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森的爱
所以,当狂欢节庆典结束后,准备来一场异国艳遇的阿尔贝又独自一人离开了旅馆,而后,他便撞见了巴罗内的属下打算掳人的一幕……
“伯爵先生,一般情况下,我们并不会在这城里抢劫掳掠。哎,那姑娘是个特例,那是按照某位贵客的特殊要求寻找的,不是我们故意打破惯例的。”
听到这里,基督山伯爵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片刻后,他忽然沉声问道:
“巴罗内,那个姑娘真的顺利离开了吗?”
以基督山伯爵对巴罗内的了解,如果阿尔贝当真成功地破坏了这场交易,记仇的强盗头子是绝对不会把阿尔贝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肉票来对待的,而弗朗兹收到的勒索信函上的金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数字。
巴罗内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他没有正面回答基督山伯爵的疑问,而是有些无赖地摊了摊手,语调油滑地答道:
“我的属下们是这样告诉我的,想来大概是真的。所以呀,亲爱的伯爵先生,您看,莫尔塞夫先生的可贵爱情令我的事业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我是不是应该得到一笔充足的赔偿?哪怕他是您的朋友,您也不能支持这种欠债不还的行为,对不对?”
“我们带来了你要的赎金。”裴湘板着脸大声接话道,“一分不少!不过,我需要确认我的朋友是否真的在你这里,并且安然无恙。之后,我才会把钱给你。”
“哦,赎金……对,赎金当然要一分不少。”巴罗内转了转他那对黄褐色的圆眼珠子,又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里满含着一种诡计多端的得意,“但是,您的朋友可不能就这么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那个小小爱好,不是吗?”
“小小爱好……你要伤害我的朋友?割掉耳朵或者手指?”闻言,裴湘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呵呵,其实,看在基督山伯爵先生的面子上,我本来是可以收敛一下自己的小小兴趣的,可是谁让莫尔塞夫先生破坏了我的生意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最重要的是,他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在行业中的信誉!如果我轻轻放过莫尔塞夫先生,以后人人都会学着他英雄救美……啧啧,那得给我添加多少麻烦呀!长此以往,我极有可能会失去尊贵客户们的信任。”
裴湘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很好地展示出了何为恬不知耻的强盗头子,觉得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在跃跃欲试。此时此刻,她好想立刻握成拳头或者挥出手掌然后痛痛快快揍人渣。
这时,基督山伯爵忽然换了个坐姿,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裴湘前面,而后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
“莫尔塞夫先生是否真的破坏了你的‘生意’,我们暂且不做讨论。但既然你把这件事当做筹码,又抓住了我救人心切的弱点,那么咱们就直接些,来敞开说说所谓的赔偿吧。
“坦白来讲,我和阿尔贝的父亲费尔南·莫尔塞夫伯爵是老熟人了,并且,嗯,我之后还需要他配合我做一些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的儿子阿尔贝完完整整地带走,这是我谈判的底线。
“那么,现在轮到你来说条件了。如果我能接受,那咱们双赢,如果你过于贪心,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比莫尔塞夫伯爵能带给我的利益还多,那就要说一句抱歉了,因为我从不做赔本买卖。”
基督山伯爵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巴罗内的不满和质疑。相反,裴湘从对方的细微表情变化中察觉到了一种放松与了然,便明白自己和基督山伯爵对巴罗内的性格分析没有出太大差错。
万事从得失出发,好坏以利益多寡来衡量——这就是巴罗内最为熟悉也最为认可的做事逻辑。
于是,当基督山伯爵表现出了精明与凉薄的一面后,对方反而下意识地减少了戒备,并且认为这是一种坦诚直率的良好表现。
既然基督山伯爵已经“开诚布公”了,巴罗内便不再维持虚伪圆滑的表象。他一边摸着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一边提出了若干要求。
裴湘旁听了一会儿,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意外的情绪。因为巴罗内说出的每一个条件,都同她和基督山伯爵之前的设局有关。无外乎是某批货的走私渠道、某些海上灰色势力的态度、以及巴罗内团伙在基督山岛上享有的某些特权……
而基督山伯爵为了让巴罗内更加放松警惕,当真和他认真商讨起来。两人在几个关键问题上你来我往地交锋了几次,最后才勉强达成一致。
不过,在正式敲定协议之前,基督山伯爵顺势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他需要和阿尔贝进行一场比较私密的谈话,并且拒绝巴罗内或者巴罗内身边的人旁听谈话内容。
“这个……”巴罗内佯做为难地砸了砸嘴。
见状,基督山伯爵神色淡淡地说道:
“我得保证一点,就是今天让给你的那些利益,之后可以从莫尔塞夫家族那边翻倍收回。如果莫尔塞夫子爵先生不能向我做出类似的保证,那我完全没必要答应你的任何条件,而会直接离开。毕竟,我目前并没有做慈善的打算。”
巴罗内深觉此话有理,再加上他忌惮基督山伯爵在沿海一带各方灰色势力中的威望,并不敢过分威胁逼迫他。于是,在沉思了几分钟后,他就答应了基督山伯爵的要求。
“希望您能达成所愿!”巴罗内真诚地给出了祝福。
“我会的。”基督山伯爵露出了进屋后的第一个微笑,“子爵先生一定会理解我的,因为我和我的朋友是在为他的身心健康而忙碌。”
说着话,基督山伯爵就和“弗朗兹”离开了巴罗内所在的房间,跟着领路的高个子强盗来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
“那是——莫尔塞夫子爵吗?”
在夜间视物如同白昼的基督山伯爵假装看不清楚房间里面的阿尔贝。他在门口的位置迟疑了几秒,随后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大步朝着被捆着的阿尔贝走去。
这样一来,同行的“弗朗兹”就顺势落在了后面,又巧妙地躲进了阴影中。
在抵达这里之前,裴湘已经和基督山伯爵商量过,尽量不让阿尔贝看到“弗朗兹”出现在此处。否则的话,等阿尔贝平安返回后,基督山伯爵身边有人精通伪装易容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那会对他之后的复仇计划产生妨碍的。
于是,在基督山伯爵弯腰给阿尔贝解除身上的绳索时,裴湘同时转身背对着阿尔贝,旋即冷冷地瞪了一眼站在门口处不愿离开的强盗。她扬着下巴示意对方立刻走远一些,不许偷听屋内之人的交谈内容。
带路的强盗见裴湘态度傲慢,不禁冷嗤一声。他有心要给这个瞪眼睛竖眉毛瞧不起人的贵族少爷一点教训,但一想到老大的命令,只能不甘地哼了哼,随后又做了个恶狠狠的抹脖子的动作,这才嘀嘀咕咕抱怨着转身离开。
“砰!”裴湘大力关上房门。
巨大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基督山伯爵身边的阿尔贝也“咕咚”一声倒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双目紧闭陷入昏迷当中。
第140章
阿尔贝昏迷倒地之后, 基督山伯爵加快了替他解开绳索的动作,同时开始对失去意识的阿尔贝讲述目前的情况。
等到伯爵话音落下,走近的裴湘便模仿着阿尔贝的声音开口了。
“阿尔贝”先是向基督山伯爵表示了感谢, 然后又用一种亲切而庆幸的语气和好友弗朗兹打了声招呼……
暗室房门紧闭,但并不能完全隔绝掉里面的声音。于是,去而复返的高个子强盗很容易就能确定房间里的三人正在交谈, 并且还能从偶尔传出的词语或者简短句子判断出,里面的谈判似乎进展得并不太顺利。
那个叫做弗朗兹的男人几次高声打断了基督山伯爵的话语, 而人质阿尔贝大约是陷入了犹豫为难之中, 他一会儿附和赞同基督山伯爵的提议,一会儿又觉得好友弗朗兹的劝告很有道理。倒是基督山伯爵的语速始终是不急不缓的,不论是被弗朗兹仓促打断, 还是被阿尔贝不断追问, 那音量一直不高不低, 可以让外面的人确定他一直在说话,但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哪些具体内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不太隔音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紧接着,就是一声来自阿尔贝的惊呼声。
“弗朗兹!”
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让守在外面的强盗瞬间露出了警惕之色。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枪,一边紧紧盯着房门方向一边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与此同时,伴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屋内阿尔贝的高呼声再次响起。
“哦, 天主呀,这、伯爵先生, 你在做什么?弗朗兹!弗朗兹——”
当闻讯赶来的巴罗内带着三名手下闯入暗室时, 眼前的场景着实令四名强盗愣了片刻。
“这是……”
巴罗内反手关严房门后, 先是狐疑地望了一眼站在房间中央神色自若的基督山伯爵, 而后又把探究的视线移到了不远处一躺一蹲的两人身上。
强盗头子看见,人质先生阿尔贝此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正一脸担忧地瞧着另一位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先生。
躲在三名属下后面的巴罗内虽然没有看清楚倒地之人的面容,但此人的发色和衣着让他下意识就认为昏迷者就是弗朗兹·埃皮奈男爵——也只能是他!
——毕竟这间暗室里原本只有三个人,除了清醒着的基督山伯爵和一脸担忧的阿尔贝外,剩下的那人如果不是弗朗兹的话,又能是谁呢?
强盗头子根本不曾怀疑过身份真假这方面的问题,更不知道这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足够裴湘和基督山伯爵联手合作再次进行伪装,让“弗朗兹”变成了“阿尔贝”,又让真正的阿尔贝被误认为是弗朗兹。
巴罗内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昏迷事件上。他斜斜地挑了挑嘴角,颇为好奇地询问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埃皮奈男爵先生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各位先生们?”
易容成阿尔贝的裴湘用沉默表达着抗拒,他试图扶起地上的“弗朗兹”,同时神色不满地瞥了一眼仿佛事不关己的基督山伯爵,微微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见状,基督山伯爵浅笑着摇了摇头,对巴罗内解释了两句。大体情况就是弗朗兹此人过于正直而不知变通,几次阻拦他和阿尔贝讨论商谈事情,有些碍事。为了尽早达成协议,基督山伯爵不得不使用了一些小手段让弗朗兹先生暂时昏迷一段时间,好让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有一个安安静静的独立思考空间。
“在你们进来之前,子爵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的一些提议。瞧,这就是独立思考的好处。”
苍白英俊的黑发男人缓缓转动着手上的宝石
戒指,噙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再有就是,也不能忽略了巴罗内先生在罗马一带的名声和影响力。当我好心地提醒子爵先生,如果他不能尽快有所决断的话,那埃皮奈男爵先生必然也会成为这里的‘客人’后,为了朋友的自由和安全,莫尔塞夫子爵先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向莫尔塞夫家族伸出的友谊之手。”
巴罗内“呵呵”笑了两声,并不在意基督山伯爵借用自己的名声恐吓涉世未深的贵族少爷阿尔贝。只要结果符合他的期盼,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这段友谊的见证者之一了。”巴罗内无视了“阿尔贝”嘲讽愤懑的眼神,朝着基督山伯爵做了个“请”的手势,神色愉悦地说道,“我一向是个急性子。伯爵先生,既然您已经达成所愿,那么咱们之间的交易,是不是也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自然要进行下去。”基督山伯爵状似漫不经心地向门口方向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步伐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温声道,“子爵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和埃皮奈男爵先生再次获得了自由,完全不必继续待在这间简陋脏乱的昏暗房间里了。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出去吧,我想,巴罗内先生必然不会吝啬于提供一些葡萄酒和烟草的。”
“哦,当然,我一向好客。恰好,我这里有一些上好的拉塔基亚烟草,还有马拉加和热雷斯的葡萄酒。”
巴罗内此时心情不错,便非常乐意扮演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和蔼可亲,看起来和罗马城内任何一位慷慨大方的市民没有多少区别——如果他不是始终站在三名强盗的保护圈中的话。
裴湘背着昏迷的阿尔贝往外走,脸色不佳,目光却异常明亮,那里面有着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鲜活激烈情绪,以愤怒居多,还夹杂着骄傲和蔑视。
这副不逊倔强的表情落在巴罗内眼中,让他下意识联想到了受伤后虚张声势恐吓敌人的狼崽子,不由得暗自哂笑摇头。
于是,当“阿尔贝”气喘吁吁却一脸逞强地拒绝了帮助,坚持独自一人背着朋友往外走时,巴罗内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向一侧退了两步,给骄傲警惕的年轻子爵先生让出了通道。
然而,这番“好心”到底是白费了。年轻子爵的一腔激愤与义气并不能让他变得力大无穷且身手敏捷。
在经过巴罗内几人身边时,背着好友的“阿尔贝”忽然摇晃了几下,紧接着膝盖一软身体一歪,踉踉跄跄中,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斜前方扑倒了下去。
这个变故突如其来,却也没有引起巴罗内等人的警觉疑惑,反而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离得最近的一名强盗“哎呦”一声跳着躲开了,丝毫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他幸灾乐祸瞧着摔倒之人的狼狈样子,粗声大笑起来。
另一边的巴罗内也忍不住上前半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滑稽场景,十分乐意看到阿尔贝这样的天真贵族少爷露出愚蠢笨拙的一面,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他此时已经渐渐脱离了原本的保护圈……
就在这一瞬,基督山伯爵无声上前,手中的短and枪直接抵在了巴罗内的身后,这件冷冰冰的致命武器令强盗头子打了个寒颤,脸上那轻蔑又恶毒的笑意彻底凝固。
与此同时,跌倒在地的“阿尔贝”哪里还有前一秒的笨拙狼狈模样?就在基督山伯爵亮出真实意图的刹那,她以惊人的速度一跃而起,旋即如闪电般迅疾而凌厉地发动了攻击,一气呵成地放到了距离她最近的两名彪悍强盗,完全不给他们任何反击或者呼喊示警的机会。
眨眼之间,屋内情势急转。
四
名全副武装的强盗中,有两名倒地不起且生死不知。强盗头子巴罗内则被枪口抵着要害之处,不敢有丝毫异动。
而剩下的最后那名强盗迎着巴罗内的希冀目光,抬手就把武器对准了巴罗内的心口处,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显然,这个叫做尼斯的手下早就背叛了。
“尼斯,咳,我对你不差……”
“但我妹妹和外甥被你们害死了。”
巴罗内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栽了。
危急时刻,不愿就此彻底认输的强盗头子思绪飞转,企图尽快找到一个翻盘的机会。然而,不等巴罗内当真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就觉得心口处袭来一阵刺痛,随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巴罗内和两名强盗之后,基督山伯爵朝着他的线人尼斯做了个手势,然后便和裴湘再次忙碌起来。
十几分钟后,就在外间的守卫渐渐心生疑惑之际,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开启了。里面走出来的,是近来颇受重用的尼斯,他手中还拖着昏迷不醒的人质阿尔贝。
“来两个人,把莫尔塞夫子爵先生送到教堂前面基督山伯爵先生的马车上去,就说这是咱们的诚意。”
一向寡言的尼斯吩咐完事情后,并不多做解释。而候在外面的几名强盗虽然都很好奇暗室内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有时候不能多打听。于是,很快就有人快步过来扛起阿尔贝,随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接下来,尼斯又给剩下的三名强盗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分别拿着巴罗内亲笔写的字条去找团伙中的另外几个高层,然后通知他们尽快过来这边一趟。理由就是头领巴罗内要设宴款待贵客基督山伯爵,并希望能趁此机会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今后的发展规划。
留在此处的强盗们都算是巴罗内信任之人。他们十分清楚巴罗内和几位高层早就有和基督山伯爵合作的念头,再加上基督山伯爵本人就在此处,自然不会觉得尼斯传达的命令奇怪或者突兀,更不会多想多疑。
接过画有特殊符号的便条后,几人纷纷点头应是,然后就都离开办事去了。
等到用来关押人质的暗室附近再没有其他强盗监视了,尼斯才转身返回屋内。
然而一进门,眼前的情景令尼斯瞳孔骤然紧缩,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情绪瞬间失控,下意识就要拔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