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鸦几里
两个小豆丁不坐在小案几前,偏偏一左一右黏着元誉。
“誉哥哥,暮暮听不懂。”
朝朝看她抱着元誉的手,别别扭扭吐出三个字,“暮暮笨。”
“臭哥哥,暮暮不笨。”
元誉手指竖在唇边,让两人悄悄的,然后动作飞快地从袖间摸出两颗饴糖,塞进朝朝和暮暮的到。
朝朝舔着唇,眼睛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小大人的模样。
太傅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将军家的两个孩子,非得跟着皇上念书,明明……这根本不是一个年纪。
难啊~当太傅可太难了。
问题是,咳咳,将军夫人还在后头睡着,这怎么说。
“太傅爷爷,您怎么不念了。”暮暮嘴里含着饴糖,说话含糊不清,“娘亲说,您念着书,她就睡得香。”
元誉:“噗嗤。”
太傅:“……”
朝朝:有点道理。
太傅又拿起竹简,从头说起。
等到下学,两个孩子跑到叶云栖身边,“娘亲娘亲。”
叶云栖迷糊把孩子搂进怀中,“嘘,别吵,再让娘亲睡会儿。”
“可是娘亲,下学了。”
“叔母,叔父说您咳咳,若想睡,便不用陪朝朝暮暮来,我会送她们回淳安宫的。”元誉的声音淡淡响起。
叶云栖顿时清醒了过来!!
昨日还在元誉面前教导朝朝和暮暮要认真听讲,自己便在偷懒睡觉。
她坐起身,清了清嗓子,“不困,我听着呢,刚刚太傅讲得很好!”
这些日子,她总是贪睡。
“……”
元誉看着叔母脸上被竹简印出的痕迹,默默垂下眼睛,没有拆穿,“嗯,我回勤政殿看奏折了,叔母带着弟弟妹妹早些回去休息。”
“好。”
等元誉走了,叶云栖拿出小帽子和披风给两个孩子穿上,这几年,两个孩子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
鹤朝越开越大,有了两个孩子,她还在边上开了一家,小鹤朝。
做得都是些孩子的衣裳,生意也颇好。
“好啦,回去吃午膳啦。”
叶云栖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外走,大雪纷飞,鹅毛般落在地上,外面皆是白茫茫一片。
一大两小走在长廊里,后头跟着宫女。
暮暮睁大眼睛看着雪景,按捺不住,“娘亲,暮暮想要堆雪人。”
“啊,”想到前两日,她带着朝朝和暮暮堆雪人,双手冻得通红,被秦执一把抱了回去,然后就被剥夺了堆雪人的权利。
朝朝还记得,“可是爹爹不让娘亲堆雪人。”
“……”
暮暮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叶云栖顿时不忍心了,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宝宝。
“那我们回去戴上手套再堆雪人吧,但是不可以告诉爹爹哦,知道不。”
暮暮欢呼一声,黏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知道,不告诉爹爹。”
朝朝面露纠结,爹爹说过他是娘亲的小护卫,要看好娘亲。
叶云栖自然不能让孩子撒谎,抱了抱朝朝,“爹爹说不许堆雪人,我们堆一只小猪吧,或者小鸭子?”
朝朝眼睛一亮,娘亲好聪明,他小大人似得点点头,“堆小猪。”
第247章 太后病重
回淳安宫用了午膳,叶云栖给两个孩子戴上手套,在殿门外堆了个小猪。
秦执已经离宫半月,去北方几个郡县看雪灾情况,回来还得两日。
现在堆正好,等他回来,估计也融化了。
秋梨带着两个孩子去午睡,叶云栖又去小厨房熬粥,太后的身子拖了两年,并没有好转,终日还是缠绵病榻,每况愈下。
除了她熬的粥什么都吃不下,叶云栖就变着花样煮。
粥里放了一点肉丝,出锅前,洒下青绿的菜叶再焖一小会儿,几滴香油一点盐花,盛在浅青色的小玉盅里,一眼看去清淡爽口。
叶云栖费尽心思,只盼着好看点、好吃点,太后便能多吃两口。
拿帕子擦去玉盅上的一点粥,她忍不住轻叹,柳眉微微拧起。
周太医说,拖了近三年,已然是用心调理的结果,今年冬天特别冷,太后咳疾愈发严重,怕是难熬……
甩了甩脑袋,叶云栖收敛心神,端着粥往泰禧殿去。
走到殿前,里头就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叶云栖眼眶微湿,没有进去。
雪一直没停,洋洋洒洒的,落满台阶和树杈,一派冰冷。
门前守着的宫人都知道,遇上太后咳得时候,将军夫人便会在外头站着,假装不知道,不想太后忧心。
等到断续的咳嗽停了,叶云栖搓了搓冻僵的脸,掀开帘子走进去。
“姑母,姑母今日还好吗?”
殿内白日都窗户紧闭,不敢透进一点寒风,不仅如此,窗子上还挂着棉布,保持温度,白日里满殿点着烛火。
太后靠坐着,拿帕子擦了擦嘴,慈爱看着她,“好,今日我好着呢。”
“栖儿给姑母熬了青菜肉丝粥,晚膳时候,姑母想吃芙蓉鱼片粥还是笋丝鸡蛋面?”
太后看着那小玉盅,真好看啊,她抿唇,“栖儿的粥天天喝都喝不腻,晚上喝鱼片粥。”
叶云栖低头,将熬得软糯的粥盛在碗中,哪里是吃不腻,她知道的,是咳得多了,太后的嗓子已经吃不下米饭。
“好呢,那晚上咱们就喝芙蓉鱼片粥,”她轻轻吹了吹,喂太后吃下。
一小碗粥,硬是吃了许久才见底,好在都吃完了,叶云栖心头松快了些。
“姑母,快到年关了,栖儿给您做新衣可好,您今年想穿什么颜色的新衣?”
太后拉着她的手,思绪似是飘到远方,“浅青色吧,素一点好,老了便喜欢素净一些。”
叶云栖眸光闪了闪,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的难受,前年的新衣是红色,去年的是紫色,太后明明喜欢明艳的色彩。
“好呐,您要浅青色,便做浅青色,定然给您做得漂漂亮亮。”
“好好好,朝朝和暮暮乖不乖呢?”
“乖呢,您想她们我明日带来看您。”
这半年来,太后就不让她常带着孩子们过来,直说怕过了病气。
“不了不了,两个小娃娃闹腾,来了吵得我头疼,”一样的理由,明明喜欢的紧。
叶云栖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直到太后露出疲惫之色,才扶着她躺下,离开泰禧宫。
如意姑姑给太后掖好被子,躺着的人并未睡去,“太后,您不是日日念叨着小世子和小郡主,看看也好。”
太后挥挥手,“不看了,不看了,栖儿定将她们照顾的很好。”
“您怎什么都不告诉夫人,”如意姑姑哽咽着,“您这些日子,都咳了血。”
“告诉栖儿只让她徒增担心,都不许说出去。”
太后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
大雪落在屋檐上,却盖不住红色宫墙。
叶云栖恍惚地走在长廊里,心口闷痛。
从前听吴嬷嬷提起,太后十四便入了宫中,嫁给先帝。
先帝在世时,同太后也是的恩爱有加,只是去得早,太后三十多岁便守了寡,后半生摊上元旭德那样的儿子,又缝秦家覆灭,她心里的苦痛,不比谁少。
再后来,一生困在这宫墙之中。
那时候吴嬷嬷说的:“夫人不知道,您入宫那时,是太后最高兴的一段日子,日日都把您挂在嘴边,得了什么好东西便要人送去将军府。”
那段日子,也是她来这个世界后,最安心的日子,事事有太后撑腰,连和秦执心意相通,都是太后推波助澜。
她的手心残留着太后手上的温度,低头时看到那双手,骨瘦如柴。
当年她入宫第一天,被太后遣去摘紫香堇染甲,那双手明明保养极好,柔软又白皙。
那时的太后也每日都笑着。
去映月泉为自己镇场。
给她做了衣裳便要去华夫人跟前炫耀。
在将军府打着花牌,不赢钱便不许人下桌。
什么时候,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她跌跌撞撞回了淳安宫,秋梨等在殿前,见她脸色煞白的模样,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了?”
“无碍,我去睡会儿。”
叶云栖摆摆手,往寝殿走去,她忘了,秋梨明明在看着两个孩子午睡,怎么就在这里。
走到寝殿前,里面传来孩子咯咯笑着的声音的,似在玩闹,同泰禧殿的沉闷压抑全然不同。
她眼眶通红,身心疲累,只想寻个地方哭一场,又不想让孩子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