒快活,是?吗?”
黎娅脸色惨白。
她哽咽着,辩解着:“我没有这么想,妈妈,你不要这么想我。”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来自母亲的语言伤害,把黎娅伤得体无?完肤。
其中还有楚朱秀毫不客气地挑明事实真相,阐述着黎娅内心自私想法后,陷入深深羞耻与偌大慌张的豁然?崩溃。
“难道不是?这样吗?”楚朱秀一颗眼泪都没有掉。
黎娅已是?泪如雨下?。
她喃喃解释着,自己并不是?想要当逃兵,并不是?想让父母、兄长承担责任。
她只是?很累,很难受。
“妈妈,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
“妈妈,我只有你一个?妈妈,陈芳只是?陌生人?——”
说到最后,黎娅惶恐地伸手要牵她的手,要和她贴近。
楚朱秀没有抗拒,她冷眼瞧着她,猝然?柔声道:
“娅娅,你知道你看起来和陈芳有多像吗?”
黎娅呆若木鸡。
她哭得满脸潮湿,狼狈不堪,左手握住楚朱秀,右手本能地往脸上摸。
“妈妈?”
“你是?在开玩笑吧?”
楚朱秀露出一个?笑,那?样复杂,又爱又恨。
她说:“我从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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