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朝廷大军血战异常激烈,但由于谢辞来援及时,损伤得并没有过分严重。
……
战事结束了。
沣水以东的大战场仍余热着,谢辞已经指挥人赶紧去抢修沣水大坝了,不断汹涌冲进的黄浊河水才渐渐缓和下来。
谢辞站在决堤区的最边缘,目视浩汤水浪,他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作为战场,即便打赢了,吃亏的也是他们。
况且总体来说,这第二大场的迂回大战,他们并没有赢,是呼延德赢了。
八方合军已经被他弄得四崩瓦解了。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值得高兴的,因为驰援战胜利了,他们力挽狂澜成功,最终把朝廷大军和汤显望部救援出来了,并且损伤不是很大。
今天风很大,呼呼吹着,吹开了滚滚的硝烟,云层覆盖的天空亮了一些。
谢辞伫立片刻,随即翻身上马,去处理其他事宜。
首先确定了朔方军的情况,接着又马不停蹄前往朝廷大军和汤显望部的方向。
汤显望受了伤,被扶着勉强爬上马背上,一见谢辞过来,他难堪地低下头。
谢辞没说什么,拍了一下他的肩,只道:“不管怎么样?只要最后能把把北戎赶出去就是好的。”
汤显望身后也有老母儿女汤氏一个大家族,若是北戎占据中原,他身后的这些人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自负枭雄豪杰,也有私人感情,退一步未尝不可。
谢辞再往前走,就遇上了半躺在土丘坡下黄宗羲,这个老皇帝曾经的心腹股肱。
黄宗羲半身伤口,刚刚止血完,近卫飞马去驮军医中。
他远远看着谢辞一路策马检视看过来,待朝廷大军和朔方军并无太大的差异。
他慢慢撑着坐起身,“……你为什么会来驰援?”
黄宗羲也是消息灵通之人,战事一歇,他外围的哨兵进来,他已经知悉很多事情了。
谢辞毫不犹豫道:“我当然要来驰援。”
“我们都可以死,唯独大军不能死,若大军死了,谁来抗击北戎?”
谢辞说得光明磊落,个人生死可以度外,但五岳四海不能,家国不能。
他在嘉州皇宫说过,国非此国,国非朝也。
也没有过分的亲昵收复人心,但一句话,斩钉截铁,自然而言,又理所当然,力有千钧。
黄宗羲心血上涌,喉头滚动片刻,他哑声:“你说得对。”
到了今时今日,发现那些效忠,那些权斗,都不足为之道。
过去老皇帝对他的提拔和施恩,也不过是小道。
在家国民族危难之际,显得是那么的黯然失色。
谢辞没多说什么,他很忙,他很快就转身而去了。
青蓝披风染血,迎风划出一个举重若轻却刚硬如铁的千钧弧度,军靴落地快步转身而去。
黄宗羲怔怔看着谢辞的背影很快走远,至消失不见,他伏在泥地的手臂上,紧紧蹙眉哽了片刻,最后长长呼了一口气。
远处的山丘之上,冯坤银色铠甲黑色氅衣,迎风猎猎,他淡淡扫视整个大战场,最后目光落在正在说话的黄宗羲和谢辞身上。
瞥了片刻,他淡淡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冯坤没有和谢辞见面,谢辞找到殷罗的时候,殷罗道,冯坤已经离去了。
倒是和李弈见面了,李弈得悉朔方军和镇武军先后驰援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也立即点兵驰援了。
决堤区挖出沟渠,泛泽区边缘的水渐渐褪去,李弈和谢辞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李弈见谢辞,掉头迎上来,两人伸拳头碰了一下,李弈吁了口气:“幸好你来得快,底下人的不敢自专了。”
李弈视线落在身前的谢辞身上,谢辞长眉入鬓鼻如悬胆,英俊的面庞血迹点点,凌厉猩红又坚韧,黑甲蓝披,威势十足。
他目光不禁有些微妙和复杂,但眼睑微垂了垂,再抬起已不见。
谢辞笑了笑:“也是为难。”
……
战后的事情也很繁杂,待战场慢慢收拾完毕,堤坝已经用重土重石厚厚堵上,余泽也已经挖沟渠引到合适位置成湖泊,伤员处理安置完毕,各部大军开始整军,重新折返西边的驻营区。
谢辞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他开始寻找顾莞。
昨日一早下了点小雨,洗涤干净了硝烟浑浊的空气,他们终于嗅到了一点的海风特有的潮闷。
据说濒海夏季多飓风,也不知是不是真?
各节镇的兵马,一营一部渐次开始整军集结,泛着黑色的战场泥地,谢辞快马驰过。
他睃视着朔方军医营和后勤军所在的区域,没发现顾莞,又往决堤填土区飞驰而去。
顾莞和张宁渊秦瑛几个各自扛着锄头铲子,和乌泱乌泱很大一队的兵甲陆陆续续从河堤的方向回来。
她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头上还有黄土,和张宁渊边走边说,两女被张宁渊逗得哈哈大笑。
顾莞忘了点东西了,小跑回去叮嘱刚才和她一起的什长,说完回头的时候,忽听见一阵嘚嘚的马蹄声,离得远远,便见身披青蓝氅衣的谢辞当先一乘快马而来。
离得远远,人还只是一个小点的时候,她就把他认出来了。顾莞不禁笑起来了,她一下子就把锄头丢下,往那边跑过去,“谢辞——”
小雨洗涤了空气,硝烟焦味被压了下去,河风拂面,有一点清新,前方的刚刚修补起来的长长堤岸,堆成一座褐黄小山,而谢辞身后是一列列行走有序集结中的各节镇大军,坚硬的黑色铠甲在策马疾奔中有摩挲的声音,但他心中喜悦柔情大盛,谢辞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在轮番的大战和战后处理结束之后,他终于可以,做一点盛载满满他私人情感的事情了。
两人向对方飞奔,一个跑一个骑马,笑着奔向对方,终于到了近前,谢辞一翻身下马,两人兴奋地拥抱在一起,须臾分开,相视而笑,两双眼睛盛满了欢喜。
谢辞小声说:“莞莞,我们成亲吗?”
“好啊!”
顾莞眉眼弯弯应了一声,“你先跟我来!”
战事结束了,他们要成亲了。
以天地为证,遥拜尊长,数十万大军作见证,完成他们彼此间最期待的婚礼。
哪怕此刻一个人铠甲褐红污渍,一个黄土一道道,汗流浃背,但也完全不影响他们的欢喜和期盼。
顾莞拉着谢辞,两人牵着马到一边小丘之后,顾莞已经把手脸洗干净和身上擦过了,她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紫檀木大匣。
一件精美绝伦的大红嫁衣,金灿灿的金色绣片,纯金璀璨鲜红夺目,如火如荼,美丽到了极点。
顾莞都不禁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碰坏了它。
谢辞惊讶,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这是哪来的?”
他欢喜得不得了。
“冯坤借的。”
顾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啥借她,但不重要了,重要是,她有婚服了。
漂亮得让人屏息的大红嫁衣。
顾莞阖上紫檀木匣的盖子,她笑弯了眼睛,“咱们回去吧!”
两人甚至没有特地去洗浴,因为到了这份上,那些繁文缛节反而让这个万军阵前证婚盟的军婚失去了它畅然相爱的一往无前。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不需要。
两人携手,策马飞奔回到朔方军的营地。
彼时,斜阳满天,正是昏时,谢辞简单擦了一下脸颊的血污的甲片的上污渍,换上了一件鲜红的披风。
过往他不爱用大红氅衣,说是靶子,除必要时披上,譬如振士气,不用就扯下。
但此时此刻,浓烈的大红为他的眉目染上喜色,黑甲峥嵘,军威赫赫,明红的披风鲜艳夺目。
大军粼粼回营,正是当时,他快步而出,策马飞奔于众军中穿梭而过,直奔最前方。
而顾莞换上了那件可能是当世最精美绝伦的大红婚服,如火如荼,鲜红艳丽,长长曳地长尾,一片一片点缀缝上金灿灿的绣片,这是一件华美的凤翼孔雀尾嫁衣。
凤凰于飞,孔雀南归。
她翻身上了马背,策马迎风往谢辞方向而去,如同一只翩翩飞翔的金孔雀,在夕阳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辉,她红的似火,金色璀璨夺目,如火如荼。
两人笑着奔向彼此,马蹄踏踏鲜红衣袂翻飞,走在最前方的朔方军立即就停下来了,惊讶看向前方。
在天光中,在迎着风,两人最终在最中间的前方相汇,两人都惊艳笑着看着对方。
谢辞翻身下马,一步上前,冲顾莞伸出手;顾莞笑着,将手递给他,也翻身而下。
两人走了九步,到空旷处,九是数极,盼他们长长久久,相伴终生。
不管生命有多长,唯盼他们能牵手此生。
“天地为盟,我谢辞/顾莞今日与顾莞/谢辞结为夫妻,万军作证,不负此生!”
两人撩起婚服和披风,双膝着地,并肩跪在褐色的大地上,叩下了三个响头三拜。
之后,又转向中都方向,和朔方的方向,各拜了三拜。
最后,他们起身,相对分开,面对着彼此,重新跪下,俯身三次,夫妻对拜。
每一拜,都是认真而虔诚,洋溢着满满的喜悦的。
秦显陈晏秦瑛张宁渊等人已经先后围拢上来了,他们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是喜悦,满满污渍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他们欢喜对视着,给当了最近的证婚人。
秦显先带头的,他声音低沉又醇高,洋溢着满满的欣悦,唱起来那古老的《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年轻的姑娘,今天披上嫁衣要成婚了,愿她夫妻和睦,如桃满枝头,硕果累累。
从古到今,有不少的婚嫁名篇,但秦显就选了这篇桃夭,他盼着谢辞和顾莞开花结果,如同那硕果累累的桃树,经历冬雪春寒和夏雨,最终在秋季,收获得最好的果实。
这是诗经,脍炙人口,自古传唱,哪怕不识字的兵卒,也会唱几句。
渐渐着,大家就一起合唱起来了,自秦显他们往下,到校尉士官和普通的兵卒,渐渐高声地唱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古老而淳朴的歌谣,带着最美好的祝愿,很多兵士露出笑脸,一遍又一遍唱着,一起见证这一场匆忙却不简陋的婚礼,见证着他们的主帅,他们朔方的天,完成了这场军婚。
谢辞和顾莞在歌声之中,完成了夫妻对拜,他们站起来,手牵着手,笑着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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