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瞱
“搬家了?”傅余容听着手下婆子的禀报:“知道搬去哪了吗?”
“不知道,似乎不在镇上。”婆子说。
“算她们跑得快。”傅余容有点不甘心。
叶氏就是张笙身上的污点,是他抛弃糙糠的活证据。而自己现成的就是那个横刀夺爱的有钱小姐,这种角色傅余容一点都不喜欢。
本来傅余容还想着想办法先处理了前头留下那个最不起眼的丫头,然后再来针对儿子──张家的长子怎么能不是自己所出?
但没想到等她到达村里的时候,张小小已经跟着叶氏离去,张笙还写了断亲书,一点名分上的便宜都占不到。
于是她又想着先探探虚实,确定那对母女的作息以后,再□□了他们。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女人被绑走几日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之后再随便安排个人把前头那位娶回家,从此张笙跟自己不就一身清白了吗?
前妻改嫁,自然也不会有人说道了。
当然人家也可能不愿嫁,那也没关系,只要她成为名声狼藉的女子,跟嫁人的效果一样一样的。
结果她才开始打听而已,那母子就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继续找,不管她是自己精乖还是知道些什么,我都不想放过她们。”傅余容一边说,漂亮的脸上一边露出森冷淡漠的表情。
她却不知道现在躲在窗户根下的张辰把一切都听在耳里。
张辰才九岁,本来以为来了一个温柔貌美的傅姨,家里生活也好了,以后自己过得就是少爷般的日子,可是傅姨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她看不惯娘亲跟妹妹,难道就看得惯自己?张辰内心发冷,然后又急转着想要给自己想条路。
“什么?你要去淮山私塾求学?”张笙讶异的看着眼前半大的儿子:“那很远,而且淮山书院规定了除非被劝退,否则只有考上秀才才算完成学业,也才会给你开立进入其他书院的介绍函。”
“现在我已经是爹唯一的儿子了,我自然得要更努力些。”张辰说:“爹,我不怕辛苦的,您就让我去吧,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
张笙想了想,以现在的状况倒也不是付不起,只是有些担忧儿子年纪小,就这样送去好像也不放心。
“爹,以前那样艰苦您都考上了,没道理儿子不行的。”张辰说:“傅姨对我好,我也很想有成就,让你们都长脸。总不能跟着你们,反而比不上妹妹有出息。”
“你妹妹也就嫁人,还能有什么出息?”张笙不以为然。
“她可以嫁更好的人,毕竟外公还在呢。”张辰说。
张笙其实也希望自己儿子出人头地。想想看前妻带走了女儿,最后两人只能苦哈哈的生活,相对的跟着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光这样一比较,张笙就觉得心情很好。
于是他也没多迟疑就答应了。
他用了自己的名帖给淮山私塾去了信,然后给儿子安排了常随跟书僮,等傅余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张辰都已经出发好几日了。
“夫君,你把辰儿送去淮山私塾为何没有跟我说?”傅余容讶异的找到张笙问。
“这事儿?男儿求学嘛,问你你也不晓得啊。”张笙不以为意,如果他是那种会在乎妻子感受的人,就不会拿着叶川红的嫁妆赈济他人了。
“入淮山私塾要先预付五年的学费,您哪来这样多银子?”傅余容不甘心的问。
“帐上支的。”张笙说:“以前我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给自家儿子念个私塾有什么好说的?”
“夫君,辰儿都不到十岁,您就让他跑那么远?”傅余容问:“那随行的人跟行囊你都准备好了吗?”
“这有什么难的?按着私塾开的单子准备不就好了?真有漏的当地现买不就行了吗?”张笙不以为意:“男儿立身本就困难,辰儿早该立起来了。我就是知道你太疼他,所以才没先跟你说。”
“夫君……”傅余容蹙着眉。天高皇帝远,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又要怎么实施?本来还想着趁张辰还小先养废了他……
“好了,我人都送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反正他近年不会回来,你不如抓紧时间,咱们给辰儿生的弟弟妹妹。”张笙说:“辰儿可疼妹妹了。”
傅余容这才停止追问,但内心却憋屈不已。
本以为不过是乡下人的母子三人,想要拿捏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现在一个一个的,跑得比飞还快!这是怎么回事?
命轨当中,张笙带着傅余容在村里住了没多久就跟叶川红起了好几次冲突,然后傅余容就说服他搬到府城生活。府城有比较好的书院,比较好的环境,学子也比较有学问。
现在这村中没有了前妻的一切痕迹,傅余容考虑的就不是搬去府城了。搬去府城不也一样要上京赶考?那还不如直接先去京城租一间院子。
于是没过多久,张笙带着妻子包袱款款就离开了。
叶川红一直都小心着关注着张家,她知道了儿子去求学,也知道了张笙要搬去京城居住。不过她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她的包子铺一向真才实料,搬到县衙旁边以后,很是得衙差们的喜爱。
而且县衙晚上都有衙差留守,她时不时送点卖剩的包子过去给他们加餐,务求自家有事的时候差大哥们愿意搭一把手。
她的直觉在告诉她,傅家娘子没那样简单放弃。
这夜,叶川红睡到一半,就听见院子中传来了一声惨叫。
她连忙批衣而起,推开了房间窗户,然后刚好看见一个人影正用单角跳着想要打开后门出去。
她没给那人机会,扯开嘹亮嗓音:“有贼啊!”
这个铺子跟以前一样,一楼临街是店面,后面有个小院,二楼是母女两住的地方。只是这次地方稍大,母女两不用挤一个房间了,二楼楼梯上来是一个小花厅,只够放衣张桌子挤张椅子。
花厅窗户打开就是大街,楼梯另一侧是左右两间屋,刚好母女一人一间,这两间屋的窗户都面对着后院,因此叶川红一开窗就看见了院子里的模样。
那人之所以惨叫,就是因为院子里头靠墙的地方被叶川红摆满了两排补兽夹,至于为什么会想要买补兽夹?别问,问就是直觉。
那人想要翻墙,一落地就中了补兽夹,而且手肘上也夹着一个,大概是第一次被夹到时吓得跌了,用手肘撑地又中了招。
这个铺子就在县衙隔壁,这一声喊出来立刻招来了值班的衙差。叶川红眼见外面有了火把跟人声才出去,还不忘招呼惊醒的小小待在房里别出来。
那人才打开后门迎面就被几个衙差压住了,身上夹了两个补兽夹,血刺呼啦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自己是来见老相好,让差大哥别多管闲事。
叶川红怒极,提起放在门后的木棍照着那人的腿就来了一下,虽然不致于断骨,但这揉面皮的手劲打下去也够呛,那人惨呼一声,看清楚了是叶川红又吼道:“你这丧良心的婆娘,明明是你叫我来的,结果你看看我变什么样儿了!”
叶川红面色冷凝不说话,见他嘴里放屁就又来一棍。
那人惨叫一声,以为叶娘子恼羞成怒,更来劲儿了。疼归疼,只要今日当着众人面前坐实了两人有私,那以后这包子铺还不得是自己的?
第124章 大善人的恶妻(五)
衙差们平日跟叶川红有交情, 见这人嘴巴不干净,也就装没看见任由她出气,只见那人愈是多说,叶川红打得愈狠, 毕竟那人被衙差控制着, 干站着挨打谁也受不了啊,最后终于闭嘴不作声了。
“差大哥, 我跟女儿两人单独住, 一直就担心安全问题, 所以每日都在靠墙的地方放上补兽夹。”叶川红说:“刚刚不久前我听到有人惨叫,深怕下去有危险, 好不容易看到你们来了,我才敢下来。”
“胡说!明明是你让我来的!”那人有点着急的打断:“你是不是害羞了?害羞也不能说我是贼!”
“要是我真的叫你来, 为什么没跟你说院子里有补兽夹?”叶川红说:“要是我跟你真是半夜让你摸进我家的交情,那你告诉说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我在哪里跟你说要你来我家?”
“……这种事情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那人忍着痛还应要做出亲昵的模样让人觉得油腻,至少叶川红已经厌恶的不想看了。
衙差们见的事情多了, 也不是没见过这种讹上寡妇或者独居女子的无赖, 看来看去大概事情清楚了, 就问叶川红说:“老板娘,这混蛋看样子是想占便宜,财色兼收呢!你要报官吗?”
一般姑娘大多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报官,毕竟一旦牵扯到桃色纠纷, 就算女子一点错也没有,也要受到许多的非议。
但叶川红哪会怕这个?她以前在村里承受的闲言碎语就已经很多了!
“当然要!他想污蔑我的清白,我自然得好生分辨清楚。”叶川红总觉得这事情跟张笙的新夫人脱不了关系。
“你这女人!我们那点事拿到公堂上难道好看吗?”只见那人惊慌的说:“你别逼我!我可是知道你身上有胎记!”
叶川红惊怒, 定定看着那人一眼, 正当那人以为她要屈服的时候, 叶川红又开口了:“差差大哥,能知道我身上有胎记的不过几个人,老爷有空要审的话我再跟老爷说,从那几个人身上查总是错不了的。”
那人听了像是有些慌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你不高兴我拿不出聘金也不该这样陷害我!”
叶川红又说:“那幕后之人显然很希望我另嫁他人,那我怀疑的人就又更少了。”
于是那人就不说话了。多说多错。
现在才刚到丑时,正是好睡的时候,衙差把那人锁进大牢以后跟牢头交代一声纷纷去睡,不过好歹衙差们还帮忙把那人解开了身上的补兽夹。
补兽夹是小型的,但也嵌入那人脚踝跟上臂,补兽夹的锯齿打开的时候顿时血流如注。衙差们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确认提审之前死不了就完了。
次日,叶氏包子铺一样的开张,已经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开始打听这件事情了。
“老板娘,听说昨天你家抓到一个贼啊?”
“是啊,没长眼睛的混子,以为我叶娘子是好欺负的,还想爬我家的墙呢。”叶川红冷笑:“谁知一下地就被夹了两个补兽夹,也不知道这腿还能不能要。”
“老板娘可真厉害,竟然还在院子里放了补兽夹!”主要是补兽夹很贵的,以打猎维生的猎户一辈子可能也就买那一两个,没有人会买好多放在院子里夹人。
“一开始我只买了两个,但这两个两个又两个,几年下来,不就好多了吗?”叶川红微笑。
“那人是谁啊?”
“我都不认识他!”叶川红说:“不过我猜应该是我前夫那边的人吧……我前头那个啊,考上功名之前靠我卖包子养活一家老小,等考上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老婆。”
“这也太不是人了!就这样还说是读书人?”
“连我娘家大哥都收了他钱呢,让我别纠缠,放他跟年轻貌美的姑娘双宿双栖。”叶川红一点没给张笙留脸。
“老板娘这样你也甘心?”
“人家可是举人老爷了!我就算不甘心也惹不起。”叶川红自嘲的说。
“可不知道你前头那个的新夫人有多漂亮?”
“那我就没见过,大家姑娘嘛,哪里会像我们这样抛头露脸的?”叶川红说:“我只见过她身边的婆子,不但补齐了我嫁妆,还多给了钱,说是感谢我这些年对我前头那位的照顾。”
“这可不厚道啊……”
大家议论纷纷,平常老百姓,没事干就闲磕牙,现成有读书人官老爷的八卦可听,大家听得可起劲儿了。
“要我说这一开始给女儿选丈夫就不该选读书人!”一个男子说:“这考不上的呢,靠婆娘兄弟养家糊口,考上了呢,不见得会念及兄弟的好,然后还要嫌家里黄脸婆上不了台面。”
“你倒是有经验?”
“唉~别说,我表哥家就这样,全家供一个读书人,供到孩子都能跑了,连个童生也没得上!”
“那老板娘之前那位可是举人老爷!”
“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还不就是穷讲究,自己半个子儿赚不着,还嫌东嫌西!全家人一颗汗珠摔八瓣儿的供他,等他发达了我第一个嫌的就是家里人!”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那些平常拖累妻小的书生,傅余容的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但因为老板娘的包子铺就在县衙隔壁,几乎很多人对这个敢在衙门旁边弄鬼的混子都很好奇。
面对顾客的询问,叶川红一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分享了那晚的经历,甚至还把那补兽夹拿出来给大家看过,几乎所有人都咋舌老板娘大手笔。
补兽夹是铁制的,买起来不便宜,老板娘院子里就放了许多,这得是多大一笔银子?
“为了安全又有什么法子呢?”叶川红笑着说:“我们这种孤儿寡母的啊,总要能保护自己,在做各位都是好人,可想不出来坏人会有多坏!”
并且趁势还请了在座的泥瓦师父给自己的围墙种上碎磁片。大概是因为气氛太好,人家当场就答应了,还只收工本费。
叶川红开心的说:“像您这种手艺人,能来我就万幸了,哪能真占您这便宜?不只要给钱,还多送您一笼包子,给您带回去让家人也尝尝鲜!”
“然后吃得好了再来你这儿买!”旁边的客人笑说。
“老顾客了,拆我台做什么?”叶川红嗔道。
一时间欢声笑语,包子铺老板娘被前头夫家报复的事情也传遍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