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色墨尘
还有人说燕国公回京几日,竟然还没有过问过嫡长子的日常与学业;要知道燕君沐小郎君可是燕国公的嫡长子,还是他如今唯一的子嗣,他竟然半点不关心。
再有两日,小郎君就要入宫做三皇子的伴读了,燕国公竟也不闻不问;可见他是根本就不看重这个嫡长子,甚至根本不关心涂氏这个发妻,否则怎会如此关切琳琅县主。
还有人绘声绘色说出琳琅县主住在国公府次日请安的事情,说当时值守的下人听到了老夫人的意思,还有涂氏的那番话。
人们这才注意到他们一直忽略的事情,那李霁一家牺牲也不过半年,按照大晋的算法,琳琅县主这个亲生女儿的孝期至少一年;一年后可以除服,未嫁女更应守孝三年。
可琳琅县主是穿着一身红衣入京的,这是何意?
至此,李琳琅忠烈之后的荣耀开始被人质疑;为了私情,竟不顾孝期就急着与原配发妻争锋,这是何等的罔顾人伦!
也有人说出北疆计算孝期的方式与王都不同,在琳琅县主看来,她已经过了孝期,豆蔻女娘当然该穿的艳丽些;就有人嗤之以鼻,说还是国公夫人涂氏说的对,做事论迹不论心,若真是那样惦念亡亲,就更该言行一致才是。
到第二日,更有各地的名士大儒涌入王都,在茶楼酒铺高谈阔论,到底平妻这个称谓合不合礼法。
于是王都人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重点,平妻这个称谓到底该是怎样的。
大晋以及大晋以前,中原地区就没有平妻这个称谓;就如涂氏所言,只有北地胡人才有几妻并嫡的做法,可这正是胡人不通礼法被中原人嘲笑之处。
燕国公刚击退胡人,就要效仿胡人两妻并嫡的做法,这让胡人怎么看大晋这个礼仪之邦,是不是会反过来耻笑中原人?
且中原是礼仪之邦,历来讲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涂氏是燕国公原配发妻,还是圣上赐婚,涂氏所生的小郎君理当是燕国公的嫡长子;那琳琅县主的子嗣难道就不是嫡子了么,按照琳琅县主的身份,她的嫡子怎能屈居于涂氏一介孤女的嫡子之下?
这还是涂氏的孩子先出生几年,是可以明定身份的;若也有人效仿燕国公,同时娶平妻,两位嫡妻同时有了身孕,又该如何确定谁的孩子才是嫡长子?
这是在崩坏千年来的礼法秩序啊!
如此,众人才敬佩涂氏果然不愧是礼部侍郎之女,深受礼法教导,才能看到这样的远忧;这根本就不是燕国公娶不娶平妻的私事,而是影响中原礼仪的国之大事。
越想越是令人担忧,名士大儒开始聚集在礼部,要求朝廷重视此事,以稳固礼法秩序不至崩坏。
已经被架在火上烤的燕离与皇帝自然不能坐视民意沸腾,最后派出礼部官员与这些名士大儒争辩礼法,足足热闹了几天。
争论的愈多,人们愈发肯定涂氏的高义与大义;正是想到了这些后果与隐忧,涂氏才会在知晓燕国公与琳琅县主的情意之后,甘愿自污以求和离,还不是为了燕国公这个夫君着想?
便是涂氏提出要带着小郎君和离,虽则于理不合,可也是真心为了燕国公着想;你都能以正妻之礼迎娶琳琅县主了,原配的嫡长子自然会令你们夫妻为难,不如带走。
且涂氏身子病弱,还不知有几年好活,小郎君能尽孝膝下也是一种对涂氏的补偿不是么。
可恨燕国公竟然只顾及私情,不想舍弃琳琅县主这个心悦之人,又不想违背圣上当初的赐婚;竟然当众逼迫发妻接受,想要两全其美。
可惜了发妻涂氏这样尽心成全他,还为他如此筹谋。
这时就有人开始怀疑燕离的眼光了,就算涂氏一身病骨,就算涂氏已经没了母族;可涂氏能在燕离镇守北疆的五载里为他操持好府里的一切事宜,替他尽孝于母亲膝下,还能教养好小郎君,算是免除了燕离的一切后顾之忧。
这样的原配发妻,燕离竟然也忍心辜负?这便罢了,涂氏还能在燕离背弃夫妻之情后一心为其着想,自请和离;这样高义的原配发妻才是真正的世家风范,燕离竟然舍得辜负这样的原配发妻?
那琳琅县主也就是有个忠烈之后的身份,若论高义可远远比不上涂氏,甚至孝期未过就穿着红衣招摇;说到底是燕离变了心,不然就按照涂氏最初的想法,燕离认县主为义妹,找个好亲事,多给准备些嫁妆,难道就不是报恩了?
可惜了,涂氏这样贤惠高义的女子,燕离竟然也舍得背弃。
至此,回京之后就被风光与荣耀笼罩的燕国公也开始被人怀疑和背后看不起,私以为他不过是个见色忘义之辈。
而礼部的辨法争论依旧不停,那些女儿高嫁为正妻的世族权贵也加入进来,或在暗中支持那些名士大儒,维护正统礼法;不管是真心为了自家女娘考虑的,还是顾及联姻利益的,谁家不担心良人会不会也如燕离这般闹出个平妻来。
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能慷慨大义,一旦涉及己身,谁都能防患于未然,哪里还有人怀疑涂氏是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事态愈演愈烈,眼看着波及到了王都之外,更多地方的名士大儒也传信至王都质疑礼部官员,声音统一要维护正统礼法。
皇帝再坐不住,急召燕离入宫,兜头就是一阵怒火,要燕离自己想法子平息此事,平息天下人对朝廷的质疑;燕离能怎么平息,事已至此,他是进退两难,只能请罪。
还有贵妃娘娘的枕头风和阎阙的劝谏,皇帝要求燕离以此次的战功换取和离圣旨,允他以正妻之礼迎娶琳琅县主;至于皇帝之前给燕离的那道赐婚平妻的圣旨,自然也是这次要用战功一起换回销毁的。
为了皇家颜面,燕离在早朝时主动请罪,以不全己身差点铸成大错请辞燕国公爵位;因为贵妃娘娘与阎阙的建议,皇帝想要的已超出预期,自然也愿意给燕离些脸面。
收回了给他的恩赏,但燕离立下的功劳还在,就当功过相抵,他还是定北侯;皇帝也愿意成全燕离与忠烈之后的情意,允他与涂氏和离,还当朝给燕离与李琳琅又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也算是为两人的情意添加一段佳话。
至此,燕离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被王都的权贵防备,他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就在他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境地时,阎阙又落井下石。
阎阙在燕离接下新的赐婚圣旨时出列为涂氏说话,道涂氏才是世家女娘的典范,贤惠大度不说,还挽回了大晋差点被燕离崩坏的礼法;如今涂氏已与燕离和离,可涂氏的母族已然不存,就算是为了涂氏的功义,圣上也该恩赏涂氏,燕离更应补偿这样的原配发妻。
朝臣们第一次没有反驳阎阙的话,还点头称赞,理当如此。
于是,皇帝也大方了一把,盛赞涂氏高义保全了大晋礼法,恩赏涂氏为县主不说,还真给了一县之地为食邑,完全不同于李琳琅只有县主虚爵;又给赐下一套三进的宅邸作为县主府,还有若干金银,涂氏也要养孩子的嘛。
这当然也是阎阙的功劳,他力陈涂氏之高义与苦痛委屈,最后圣上答应了涂氏带着小郎君和离,小郎君燕君沐可随母姓;也不用再做三皇子的伴读,改为了可入宫学习的荣宠。
燕离的嫡长子也没了,成了涂氏一族的嫡长子。
第217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14)
早朝结束, 燕离功过相抵又成了定北侯,到手的国公爵位飞了;还多了与涂氏的和离圣旨, 及与李琳琅的赐婚圣旨, 至此事情终于落定。
近日一直关注此事的王都百姓也明白了朝廷的态度,还是要维护千年来的正统礼法秩序,不会因为燕离的不世之功就开先河。
各地来的名士大儒也满意离京, 王都总算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私下里的暗流依旧在涌动,那些权贵之家在笑话燕离的得不偿失之余, 强硬敲打自家的子孙,谁若是敢学燕离那般为了一个女娘就置祖宗家业于不顾,等着他们的就是驱除家族的后果。
更多的老人经此事看出涂氏的大家风范,一再警醒家中人给儿孙们挑选宗妇人选时, 定要从礼仪之家选, 这才是真正的识大体···
还有很多人暗中嘲笑燕离,想他燕离也曾是王都芝兰玉树的完美郎君, 多少女娘的春闺梦里人 ;却也是为了一个女娘背信弃义之人,甚至不惜抛妻弃子, 可见他也不是表面上那般的光风霁月。
王都的女娘们因为对燕离的光环,一开始还觉得是涂氏不容人,恨不能鱼死网破,颇有些同情燕离来着;后来经过家中长辈道明平妻的后果, 以及燕离与李琳琅在此事中的谋划, 女娘们再没了怜惜燕离的心思,反倒庆幸当初嫁给燕离的不是自己。
因为她们知晓,就如长辈们说的那般, 她们没有涂氏那样的胸怀与果决;那等待她们的只有抑郁终生, 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再回到已经恢复成定北侯府的荣寿堂, 老夫人已经得知早朝的消息后晕厥了一回;荣寿堂正屋内坐满了燕家的人,忙乱着唤醒老夫人,听到她的哭号,不免都心下戚戚;好好的国公府,就这么又变成了侯府,她们的好多想法都成了泡影。
这一想就忍不住的迁怒李琳琅这个罪魁祸首,隐晦而愤恨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就连最喜欢她的燕语莺也开始破口大骂;可不是么,侯府小姐能比得上国公府小姐?
更莫提定北侯府现在已经成了王都的笑话,等燕语莺嫁到婆家,还不知会被怎样低瞧。
李琳琅当然不甘被迁怒,还在为自己分辨;说王都的人都被骗了,涂氏分明就是不容人的妒妇,这都是涂氏弄出来报复燕家的云云。
被她这样提醒,老夫人连声叫人让把涂氏这个扫把星带过来,她要与涂氏算账;被燕家二婶娘给拦下了,人涂氏现在已经不是燕家的儿媳了,还怎么指责呵斥,更惹笑话不是么?
二婶娘冷笑,涂氏嫁进来这几年,也算是恪尽职守,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就算知晓李琳琅对燕离心怀不轨,涂氏也大度给出了好出路,还不是李琳琅自己贪心不足,撺掇着燕离搞出个什么平妻。
这下好了,定北侯府不仅成了王都的笑话,还得罪了不知多少权贵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祸患。
燕家其他人跟着点头,她们本就尊敬长嫂,不喜李琳琅;她们可是生活在府里的,自然知道这几日李琳琅恨不能时时粘着燕离,生怕燕离的心被涂氏与燕君沐带回去。
这回她满意了吧,不只涂氏要离开燕家,就是燕离的嫡长子也与燕家没了关系,李琳琅可不是称心如意了么。
女眷们此时都认定李琳琅根本不是表面上那般的爽利单纯,她才是最恶毒的那个;才来几日,就把整个府里搅得鸡犬不宁,还被降爵,她李琳琅才是老夫人说的那个扫把星罢。
不提荣寿堂的乱象,涂一一所在的正院也是一片忙乱;王嬷嬷这几日已经被自家小姐洗脑成功,深觉小姐和离才是脱离苦海,正精神抖擞指挥着陪嫁来的下人收拾嫁妆,她们今日就要搬到县主府去了。
这也是王嬷嬷没想到的,自家小姐果然不是白说的;看看,不只能带着小郎君和离,小姐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了,还是有食邑的县主,王都独一份;自家小姐以后就是县主府的主子,再不用受老夫人和燕语莺的责难与委屈,这才是好日子。
小郎君涂山钺在前院的东西不多,早有他从阎阙那里要来的人手给他收拾好,此时正等在阿娘的正院,准备收拾好了一起离开。
“阿娘,您这招可真是厉害,硬生生把燕离的家事升级为国家大事,男女主这回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呀。”
涂一一轻笑:“只能说是人心不足罢了;燕离若是好好听我一开始的建议,他哪会如此被动。”想想又忍不住的怀疑。
“开始时我明明看出燕离也是动摇了的,不过见李琳琅一次就会丢到脑后;他这样毫无主见的人,究竟是怎么在战场上决胜千里的,这样的人也能是阿钺你说的男主,那这所谓的男主也实在一般。”
小郎君就笑:“阿娘你是没有恢复冥界的记忆,这才是天界司命的趣味;如燕离这般在战场上冷血无情的男子,却对女主情根深种,给予女主世间没有过的绝世宠溺,这才是最令人感动的点不是么。”
······涂一一有些无语,这样踩着原配发妻骨血的所谓深情,有什么可感动的点。
可见还是要看是谁的立场,若是从涂一一这个原配发妻的立场看,燕离这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之辈,还格外的冷血无情;若是从李琳琅的立场看,燕离这样的杀神,愿意为了她百般谋划,甚至不在意原配发妻与嫡长子的性命,可不就是最大的深情?
还真是无话可说。
罢了,反正她涂一一目的达成,倒要看看没了她这个给铺垫的原配发妻,燕离要怎么表现对女主的深情;或许,只能从燕家其他人那里找补了,说不得以后这侯府会更加热闹。
像是知道阿娘所想,小郎君说他会叫人时时关注着侯府,把这里的事都告诉阿娘,也算是博阿娘一笑。
摸了摸小郎君的脑瓜子,涂一一忍不住的笑,这也是个蔫坏的。
母子俩正说笑着,燕离下朝后回府直接来了正院,一进屋就看到母子二人笑的轻快,当即便觉心里窒息闷痛。
她们竟是这样迫不及待么!
也是小崽子此时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就会痛快回复,他与阿娘还真是迫不及待离开;和一个渣男同处一室,阿娘该有多恶心,难道是阎阙阿父不香?
“你们···你们就这般着急离开我?阿沐,你也舍得阿父?”
说起这个小崽子就来了精神,仰头:“难得您还知道我是您的儿子?您这回府七八日了,可有问过我的课业,可有关心过我?”
冷哼一声接着道:“若是我没记错,阿母生我的时候您就漠不关心;如今我已经五岁了,您这次回京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个嫡长子罢,可您是怎么做的呢?”
他是怎么做的呢,燕离不由想起回府这些日子,因为担心琳琅不习惯陌生的环境,但凡有空他都陪着。
看了眼玉雪可爱的小郎君,站得笔直,小小年纪已有风骨初现;燕离的面上涌上愧色,是他没有做好,忽略了这个孩子的心思。
涂山钺不爱看男主这愧色,都是马后炮,皱起小眉头:“您也不必此时做出这幅情态;我是阿母亲自带大的,羊有跪乳之恩,我当然最亲近我阿母,这才是人之常情罢。”
“再者,我阿母都为您与那县主腾了地方,您这正妻不缺,自然也不会缺子嗣,少我一个算不得什么;可我阿母却难产生下我,日后只会有我一个孩子,我的孝道自然也只该给阿母一人。”
燕离踉跄着退后一步,自己的长子竟然是这样想的?
没心思管燕离的迟来深情,小郎君行礼告退,然后与阿母说他就在外面等着,若是阿母有需要只管叫他;说完还警惕看了燕离一眼,这才出了屋子。
燕离心里更痛,他的孩子竟然防备他至此,觉得他会对涂氏不利!
“侯爷已经得偿所愿,怎的还来我这里,您不是应该快一些与琳琅县主分享欢悦?”
燕离不可置信又后退一步,喃喃道:“夫人,连你也这样想我?!”
那要怎样想,涂一一有些好奇;做出背信弃义之事的是他,给出多个选择的是她,怎的如今倒好像是她涂一一做了十恶不赦之事。
“是夫人你误会我了,自始自终我都没有想过与夫人和离,便是琳琅也未曾这样想过,夫人为何要这般绝情离开我。”
哈?涂一一冷笑:“是侯爷说的县主是你多年的梦中神女,也是侯爷说的你真正心悦的是县主,与我不过是圣上赐婚;如今你来说我绝情,侯爷,您倒是好大的一张脸啊。”
“怎的,侯爷是只想着自己两全其美,就没想过我若不和离,之后会经历什么日子?”
“我苦守在府里五年,终于等到自己的夫君回来了,夫君却带回了真爱,还要给个平妻之位,侯爷可想过我的心境?真爱还未过门,侯爷就答允圣上将阿沐送到三皇子身边做伴读,说白了就是一个质子,你可想过我与阿沐的心境?”
燕离喃喃着要解释,却被涂一一再次打断:“别与我说什么你有苦衷。”
“一个手握二十万燕家军的人若是连妻子都护不住,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我知圣上忌惮你的兵权,可你难道不知你们是互相忌惮么,大不了将阿沐送到北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更或者,圣上做的过了,便是反了这天下又如何,燕离你做得到。”
“可你呢,还不是为了你与李琳琅的私情?你敢说你答允圣上的时候没有想过为李琳琅将来的子嗣铺路?”
燕离霍然抬头,愣怔看着眼前病弱却风骨铮铮的涂一一,他这才发现,她今日竟然也穿了一身红衣,若骄阳魅火般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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