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鸦几里
分别让人沉默,只有小摇床里的朝朝和暮暮咿咿呀呀的踢着小腿,挥动小手。
叶云栖趴着摇床,伸手将车帘拉好,避免山脚下的瘴气入车,她逗弄着孩子,同他们小声说话。
“朝朝、暮暮呀,好乖,咱们要回燕都了,唔,燕都有我们的家,还有娘亲的铺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发了呆,手指却被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抓住,暮暮皱着小眉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嘴里在吐泡泡。
叶云栖心口一阵柔软,温声道:“嗯,有朝朝和暮暮陪着娘亲,娘亲不难过,我们来看看,外祖母给装了什么好吃的。”
红木的食盒放在小茶几上,一共两层,叶云栖慢慢打开,里边放着黄色的小糕点,像是蛋糕胚,软绵绵的一股奶香,她捻了一块,放入口中,是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妈妈经常做这个给自己的吃,如今在这里,食材那般难找,她竟也做得这么像,大抵花了许多心思。
她掰了小小一点,小心放在朝朝的嘴边,两个宝宝四个月了,最近有慢慢吃一点米糊之类的辅食,小蛋糕甜甜的,湿润绵密,小嘴巴吃了进去。
许是没吃过什么带着甜味的东西,朝朝脸上的表情有些好笑,先是眯着眼睛,奇怪是什么东西,然后尝出了甜味,竟是笑了起来。
“好吃吧,小馋猫,是外祖母做得哦,我们暮暮也吃一点。”
……
马车慢慢行着,这一趟并不着急。
秦执暗中安排人先回燕都,调查事情,还有许多准备要做,这个时间,他们正好慢慢回去。
两日后,马车经过了沂水城和海棠郡,到达了第三个城池——故安城。
车帘拉开,叶云栖瞧着街道,故安城也算是大城,街道上却没有很热闹,偶尔走过几个人,皆是面容着急,慌里慌张。
她看了会儿,心道,大概是天气炎热,所以人少吧。
秦一就等在此处跟他们汇合,马车去了安排好的客栈,秦一有事禀告,叶云栖便带着孩子先回了房间。
“将军,皇上今日炼制的丹药却是有些问题,鹤星天不知为何,入狱了,现下天朝宫换了一个老道坐镇,叫巫鱼子。”
“他为皇上炼制的丹药,我们有偷出来一颗,确实含着血腥味,至于是什么血,还在调查,风月楼前两日刚安排一女子入宫。”
一旁的纳兰澈露出嫌恶的神情,“元旭德如今是无所顾忌了,只怕我们回去,他便要找我们鱼死网破。”
秦执嗤笑,“谁是鱼他怕是弄不清。”
他冷眼看向秦一,“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秦一面露难色,“还在找,他来去无踪的,更多可能是在某一座山里,不曾入哪个城池,所以暗影阁也只知道在南边一带。”
“尽快找到。”
“是,”秦一颔首,“将军……”
“还有何事?”
“天气炎热,这故安城已经干旱许久,河道里水位下沉,难以灌溉田地,再这样下去,只怕颗粒无收,会饿死许多人。”
他们今日刚到故安城,直接到了客栈,倒是还没发现这城中的状况。
这一路,秦执打算经过的城池郡县都好好看看,在到达燕都前,多了解各地如今的状况,以便日后调整各处条例。
纳兰澈有几分了解,“这故安城从前就就是常闹旱灾,如今正好是夏日,若是很长时间不降雨,确实不容乐观。”
“嗯,先在这住下,明日我们去河堤边看看。”
几人商量完,就各自回了房间。
叶云栖正把孩子哄睡着,“将军回来了。”
“嗯,”秦执还在想着刚刚的事,面上带着几分严肃,“我们要在故安城住上几日,城中似乎正闹旱灾,听闻城外的田地都干涸了。”
“难怪,今日进城时,看到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应该是为了此事发愁。”
“嗯,明日我去田间看看,秦一说河水未干,也许能想想办法引到田间。”
叶云栖略略思索,“那明日将军带我一起去。”
“好。”
说好了之后,两人下楼用膳,洛莺几人也正好下来。
他们又同掌柜的了解了些情况。
……
第225章 河边闹事
第二天一早,秦四将马车等在客栈前。
趁着太阳不大,几人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
故安城虽后字为城,但只是一个比较大的郡县,隶属饶州管辖。
纳兰澈带着洛莺前往饶州,饶州如今知州叫章承悦,年逾四十,提任才五年,这事他未必不知晓。
而知州之上的知府,恰逢卸任,回京述职,不在饶州。
纳兰澈此去让章程悦继续调查除故安城外,饶州管辖下还有哪个郡县受旱情影响,此外,哪些郡县无旱灾情况,准备开仓赈灾。
至于故安城目前的状况,秦执留在故安城,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马车朝着河堤前去,街道上同昨日差不多,来往行人很少,连铺子都死气沉沉的。
故安城经过的河叫盐泸河,河床宽阔,平日里完全能满足田地的灌溉。
但将近一月没下雨,天气又异常炎热,河水水位下降三分之二,河床裸露。
低处田地尚且苟延残喘,高处的地方,水少引不上去, 庄稼成片死去。
马车渐渐靠近河堤,人反而多了起来。
叶云栖拉开帘子向外看去,路边拾级而上,有一座略略有些破败的小庙,大门开着,进出的女子带着头巾遮挡烈日,脸上愁苦,似在虔诚祈愿降雨。
小小的孩童并不知事,被日头晒得小脸通红,由妇人或者老妪牵着,拜在庙前,略小的孩童受不了炎热的天气,汗珠和眼泪一起往下掉,却不敢起来,间或传来一两声母亲的斥责。
画面让人胸口憋闷,不忍多看。
她放下帘子,没一会儿外面传来秦四的声音,“将军夫人,到了。”
马车里已是闷热,出来之后更是烈日当头。
盐泸河就在眼前,水声很小,对面是高耸起伏的群山,这一侧就是开垦的田地,菜地,往上由低到高,往下延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人沿着田地间的小路,往河边走去。
低处的田里,粮食庄稼,虽有枯萎,但也夹杂着绿叶,但往上的的田地里,只要位置高一点,所有庄稼已经耷拉着叶片,几近枯死。
田埂间来往的百姓,用扁担挑着木桶,去河中央装满水,然后一点一点往高处的菜地里提。
他们佝偻着背,天气太热,衣服半脱挂在肩膀上,两个肩头几乎都磨破了皮。
秦执几人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格格不入,衣着华服,穿行在田地中,引来不少目光。
“李哥,那几人是谁啊,这哪家的公子小姐,在这乱走。”
叫李哥的人全名李壮,身材健硕,他穿着一件白褂子,手臂露在外边,常年劳作显得皮肤黝黑,顺着旁人话往河边看去。
“呵,怕是闲来无事,看热闹来了。”
他对那些公子哥没好感,这样干旱的天气,苦的只有百姓。
那些府邸里的公子小姐,吃穿不愁,还有下人爬上山去打泉水喝,旱灾对他们来说不过天气热了点,完全没有其他影响。
“不会又是钱来那群来趁火打劫的吧。”
李壮目露凶光,将肩上的木桶一放,怒声道:“他敢!”
盐泸河半扇河床都露在外面,唯一幸运的是,露出的河床在对面靠山的一侧,这边较低,还有流水。
只是流水很少,水深只到小腿高度,一眼能看见河底,秦执看着岸边的岩石,开口道:“原本这里的水能到人胸口。”
叶云栖点头,岩石上还有从前水位的痕迹,“这样严重,应当不止一个故安城无雨,怕是上游很多郡县也有一样的遭遇。”
“嗯,好在这河还没完全干涸,至少靠近河边的低矮田地还能有水源。”
秦执在岸边蹲下身,卷起的袖子露出劲瘦的手臂,搭在膝上。这一块地方正好被对面的山挡住日光,没有那么热。
秦一和秦四跟在他们后边,时刻看着周围的情况。
李壮本想过来赶三人离开,还未走出两步,就看到了远处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十多个拿着棍棒的打手,跟在马车边上。
他身边的两个兄弟顿时露出惊恐神色,“李哥,是钱来那伙人。”
钱来是谁,故安城的知县叫钱永年,钱来就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
钱永年老来得子,对钱来百般溺爱,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故安城里,钱来横行霸道,出门身后跟着一群打手,见漂亮女子便肆无忌惮的轻薄,有人敢出头,就被打掉半条命。
更别说平日里到处吃喝,掀人铺子,乱收保护费,百姓怨声载道,偏偏这故安城最大的官又是他老子,报官无门,只能拼命忍受。
原本这农田钱来是不屑来的,但那日经过小庙前,见到了几个貌美女子,他便一路跟到了这里。
知道此处闹着干旱,一脸幸灾乐祸,三番四次来闹事。
说话间,马车里的人已经下来了,钱来一副酒肉掏空的身子,肥头大耳,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褂,衣服上全是铜钱暗纹,满身铜臭味。
他身边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后头是十多个打手,“去看看,李壮在哪里呢?”
小厮站在石头上,环顾了一下,轻易就看到李壮的方向,伸手指着,“少爷,那里那里。”
钱来嘿嘿一笑,手一挥,“走,玩他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李壮方向走来,横穿过菜地和田埂,也不管本就脆弱的秧苗被踩踏大半,正在浇水的农民满脸愤怒,敢怒不敢言。
年岁稍长得大爷看几人走过了,心疼地扶起还没踩烂的秧苗,眼中含泪。
“李壮,昨日让你收的秋税呢?交上来!”
钱来走到李壮跟前,身后跟着的两个打手上前,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他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看向李壮。
李壮一双虎眼瞪着钱来,怒声道:“秋税自是立秋之后才收,如今不过夏日,你便要收,我们拿什么给你!”
他上前两步,冷哼一声,“钱来,收税也是税官的事,你无官无职,凭什么乱收。”
“哟,你行啊李壮,回去琢磨了一天,就跟我说这些屁话,看看你们这田里,等到了秋日再来收,怕是一个子儿也收不回了,我这叫做……叫做……”钱来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厮。
小厮狗腿地跑上前,“这叫未雨绸缪,我们少爷那是代老爷办事,先把这事解决了,省的秋日里跟你们扯皮,赶紧的,让人把该交的粮送上来。”
钱来嘿嘿嘿地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很是满意,“这样吧,李壮,你们要是交不上来,你家妹妹不是刚十六吗,送去我府上,我再宽限你们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