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稷馨
是委屈她到头来还是不信他,独自坚守着这样一个秘密,留他这些年反复在心底灼烧惦念,克制隐忍。
还是嫉妒顾云嵩能这样与她亲密无间,知晓她所有的隐事,默契地好像世间再无人能插足他们的感情。
祁宥想起自己可笑至极的真挚祝福,阴鸷的星眸闪过一丝杀意,森寒可怖的脸上却在低头时带上点点柔意。
他微眯眼眸,亲昵地蹭了蹭崔锦之的侧颈,察觉到怀中之人变得更加僵硬,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双唇温热湿软,灼热的气息在她颈边吞吐,“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的老师。”他低声呢喃着唤她,二人的影子在身下纠缠交迭,酥麻的湿意在空气中淡淡弥漫。
崔锦之心跳飞快,耳边亦嗡鸣作响,震得她此刻快要站不住,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如今再狡辩什么,都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低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祁宥细细摩挲着崔锦之软玉般的腕骨,听着二人交错杂乱的心跳声,视线在崔锦之故作镇定的面容上一寸一寸逡巡着,眼眸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情愫和爱恋。
想起夜风拂动过她的帷幕,露出她一点面容,他自嘲般轻勾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无人知道,他到底在暗无天光的深渊中默默窥伺她多久。
他太熟悉她的一颦一笑了,哪怕只是露出一角,他也能精准无误地辨认出她来。
“老师记不记得,临别前你向我行的那个福礼?”
他紧紧将人锢在怀里,不舍得放开,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双目中的柔意:“顾将军当时说,西北民风彪悍,他的那位夫人世家才学皆不如京城贵女。”
“可是老师的福礼,却挑不出任何错处。”
只有崔锦之这样的人,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才会事事追求完满。
可越是没有错处,显得处处都可疑。
崔锦之眸光深沉,没想到自己在这儿露出了马脚,她整个人被圈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却又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她清冷的双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雕花木门,指尖微微用力,“所以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臣?”
“在天下人面前揭露臣的身份,告诉他们,其实大燕仰仗的丞相,不过是个挟势弄权,妄图祸乱朝纲的女子?”
她垂下眼眸,看似带着沉寂的冷静,“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臣教导您多年,????又有多少人会信您是真的被蒙在鼓里的呢?”
此话一出口,崔锦之就后悔了。
明晃晃的威胁意味,并不是她真正想要表达出来。
多年筹谋,步步为营,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地活着,但在此刻,她小心翼翼藏好的秘密就这样毫不遮掩地摊开在祁宥面前。
她承认,自己在这一瞬间确实慌了。
前世病死于阴暗地牢,头颅被高高挂于城墙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系统告诉她任务失败,那就说明,祁旭根本没能够做好这个皇帝。
崔锦之拼命告诉自己,祁宥并非那样的人。
可多疑的天性却在此刻疯狂地诘问自己,祁宥真的能毫无顾忌地接受她是个女子的事实吗?
还是恐惧她将天下人和皇帝都能玩弄于股掌前的心机呢?
他可以在登上帝位后忌惮她,也可以铲除她,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牺牲她一个,不算牺牲。
可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的大燕还不能没有她。
少年却先一步松开了手,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无言地站在阴影里,觉得心脏都被崔锦之狠狠地攥在手里,倏然间捏的四分五裂。
胸腔中像似破开一个裂缝,往外汩汩地流动着血液。
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手背都绷得发白,他重重地咬上舌尖,咸涩的血腥气在口腔内弥漫开,才让他压抑到酸胀发痛的下颚微微放松。
原来崔锦之是这样看他的。
原来她……从来都不信自己。
崔锦之转过身来,看清楚少年脸上的神情,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拉他。
祁宥却再次往后退一步,身形全部没入夜色中,他强行压制住心头激荡的痛意,喉间干涩,暗哑着嗓音:“……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尾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以为……”少年的眼睛翻涌上一片晦涩,却努力着笑了笑,“我以为,六年的光阴,我们早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信任彼此了。”
崔锦之无声地张了张唇,想要解释什么。
他的心脏被一点一点绞成碎片,沉痛在四肢百骸中缓慢地寸寸碾压。
“你可以信清蕴,信顾云嵩,甚至能信同你只见过几面的荣娘。”
“可你始终不信我,你在怕我,怕我会同祁旭一样,为权势所惑,对你下手。”
“不是的。”崔锦之望向祁宥,二人的目光直直地交汇在一起,她纤弱的背脊如修竹般挺的笔直,“哪怕你为了大燕舍弃臣,臣也不会在意,殿下,只要你能成为明君。”
“所以你还是不信我!”少年像是暴起的猛兽,紧咬牙关,脆弱倔强的样子暴露无遗,双目赤红着问她,“我对你来说,只是稳固大燕,安抚民生的工具,对吗?”
什么圣君明主、千古一帝,他通通不在乎!
他想要的,不过同她执手相立罢了。
崔锦之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将他救起,祁宥以为终于遇见了属于自己的光,到头来不过是徒劳。
他的每一寸骨头,都被人塞满了冰凉刺骨的寒意,低下头,心头涌起深深的无力之感,“都是一样的,对吗?”
“无论是谁,只要对大燕有益,你都能毫无顾忌地相伴相护,是不是?”
多么讽刺啊。
他以为崔锦之害怕落得个前世一样,尸骨无存的下场,原来她只是怕没有人能护住天下苍生罢了。
祁宥用力闭了闭发红的双目,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他怎么就将耳边的谆谆教诲,听成了粉饰得无比完美的铮铮誓言呢?
崔锦之被他的笑看得发慌,指尖抑制不住地颤动,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却怎样也反驳不出口。
扪心自问,如果祁宥昏聩庸懦,没有半点才干学识,她还会这样尽心尽力地教导辅佐吗?
从一开始,她本就是抱着目的靠近祁宥。
少年睁开双眼,惨淡地笑了笑,再次抛下一记重雷:“老师,你还有几年呢?”
“我早就发现了。”他酸楚地有些哽咽,“你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以毫无顾虑,不计后果地耗损,就好像……”
“就好像,你能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死。”他神色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却透着一股死寂般的无力。
崔锦之难以置信地看向祁宥,一时间呆滞着不知作何反应。
少年就这样寂静无声地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她的解释,哪怕是骗他也好,祁宥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你教我如何信人,却不信我。”少年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痛了,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你将我救起,又即将重重地抛下我。”
他苍白的双唇微微勾起,喉咙干涩得发疼。
“崔锦之,你真的好狠。”祁宥喃喃道,竟没叫她一声老师。
他深深地看了眼崔锦之,眸色一片死气沉沉,不带任何光亮。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害你,你的身份,我不会泄露半个字。”
说完,不带任何留恋,抬脚往外走去。
在他们二人错身而过之时,崔锦之纤长细腻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拉住他。
可最终也没伸出手去。
天地都仿佛静了下来,崔锦之无措又迷茫地站在房内,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废墟中。
她不恋权势富贵,亦不求身后名,可她并非什么欲望也没有,稳定这个世界,就是她一生汲汲营营想要的结果。
长于晦暗天光的祁宥,在以为终于有人同他走过最漫长孤寂的路时,却被无情地告知——都是假的。
他不过是被恰好选中罢了,没了他,还能有其他人。
他从来都不是崔锦之的唯一。
崔锦之有些愣愣地想着,祁宥明白这个道理时,会觉得害怕吗,会不会恐惧无助,就像他前世一样?
脸颊怔怔地划过一滴泪,她战栗地抚了上去,一片冰凉。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突然,崔锦之脑海中回想起系统说的那句话。
【要不然你把贡献点全部上交管理局,换你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怎么样?】
心底遏制不住地萌生一个想法——
如果她真的愿意这样做呢?
第六十四章 失踪
“砰——”
霍晁重重地摔于校场的沙地之上,扬起一大片尘土。
他一边重重地喘气,一边被飞扬的沙子迷了眼睛,被刺激得留出两行清泪,大叫着:“不来了,不来了。”
寒冬腊月,霍晁面前的少年却赤裸着上身,血脉偾张,往下不住地落着汗珠。
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腥的戾气,压迫感十足。
而沙地不远处的陈元思却裹着极厚的袍子,双手揣袖,一脸淡然地看着他们二人。
祁宥只随意瞥了一眼陈元思,看他将崔锦之平日的气场学了个十成十,想起那个人,心里那股火气又直往脑门上冒。
他冰凉透骨的视线又落到了霍晁身上,“起来。”
霍晁被亲爹折磨得皮糙肉厚,倒是没觉得祁宥下手多重,可换谁也不想反复被摔啊。
他伸直手脚,仰天长叹一口气:“我的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啊?”
陈元思老神在在地哈了口气:“是因为崔相吧。”
少年的眸色更加冰冷,周身气压低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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