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周妩则在后思量着向塬那话的意思,不知容与哥哥因何郁结,或许是为宗门挑战之事?
门一开,向塬上下打量着容与,着急确认安危,而叶儿紧跟在后,同样面显忧色。
当下,他们谁也没有往里探看,自然没注意到榻上还有一道娇娜的妖冶身影——隔着纱帐,周妩绰约起身,拢合衣襟,作掩脖间的星点红痕。
“师兄,你吓我一跳,万幸你没运功,这到底怎么回事?”
向塬问话,看向叶儿。
叶儿迟疑了下,如实开口:“方才我连唤几声里面都无人回应,我便以为门主大人是在静心凝练,是叶儿行事有疏,闹了误会。”
向塬倒没苛责,“你也是关系则乱,师兄没事便好。”
叶儿柔柔看了容与一眼,垂目轻“嗯”了声。
向塬又道:“眼下天色不早,草药已拿全,马车也到客栈楼下,师兄,我们不如尽快赶路得好,若抓紧些现在出发,今夜还能赶歇在鄚城。”
容与没应声。
他在思忖,所想自然是周妩,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如何,她现在倒是肯安安分分在后藏着。
要留下吗?
他心底早有答案,可是还缺一个非要留下的坚定理由。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道轻弱的喷嚏声,即便对方很快用手捂挡,可外面的人依旧清晰闻听。
向塬立刻警敏:“谁?”
他拔剑欲进屋查看,容与却横臂相拦,没有遮瞒,“是阿妩,别吓到她。”
闻言,向塬立刻黑下脸。
而一旁叶儿则瞬间想到了方才屋内那声娇嗲的嘤咛女音,原来那不是她的错听,在她傻立门前久等不来开门时,周妩一定是在内用狐媚手段引诱门主!
她恨恨咬紧牙。
既然被发现,周妩便不再想藏,她稍整仪容,体态绰约地缓步站到容与身边,随即又扯了个自然笑容,当作是和对面两位打过招呼。
向塬哪里会跟她面带笑脸,他忿忿着不客气道:“师兄,你为何还要和她纠缠,你都亲眼见到……”
这是丑事,向塬顾及师兄颜面,及时止口。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怒目瞪着周妩,手指攥紧佩剑,厉声语道:“你竟还敢来?”
周妩早习惯了向塬对自己态度恶劣,开始是因逃婚,她也的确不占理,被说也只能受着,可现在他不知又为了什么,言嘲语讽的句句带刺,容与哥哥都没这样凶过她,向塬却再三为难,思及此,周妩有些不想忍让,开口便回嗤过去。
“为何不敢,我不止今天来呢,明日后日,容与哥哥都有我陪!”
向塬冷笑:“周小姐还真是八面玲珑,左右相顾,堪称风流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妩蹙眉,还想继续和他吵,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容与挡在身后。
周妩灵机一动,见向塬依旧气势汹汹,她便以退为进,立刻娇弱装起委屈。
她伸手,轻轻扯拽容与的衣角,声音轻轻,再没有方才的吵架气焰,“容与哥哥,我害怕你师弟,他对我好凶。”
容与不厉而显威,目光威慑,向塬面沉一噎,只得不服气地别过脸。
周妩正因此而小小得意,容与却转过身来,对她言道:“阿妩,我在京,已经没有必留的理由了。”
他口吻有些低沉,隐隐伤怀。
周妩当即摇头,“当然有,傅大夫如今对你的病症最为了解,若再换大夫,麻烦不说,见效也不一定更好,除疾讲究完善疗程,哪能说断就断?还有,你留在京城,我可以陪伴照顾你,你说过需要我的。”
向塬没忍住又冷嘲一句:“周大小姐哪有这个空,眼下怕是有人叫你分不开这个心。”
周妩没理他,心想就算自己挂念父兄安危,可也并不妨碍她对容与哥哥上心。
“怎么没空,若寻方便,容与哥哥完全可以住进我家,我爹爹肯定同意,而且我家中嫂嫂与傅大夫师出同门,容与哥哥若住进来,得以静养,说不定能恢复更好。”
向塬古怪地看向她,“你认真的?”
周妩直视回去:“自然不是玩笑话。”
向塬:“……”
叶儿眼见向塬也有被说服的迹象,忧心忡忡,忍不住插嘴开口,“周小姐与门主大人婚仪未成,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周妩矜傲地看向她,平静反问:“有何不妥?我们婚约还在,等容与哥哥伤好,我们便会立刻重办仪式,婚就礼成只是早晚的事,我们皆已认定彼此。”
叶儿后槽牙都快咬碎,只得寻撑腰地望向向塬,可向塬这回罕见没有再阴阳怪气。
他看向容与,决定一切听从师兄做决。
容与沉默经久,反复品咂着周妩的那番言语,重办婚仪,早晚成婚,认定彼此……
周妩不知,她只当所述平常的几句话,却在无意之中将容与几零碎落的心慢慢拼合完整。
娶她,原本是他奢求不到之事。
但现在……
他想,那个促使他留下来的坚定理由,或许有了。
第14章
一回家,周妩立刻寻去爹爹的书房,言明自己想邀容与哥哥进府休养小住的打算,可周敬闻言思忖半响,模样严肃,最终却道此举不妥。
周妩不理解,声急道:“难道爹爹也顾忌那些风言风语,要以婚仪未成为束?”
周敬凝着她,不厉显威,“我从不在意无关之人的看法说辞。你偷偷摸摸去客栈,伪装拙劣,以为瞒得过谁?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你荒唐行事,已是对你足够纵容。”
周妩难免心虚,声音不由软下来,口吻更是带着相求,“爹爹,容与哥哥因我而伤重,我实在放心不下,此番也是诚心想照看在他身侧,而且爹爹从前不是常与我说,容与哥哥与我们是一家人,早算得上是我们周府的一份子?”
周敬冷硬:“我说过的话不会变,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罢,周敬无意与她多费口舌,他挥挥手,驱离之意明显,之后重新拿起书案前的公文案牍,垂目开始专注审阅批核。
周妩紧抿抿唇,明显还有话想说,可见父亲态度如此,无奈只好悻悻而离。
她实在想不通。父亲虽对下教方严厉,可印象中他对容与哥哥一直赏识有加,相待亲和,可怎么说到邀他进府休养,便如此不讲情面?
周妩走后,书房重归宁静,室中央落置的绿釉狻猊香炉燃着袅袅烟云,如雾霰缭绕,加重满室的沉幽气氛。
周敬放下手中书文,倚靠在身后的梨木椅背上良久,一些埋藏经久的往昔画面不由再被唤出,上一辈的辛密往事,临危托孤,得赐新邸,婴孩啼哭……
他闭了闭眼,再抬头,目光凝望向墙壁之上悬挂的那副草书装裱,上面行云流水书着六个大字——立谈中,死生同。
立谈中,死生同……
后面半句是:一诺千金重。
这六字是当初父亲周归鸿亲笔所书,更是其对友人的应重允诺,而他,身承父志。
京城是非地,随州不安生,瓜田李下之际,那孩子应当避嫌才是。
周敬轻喟了声,将繁杂思绪就此而止。
……
第二日一早,周妩简单用完早膳,便拿上被嫂嫂指正过的药方,心有牵挂地赶去了梁府,欲尽早提醒素素。
可不凑巧的是,她这趟竟是白跑,小厮告知,卯时天还未亮,冯家人便带着少夫人去了白梵山落凰寺,是为请香求子。
周妩闻听不免蹙眉,她多问了句,“梁将军可有跟行同去?他们要几日才回?”
小厮面显难色,想起昨夜里主子们在房内的争吵声,他心知不该对外言说太多。
念及周小姐是少夫人闺友,他这才肯挑拣回说道:“应三日后回。”
再问旁的,便都是摇头不知了。
见其三缄其口,模样明显顾虑,周妩没有继续为难。
眼下除了作等,她亦没有旁的法子,所幸素素当下所食的药方虽被所谓道医动过手脚,可其重在慢慢渗透,润物无声,故而迟下三日也不足有性命之危。
她正要上车离开,却忽被一声唤住,回身,见素素的贴身婢子晓星正从府门奔来。
周妩顿住步子,看向她困疑问道:“你没有同去落凰寺照看你家小姐吗?”
晓星委屈摇摇头,“夫人不让我跟。”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冯夫人,素素娘家那个颇有手段的续弦继母。
周妩看了眼不远处的守门小厮,不做声地把晓星拉到一旁,压声避人问话:“这才过去一夜,到底出了何事,你如实向我告知。”
晓星眼眶发红,幽幽述说:“昨夜里,夫人临府施压,欲为楚楚小姐讨清白公道,更想将平妻之事自此定下,将军拒不相见,夫人便逼迫我家小姐去说情。小姐心软,无奈寻去姑爷书房,可两人没说两句便争吵起来,姑爷始终不肯点头,夫人便寻了个理由,故意带离我家小姐上山,想留下楚楚小姐和姑爷独处……”
周妩简直听得气不打一出来,任再脾气好的,面对这样的极品娘家人也得气得火冒三丈不可。
她们不念素素家庭和美也就算了,竟还这般死皮赖脸要往她夫君床上塞人,冯楚楚到底是有多不堪,才叫其母这样急着将其贱卖。
周妩忍着脾气,再问道:“她们如此可恶,你家姑爷不是眼中可容沙子之人,他难道也坐以待毙不成了?”
晓星:“小姐走后,将军便收拾了铺盖卷直接搬去了公署,现下府上就老夫人和楚楚小姐二人在,即便老夫人有意封口,避扬家丑,可经过昨晚,定是难免引得外人议论的。”
闻言,周妩认真琢磨此话,总觉哪里不对劲。
经冯夫人一通折腾,素素趁夜被带去白梵山,梁将军则被逼离到公署,表面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皆受为难,被迫分离,可细想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以退为进的一招妙旗,如此一来,冯楚楚一人被晾在梁府,简直是彻底处在尴尬之地。
周妩:“梁老夫人那边如何作态?”
晓星回:“老夫人也受够了被楚楚小姐伏榻哭嚎,老夫人原话说,‘日日被号丧一般,她还不如进宫避得清静,如此还能多活几年’,眼下老夫人也准备着要走了,不过府内下人们口风紧,没人敢将此事透给楚楚小姐。”
周妩这回真忍不住想笑了。
府上也许有贪财的奴才为拾眼前小利,得了冯夫人好处便对素素阳奉阴违,可就算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叛主去打本家梁老夫人的主意。
梁老夫人出身勋爵,她与宫内几位太妃太嫔都为少时知友,这一招溜之大吉实在妙哉。
人家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看得通大宅院里阴的脏的,只是不屑同流与之计较,若素素能早些讨得梁夫人的欢喜和认可,这以后的日子自能过得舒坦颇多,尤其,还能讨教学得些对付小人的手腕。
这不,老太太一招釜底抽薪,整个梁府上下为空。外人看入眼,便是冯家的小姨子一来便吓得梁府人人避之不及,这要是多嘴的外扬出去,冯楚楚非丢了大人不可。
原本周妩还替素素忧心愤懑,可见梁夫人都已亲自出手,她这口气总归是能松了。
至于素素那边……
也不知是她之前的几言委婉提醒起了作用,还是误打误撞,运气使然,总之不管如何,出离府门,暂避禅院,此举对素素而言总归是有利的。
……
眼下时辰尚早,周妩不愿直接回府,想了想,命车夫调转方向,直接将她送去城东的篁幽客栈。
上一篇:在综艺节目里当万人迷
下一篇:女配是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