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鸦几里
“将军怎么来了。”
“你出来太久了,”他伸手,握到了微凉的小手,给她暖了暖。
两道身影在船头,白色披风的女子执伞站着,玄衣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摸索着给她捂手。
细雨蒙蒙,美不胜收,让人艳羡。
画舫的窗子上排了一堆吃瓜的官家小姐,各个磕糖、
“怎么觉得皇上赐婚不少,厉北王和王妃这对最是合适。”
“岂止是合适呀,简直天造地设。”
“没想到秦大将军竟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可是栖姐姐好美,也好温柔,我都喜欢。”
“我也喜欢,我也喜欢。”
画舫很快靠了岸,两人上了马车离去。
“今日很开心?”
秦执见她一直笑着,眉梢轻挑,将人抱在怀中。
“嗯,我顺便给鹤朝打了个广告,等到开业那天,定然很是热闹。”
“广告?”
“呃……广而告之的意思。”叶云栖顿了顿,一高兴就忘了文绉绉的说话。
……
入夜,小雨还未停。
雨滴顺着房檐‘滴答、滴答’落下。
房中传来一点水声,叶云栖泡在浴桶里,闻着淡淡的皂香,又想起白日里洛莺身上的香味。
风月楼香味。
不,这些日子她一定有闻过。
凤眸睁大,她蹙了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琴青?
琴青身上的也是风月楼的香味。
脑中瞬间乱成一团,落在浴桶边的手指颤了颤。
所以,风月楼是秦执的?
所以当初她被风月楼带走,秦执能那么快就找到自己。
那时候,香姨说,要安排人拿下惊鸿礼头筹,是为了送去元旭德身边。
……
细白的手指紧了紧,她一时消化不过来。
一切都太荒谬了……
被抓走的那日,自己虽未见过琴青,但香姨一直说要同上面禀告,想来就是她。
风月楼这样的地方,是收集信息的场所,琴青真得不知道自己是秦执新娶的夫人吗?
或者,知道?
却不想管?
因为只是一个丢给秦执的庶女,在他们眼中,自己这样的身份赐婚给秦执,大概都是对他的侮辱。
……
但这些都不重要,那时候的自己,确实只是一个没用的庶女。
只是,为什么……
会突然觉得自己离秦执的那一个世界很远……
即使那天,自己在府中遇上了琴青,秦执也未曾提起过。
将自己隔绝在外。
秦执在她面前,永远是温和的,什么危险的事情都会护着,不让她知道。
可……一想到,连琴青都更了解那样的秦执。
自己却一无所知……
好像永远只看到秦执让自己看到的那一面。
仅此而已……
第126章 不想做被保护的金丝雀
风声呼啸,树影在窗棂上晃了一下。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垂下的碎发沾上一点湿意,叶云栖茫然着眨了下眼睛。
琉璃似的眼底藏着一点受伤和无奈,她从浴桶里出来,身上的水珠在烛光下晶莹滚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
无论是这个朝代,还是秦执的身份,都注定他生来就尊贵无比,他的温柔和用心,已然难得,但骨子里,仍是免不了将自己当成他的附属品吧……
叶云栖轻叹一声,穿好衣裳出去。
外间无人,她在桌前坐了会儿,不想自己陷入钻牛角尖的地步,却有些有心无力。
也许再等等,等鹤朝重新开业,等秦执觉得她也能做好很多事情,便不会把自己当成金丝雀来保护。
是的吧。
她会让鹤朝在燕都站稳脚跟。
不,不止如此,会让鹤朝成为所有人趋之若骛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秦执手下的所有商铺。
这般想着,叶云栖就忙碌了起来。
画了不少衣裳的画稿,白日里就在鹤朝泡着。
鹤朝的二楼被整理干净,雇佣来的人按照她的指示一点一点开始搭起展示台,还有换衣间。
又请来了一批木工,做了几个木头人像和一些挂裙装的架子。
后面的小院有几个屋子。
最大的那间摆上了定制的宽大长桌,边上的柜子摆满各色布料、绸缎,不少还是当初太后赏下的。
针线、剪子、纺纶,还有许多她也叫不上名的工具,总之一应俱全。
两名绣娘便在这屋子里制作成衣。
此时屋子里安安静静,都在各忙各的。
窗边光线好的地方放了一张案几,叶云栖坐在案几前,低头画着手里的图纸。
房中点了暖炉,熏得人晕乎乎的,秋梨在一旁绣些小东西,照顾着她。
“秋梨,把窗子打开一点。”
叶云栖放下手中的笔,动了动酸胀的手腕,眼尾有些泛红。
“小姐,外面风凉,”秋梨有些担心,这几日小姐不知怎么了,日日都往鹤朝跑,一坐就是一天,天气冷了,她身子本就不好,这般太过辛苦。
“无碍,开一点,我有点闷。”
秋梨开了窗子,转身拿了件小褂给她披上,又倒了杯热茶,“小姐,您歇会儿吧,今日都画了许久了。”
“还有三日鹤朝就开了,之前说请的那位裁衣师傅一直未松口,等我画完这两张再去找他一趟。”
她说的裁衣师傅是位老师傅,燕都人都称他为燕赤国手,名叫玉青衣,他裁衣手法炉火纯青,一双眼睛如鹰,无需反复量身,都能恰到好处的裁出布料。
当初宫里请了几次,他也没去,是个脾气有些古怪的小老头,几年前金盆洗手,也未将手法传给他人,就住在城东的小院里。
叶云栖第一趟去找他,自然是吃了个闭门羹,听到是来请他出山的,直接没有见上,就让人请她离开了。
她倒是不太在意,这样的人有些小古怪脾气,属实正常,更说明了他的手艺极好,才有自负的资本。
叶云栖端着茶起身,暖了暖有些凉的手,踱步走到长桌边上。
绣娘正在绣着裙摆上的印花。
恰逢初冬,鹤朝开业的一系列衣裳,虽然款式不同,但每一件都点缀了白色的狐毛,或在领口,或在袖口,暖和舒服又不失好看。
两个绣娘都是燕都出名的,针脚细密整齐,绣花更是一绝,栩栩如生,不论她画的图案有多复杂,也能完美的绣出。
“夫人,您这画的纹饰可真好看,从前都未见过这样的纹饰,是什么花吗?”
“嗯,只是海棠,我换了种画法。”
燕赤人的的衣裳上也有海棠花,但多注重海棠花的模样,讲究绣得栩栩如生,层层叠叠。
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大朵大朵的落在衣裳上,要是繁复的宫装还好,但绣在平日里的衣裙上,太过华贵和夸张。
叶云栖画的是缠枝海棠,只让绣在腰封或者袖口的边襟上,她放了茶盏,纤细的手指落在花纹上,温声开口。
“‘缠枝海棠’是以枝干为骨架,向上或向下反复连续,形成二方连续或者四方连续的图案,用作边饰,不过于繁杂,但也精致特殊,很适合日常衣裙的穿着。”
温柔的嗓音像轻烟一般,徐徐袅袅,不急不缓,分外舒适。
绣娘赞同地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夫人真是蕙质兰心,过两日,这衣裙怕是不够官家小姐们买的。”
叶云栖笑笑,“都累了吧,先歇会儿,秋梨,把带来的糕点拿过来。”
“好的,小姐。”
往后还得时常相见,叶云栖也没瞒着大家自己的身份,只说了在鹤朝无需拘礼。
两个绣娘吃着精致的糕点,心道真是寻了份好差事,原本听说是给将军府办事,都有些忐忑,甚至想要拒绝。
谁都知道秦将军狠厉又残暴,威名远扬。
可夫人竟是亲自上门,寻了她们俩,在鹤朝几日,夫人温温柔柔的,从不拿身份压着她们,每日还会带上精致的点心,对她们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