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于是,她打断他想继续说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你现在看不到我。”
这话细听其实有些残忍,可当下,她的每一个字都沾染着浓浓旖旎意味,叫容与不觉被冒犯什么,反而忍得太阳穴都在隐跳。
他背脊用力抵靠住桶壁,手心握成拳,半响过去,依旧没有回话。
周妩揣摩着他的意思,未果,于是鼓足勇气,缓步绕过屏风,将那味欠缺的藿香添入浴壁之内,之后抬指,轻轻搭上壁沿。
浴桶桶身是香柏木,上下三道桶箍,隔涂着桐油,工艺上品,还自带隐隐的淡香,可见客栈小二虽是拿钱办事,却也并未投机糊弄人,只是,这桶壁外散出的似乎不只有木头的味道,周妩仔细嗅了下,辨不出来其中还是哪味药材,只隐约觉得入鼻熟悉。
她不想揣糊涂,于是研学伏身,低头再嗅。
当她正纠结于到底是起驱蚊作用的紫苏还是艾叶时,未料会被人猛地紧攥住手腕,对方指骨修长而有力,就收力这一下,便险些将她拽进水里。
周妩诧异抬眼,就见容与此刻整个脸颊都发烫热,甚至连带脖子都异样晕红着。
她未来得及困疑开口,就听他沙哑着嗓音道,“阿妩,别这样。”
“什么?”
容与不回话了,他紧抿住唇,眉心锁着,手臂匿在水面之下,青筋绷得突起。
周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容与哥哥以为……自己方才是在,闻他的味道?
她靠近些,没解释误会,反而问道:“你这样拉着我,到底是要我,还是不要?”
她贴他很近,此话一出,容与眼睫都在抖了。
周妩慢慢心觉,自己对他似乎真的有些残忍。
她没怎么用力,轻松将手从他虎口处挣开,之后盯看了他一眼,默言开始宽解自己的衣物。
动静窸窣,他分明看不到,却还是将脸朝旁,有意侧过角度来避。
周妩弯着唇,待罗衫落下,她踩着木凳入水,全程动作幅度很小,待整身坐下去后,水面波纹一圈一圈漪荡在两人的心口位置。
也不对,精准说,水面刚好到他心口位置时,就已经快没过她锁骨肩头处了——体型之差,即便她还坐着桶内篾垫。
她规规矩矩坐了会儿,抬眼,看向他裹在眼前的那层白色纱布,待视线下移,周妩慢慢发觉,他喉结滚动的次数似乎有些过于勤了,只这一会儿,她已经见他吞咽不下三次,是太紧张了吗?
她想笑,忍了下来,狡黠故意问,“容与哥哥,浴桶……你为什么要叫店小二费力采买来新的?”
容与垂目,耳后围缠的布带随之露出,下颚更绷得分明。
“我怕你闹。”
“我闹什么?”
容与不语,半响,才终于斟酌着沉哑开口:“你会后悔,而我,不想你后悔。”
他话音刚落,还未及反应什么,周妩忽的凑身向前,她细指沿着木桶壁沿寸寸挪近,水纹圈圈波涌,荡漾他胸前,撞击他心口,同时,她伸手拥搂住他。
在他四肢僵硬,根本无法动弹之际,周妩檀唇微启,将热气呼到他耳边。
“我才不会后悔。”
……
眼睫被雾气染湿,周妩轻眨眼,剪瞳盈盈,眼尾流光。
她发髻松垂身后,脖上挂系的红绳更衬雪肤透亮的白,以一派慵倦模样坐在容与身前,又软身靠卧进他怀里。
因经历前世一场浮生若梦,眼下这些对她而言,还算可以应对自如,最起码,她不至于如容与哥哥一般,因是初次体验而至紧张压抑到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僵抖。
可这才哪里到哪里呢?
她这样想着,同时抬起白皙嫩臂,伸向上,轻轻戳点他胸口,开口道:“容与哥哥,你身体不放松,浸药疗效如何显灵?”
他浑身上下都太紧绷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会唐突到她。
“阿妩,我会好好浸药,你,你先出去,好吗?”他边说,边往后错开些身。
闻言后,周妩依旧指尖为乱,每触一下,便引他心头剧烈鼓震。
明明行的是妖精事,她却语气无辜,眨眸显得好生委屈,“容与哥哥,已经这般,你还要推开我吗……”
容与瞬间身体更僵,他根本不知她说的这般是哪般,不敢碰又看不到,唯独她环上来的手臂,叫他感知到不存任何阻隔的温热。
他想辨认更多,于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妩身上,也因此,门外紧跟响起的细微挪步动响,以及一闪而过的偷窥人影,只周妩一人敏锐捕捉到。
那身影纤细,显然是个姑娘家,且不必过多揣摩,她便知当下按捺不住,不惜冒险也要过来窥视之人到底是谁。
不是爱听墙角吗?那这回便叫她听个够。
周妩收回眼,手指拢在容与肩上,忽的扬声问起:“容与哥哥,你方才倒入了几桶水?”
容与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回答:“四桶,怎么?”
周妩手指继续引火似的描圈绕画,她喃喃对他说:“对你来说刚刚好,可我这样泡得久,感觉有些难受了。”
容与背脊挺直,立刻关切,口吻认真:“觉得哪里不舒服?你肌肤细嫩,是不是这药对你不好……”
“不是。”周妩故作为难的语气,缓声说,“是水面快没过我肩头了,这么满当,我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呛到水。”
容与原本为不冒犯她,刻意将手别在背后,可听她娇气诉完苦,便立刻失了原则,他横过手臂,拦腰,护牢,慢慢将她往上托举。
“这样会好一些?”
“好一些,可你会不会太累?”
容与摇头。
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力能举千钧的强壮臂膀,托一个软娇娇又能成什么问题?他就是如此搂抱她一天也无妨打紧的。
可没过一会儿,容与便觉自己说了大话,他根本无法抱得太久,倒不是因为力气,而是周妩总娇气地发出些引入遐想的哼声。
她似乎很怕痒,他又动手托在她腰窝上的敏感位置,故而只要稍变换力道,她便要发嗲哼喘,可若不换,他又怕扶不稳她。
“容与哥哥,我怕痒,你,你别……”她再次请求轻呼。
容与咬紧牙,这话简直烧在他心坎上。
还有那语气,仿佛他扶住的不是她腰窝,而是自己,然后,他迫着她降坐。
容与咬咬牙,想她单纯,怎可知他心里有多脏?
周妩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门外,叶儿总将她视作勾引门主的狐狸精,明里暗里耍心思,那她也不能白担这虚名,于是方才她刻意弄出喘息动静,倒要看看她反应如何。
可她实在是高看了叶儿,不想她承受能力居然这么差,她才刚刻意哼了两声,便见那身影落荒而逃,实在一点趣味都无。
等她收回眼,回了神,目光再看向容与,这才终于察觉,他的喘息声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粗沉。
“容与哥哥,你不舒服吗?”
“阿妩。”容与眉心凝蹙,像是隐忍极致,可最终还是泄了力,“阿妩,坐下,可以吗?”
她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
恳求,又似绝望。
可坐下?
周妩不解,懵懂地歪头看向他。
容与对自己厌恶至极,他挣扎着,也痛苦着,最后却依旧一把收力,叫她完全无措地直直跌坐下去,他做成了他内心阴暗处一直想做的恶事。
如此,她高出水面不少,再不怕会呛到水。
可他却在她面前低了下去。
在周妩慢慢察觉后不可思议的嘤声中,容与陷入极端矛盾之中,他一面觉得此声勾挠得悦耳,一面又自我厌弃到甚至想用自戕来谢罪。
她是他心中圣洁,却在今日被抵卑劣与肮晦,哪怕隔衣。
若她流泪,他一定会亲自将戕命的匕首递进她手里。
只是那样,污血是否会沾脏阿妩的手?
就如现在,他也正在弄脏她。
第16章
直至桶内水温从烫热慢慢降到接近温凉,两人的共浴方才结束。
容与将她抱出浴桶,裹身擦干发丝,又将她的罗裙叠递到手侧,之后默然退避,站在挡屏另一边穿戴。
周妩浑身潮红,大概是因泡水太久,她乏力又口干,待衣衫穿好,她对着墙壁上悬挂的一面有裂口的铜镜,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颊。
她完全没想到容与哥哥会那样,恍惚时刻,她甚至以为后世重现。
青丝未干透,被她慵然梳到身后去,秀发如泓瀑,自然垂落腰际。
从挡屏一侧走出,见容与哥哥比她穿衣速度快得多,她主动靠近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他板肃着一张面孔,横臂伸过来一把匕首。
周妩眨眼,怔愣望向他,“这是何意?”
“做了畜牲事,惹你哭,千刀万剐不足惜。”说罢,他不开玩笑直接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而后迫她执刀柄,尖刃朝前,对准他的胸口,“刺一刀,能否给你出些气?”
自以为是!
周妩原本还心头甜蜜着,却被他一下煞了风景,她气恼地为难他,“你要自讨苦吃,何必借我之手?”
闻言,容与顿然,真就松了手。
他垂目片刻,忽的一手捂住周妩的眼睛,而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对准自己心坎就要猛刺。
周妩吓傻了,她刚刚完全说的是说气话,不想他竟来真的,于是慌急着下意识便要挡刀,幸好容与耳里敏锐,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回收了力道,可最后距离她的指,只余堪堪半寸,危险十足。
他蹙紧眉,严词责厉,“阿妩!”
周妩直接抢夺过来,把匕首丢得老远,开口声音更强盛过他,“如今你眼伤还未好,多少人替你忧心,你不惜自己,反而又拿性命当儿戏,这一刀若真刺到,不说宿师父怨怪,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心疼,容与哥哥,你到底何意?”
容与下颚线绷紧,瞳眸放空,也黯淡,“我只想……你刺我一刀,许能厌我少些。”
周妩愣住,困惑蹙眉,“我,我何时说过厌恶你?”
“你方才,落了眼泪。”容与艰涩启齿。
他眼睛看不到她面上神色,便只能闻声去细辨她的反应。
在他失神迷魂,隔着衣料反复擦磨她嫩处时,她分明抖着身子,连连溢出颤微哭音,之后吸鼻啜泣,无助至极,他那时咬牙没能停下,便做好了受这一刀的准备。
他该死。
可他的阿妩,这样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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