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人都先后了离去,正厅也很快清理干净了,庄严肃穆而简朴的正厅大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谢辞在寂静廊下站了片刻,带顾莞跃上屋顶,看着秦瑛的身影渐行渐远,她且行且停,有时候站很久,最后消失在去往西路的甬道尽头。
谢辞默不作声看着二嫂的背影,望着她往昔年二房的院子方向去了。
久久,他转头回望着这熟悉的重檐飞脊,一层层的屋宇高高低低一路到尽头的空旷处,那是小校场和花园。
他回头对在他眺望时一直都没说话的顾莞说:“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的院子好不好?”
以前他和顾莞一个内院一个外院,并不熟悉,婚后仅有的半个月他心里不乐意,更是从来没想过带她参观自己的地盘。
谢辞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机会了,没想到他回来了,他就想带她去看看。
顾莞伸展一下筋骨,露出一个笑脸:“好啊!”
……
谢辞跳下地,顾莞前庭的侧墙垫了一下,也下来。
她现在身手越来越好了,并不爱谢辞带她,太柔弱无助了她不喜欢的,她喜欢自己跳下来。
谢辞冲她笑了一下,片刻敛了敛,他转身往东路的回廊去了。
从前谢骍住东路第一进院,他住第二进,谢辞走的时候,刻意绕过了第一进院,从正厅后面绕道穿过去了。
水磨大青石的地面,半丈阔的宽敞廊道,黛瓦砖墙,红漆和黑漆的栏杆和柱子,粱枋上的彩画都是青色和水墨居多,古朴庄严的大宅子。
谢辞带着顾莞穿过回廊,绕过抱厦,沿着月亮门方向走进夹道里,之后转了一个弯,就到了一个青砖黑瓦的两进大院落。
谢辞当年还年少,院子很多色彩斑斓的东西,檐下两个水磨青釉的大瓦缸,盛满了前天夜雨的雨水,里面种了碗莲,中秋都过了,居然还没彻底败透,青青的荷叶伸出一枝,旁边是两个拳头大小很饱满的大莲蓬。
谢辞跑到水缸边,“这是……我十岁的时候种的,本来以为种不活了,没想到后来又自己长起来,我从前经常在这里看花。”
缸里莲花荷花都有,花开的季节,他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跑出来站在檐下,欣赏一番这几株荷花。
从前的谢辞,骄傲肆意,是个很活泼的性子,他爱穿红衣、蓝衣,青衣紫衣,各色鲜艳的颜色如火如荼,和他的人一个样。
屋里已经打扫过了,从里面抬出先前打破的很多东西出来,也有原来就放在这里。
顾莞看见一个红漆的木质摇摇木马,谢辞站在木马前,“这是我小时候的,我娘说,我可爱骑这个了。”
天天驾驾驾,挨了打以后,就拿着小马鞭骑上去,说跑去找舅舅不回家了。
谢辞吁了一口气,带着顾莞去看他的枪架,他的书房、书桌,还他的睡觉的房间,桌椅板凳,还那张他出生就打了安在这里的月洞门杨木架子床。
谢家的床桌样式都很简单,木料也不是什么贵重木料,所以意外得以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如今擦洗干净过,除了没了鲜色的帐缦椅搭之外,几乎和原来一模一样。
谢辞看了许久,说:“我带你去校场看看吧,小时候,我总是先练了武再读书写字的,下午才可以玩。”
两人沿着夹道一路往北边的宅子最后面去,穿过前院和后院的住宅区,推开两扇黑漆大门,眼前豁然开朗,占据了宅子面积三分之一的校场和大花园,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有个小门连着。
谢辞的声音终于能听出几分兴致,他说:“听说啊,我没出生的时候啊,这里不是这样的,这里全都是大校场。”
用谢信衷的话说,行伍之人,当将军的,家里怎么能没有一个校场呢?
所以家里从前是没有花园的,后面这三分之一大的地方,全都是校场。
“可娘亲不乐意了,说哎呀你平均下来一年到头能有仨月在家就不错,凭什么整校场呢,家里想找个散心的地方都没有。”
后来嫂嫂们陆续进门,也非常认同,爹爹哥哥们顶不住娘子军,“最后这校场越来越小,吵来吵去,最后决定在中间划一条线,最公平,哪一边都有,哪一边都不占便宜了。”
眼见谢辞说着说着,那扬起的几分轻快声调又渐渐去了,顾莞赶紧接话:“原来竟是这样,小时候哥哥们练了武,还直接从小门跳进花园的湖里洗澡呢。”
只不过那时候,原主寄人篱下心里敏感,花园都很少去,小校场更是一次的没去过了。
她忽回头,对谢辞笑说:“我还没来过这里呢,不如,我们比一场吧!”
谢辞一怔:“比什么?”
顾莞一笑:“比骑马,比单挑,比射箭,比砍鞍偶!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件事,如何?”
“好!你说的。”
两人一声呼哨,一棕一黑两油光水滑的大战马挣脱槽绳,沿着夹道沓沓飞奔而来,一跃跳过石门槛,飞奔进了校场的大门。
顾莞哈哈一笑,这马可真太合她心意了,她一摸油亮的马鬃毛,一扯马缰翻身而上。
谢辞早在黑马还未进门之际,已经一跃而起,黑马低头一个纵越,他人已稳稳落在黑马背上。
人一上马,整个气势就是一变。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一夹马腹,“驾!”冲出水磨大青石的范围,往黄土校场的尽头飞奔而去。
凛冽的秋风一吹,呼呼过耳,谢辞所有触景伤情的沉沉低落渐一扫而空,他侧头,对上顾莞带笑的脸,她迎着风说:“谢辞!你瞧你多厉害!!居然做到了,把这宅子都要回来了!!”
“我们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顾莞大声喊,深秋的冷风呼呼灌进她的嘴巴里,整个人在奔腾的马背上御风而行,好像要迎风飞起来一般。
即使告诉谢辞,也是告诉自己。
从今往后,她就是这里的人,她要在这里落地生根,谈恋爱,最终结婚生子,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这里也是很好很好的!!”
她迎着风,大声的喊道。
她要将过去抛在身后了,迎接崭新的人生了!
“谢辞!来战——”
两人策马一路跑到校场最尽头,谢辞快她半个马背,之后拨转马头,来到校场的最中央,顾莞抽出双剑,一前一后,跨骑在马背上冲喊道。
“好!”
谢辞一腔热血往上冲,似要沸腾一般,他不禁大喝一声:“取我枪来!”
谢梓谢平迅速掉头飞奔,抬来了谢辞的锃亮的红缨银长枪。
银枪一抛而起,谢辞单手接过,利落舞了一个枪花,枪尖斜指向地,“来吧。”
就像校场对战一样,两人策马转圈全神贯注观察对方,骤两马四蹄同时一动,疾冲而上。
“锵”一声两刃交击的锐鸣,谢辞反手格挡顾莞长剑,一个微微侧下腰,避开了另一剑,一抽一压,振臂一点直刺顾莞面门。
顾莞一挡,双臂一震一麻,一股巨力让她虎口痹得双剑险些脱手而出。
……她以为自己身手已经高了很多,没想到正面和谢辞对战,距离还是好远啊。
这谢辞还是收着呢。
她“艹”了一声:“谢辞你也太厉害了吧!”
谢辞笑了。
那双蔷薇花一般的眼眸顷刻变得生动了起来,他神态终于飞扬起来,笑道:“你进步了很多,咱们再来!”
马战不适合她,但她确实进步很大。
顾莞立即改变策略,更加扬长避短,采用拉远距离贴身攻击的方式,谢辞打着打着,渐渐就真投入进去了,长枪大开大合,热汗淋漓,血液和情绪点燃起来一般。
那些低落情绪,彻底被他抛在身后了!
“等明年,稳定些了,我就把明铭接回来。”
谢辞打完马战之后,连续十箭,箭箭正中靶心,力贯靶背,箭羽仍在急速嗡动着,他跳下马,伸手抚过那个厚厚的麻绳大靶,“到时候,我就告诉他,这个靶子是他爹扎的。”
再提父兄,谢辞没有再回避了,他回头,用一种和刚才一样的平和自然的语气,双眸还明亮的煦光。
顾莞跳下马,手里还拿着马鞭,她拍下掌,笑道:“这才对嘛。”
这么难都回来了,振奋起来,别丧!
两人一身的大汗,去隔壁大花园的小湖洗脸,夕阳西下,暮色笼罩大地,园中菊花攀生怒放,湖面波纹粼粼,远处的小亭和九曲桥在余晖下呈一种纁红的金色。
顾莞洗了脸之后,她站起身,夕阳之下,难得她有几分不自然,她轻咳两声,抬起脸,白皙的颜面上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在夕阳映衬下格外红亮。
“谢辞啊,”她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又轻咳一声,“你赢啦,所以,这个给你吧。”
刚才跑马、对战、射箭,谢辞全都赢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回去洗了澡再看吧,好了,我走了!”
她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不跑不行啊,她会尴尬,这地方待不住了。
谢辞低头看了看,是一枚蜡丸,拇指大小,不知里面团了什么。
但他的心,忽有所感,怦怦怦突然就跳了起来了。
“哎,莞莞!……”
他追了两步,刹住,忽掉头就往自己的院子冲了回去。
……
最后一抹胭脂色的余晖消失在影壁墙上,檐下的灯笼和屋里的油灯已经挑起来了。
谢辞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整个院子里面已经黄晕晕亮堂堂的,他洗了个战斗澡,几乎是水过鸭背,但出去之前,他想了想,又抓起胰子飞快打了一圈,再有头到脚重新冲了一遍,头发湿漉漉一束,他套上里衣和外衫,一身黑色的劲装,穿戴整齐后,最后来到书桌前坐下,拿起那枚蜡丸。
他屏息地,捏开了它。
只见里面折叠起来一个小小的字条,他慢慢捻出来,打开了它,灯光下,洁白的纸笺上,只有五个字——“我们开始吧!”
白纸黑字,笔锋秀丽飘逸,带着一种不羁的洒脱,明晃晃映入眼帘。
一刹那,谢辞仿佛听到那熟悉的脆声,在他耳边响起,笑着说:“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
当然是谈恋爱啊!
这一瞬的狂喜,从尾闾直窜天灵盖,谢辞几乎是跳了起来了。
——其实他是隐有所感的,因为那天他归来之际,顾莞激动下的那一个飞扑冲出。从前两人不是没有激动拥抱过,但她从来没有这样扑过,心里没有那个意思,和已经想通愿意接受了,情绪激动起来肢体表现得会有一些细微差异。
当时他心中就是一动。
只是那时候,他情绪和思虑被其他事情占满,顾不上细想。
谢辞喉头有些发哽,眼眶发热,深呼吸闭上眼睛,将纸条贴在心口。
但他是开心的,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他心花怒放,傍晚因为顾莞的带引挥洒热汗低落一扫而空,此刻才是真真正正的喜上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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