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森的爱
“没想到,原来是他……”裴湘盯着那个后来包养了另一个卡尔梅拉的老贵族的姓氏爵位,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同时暗自思索着,“从旁白来看,后来包养了那个卡尔梅拉的大贵族就是莫拉尼尔公爵。而这位公爵会在几年后作为外交大使常驻巴黎,一次,他在巴黎街头偶然遇见了出门典当首饰的卡尔梅拉,又得知了她的经济困境,便进行了暗示……”
裴湘想到那个和她长得有些像的姑娘,想起她之前去参加莫拉尼尔公爵府舞会时的衣着打扮,提笔在“街头偶遇”下面画了一条加粗线。
她心道,如果雇佣巴罗内强盗团伙寻找并掳掠那个姑娘的幕后之人就是莫拉尼尔公爵的话,那这场所谓的偶遇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如果他一直觊觎着世交家的女儿,会甘心只能远远地看着吗?如果他想满足内心深处的欲and望,会做什么呢?一个能勾结强盗强行掳掠无辜女子的权贵,真的会选择默默忍耐吗?倘若他不愿意忍耐的话,会采取什么手段呢?”
思索间,裴湘面色微寒。她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另一位圣费利切伯爵的早逝,以及那个圣费利切家族经济状况急转直下的推测。
第145章
“不论是病痛、意外还是人为暗害,”裴湘一边慢腾腾地撕碎手中写满字迹的纸张并扔进清水中,一边笃定地想着,“我都要我的父亲平安健康快乐地活着。五年、十年、二十年, 甚至三十年五十年,直到他的身体器官自然衰老, 而非提前回归天主的怀抱。”
等到碎纸上的墨迹在水中全部化开后, 裴湘才起身去换睡裙并准备上床休息。她得养精蓄锐攒足精神,然后亲自去审问巴罗内强盗团伙,务必尽快确定那个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倘若对方当真是莫拉尼尔公爵的话, 那她必然要想方设法地对那位大贵族展开调查。
当然,以莫拉尼尔公爵的权势和地位, 要想把他调查清楚绝非容易之事, 还要防着打草惊蛇。所以裴湘打算亲自来做这件事,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雇佣私家侦探或者交给安东尼等属下。
与此同时,裴湘还计划着去法国巴黎一趟, 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卡尔梅拉的早逝丈夫——现在应该是活着的,以及其他熟悉之人, 然后努力制造一些契机来刺激脑海中的那道声音, 让对方把残缺的故事补充完整了。
“我需要知道那个卡尔梅拉重遇路易吉·万帕之前的人生经历, 尤其是她嫁人后的生活。”裴湘暗自琢磨, “她的那个风流丈夫是怎么死的?背后有没有阴谋?当然,最重要的是和父亲相关的消息。我相信凡事都会有预兆的,即使那个卡尔梅拉因为身在局中而毫无察觉,但我作为旁听者, 极有可能会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入睡前, 裴湘渐渐清空脑海中的诸多计划和想法, 不让太多的冗杂思绪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
她最后一个清晰念头就是,不论自己今后要做些什么,不论是否成婚,都要尽量和父亲圣费利切伯爵在一处,陪伴他,照顾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为了生意上的事而长时间离家外出了……
裴湘醒来的时候,发现距离晚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说起来,她的补眠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足够她继续精神饱满地思考和做事了。舒服地抻了个懒腰,裴湘伸手拉了一下床头铃,然后才起身下床。
过了一会儿,女仆奈莉拎着水壶走进房间,一边帮裴湘洗漱梳头一边汇报道:
“小姐,您休息的时候,基督山伯爵先生来了,他说有些事要和圣费利切大人商谈。管家告诉基督山伯爵先生,大人目前在城里,农庄这边只有小姐在。然后基督山伯爵先生就说,如果小姐方便的话,他也可以和小姐商量,然后请小姐向大人转达。”
听到基督山伯爵来访,裴湘眼波微转,心知那人是追着自己来农庄的。基督山伯爵自然十分清楚圣费利切伯爵此时并不在这里。他之所以这样迂回询问,是不愿意让外界听到一丝半点的关于他和她关系密切的风声。
并且,这并不是那位黑发先生第一次这样做,而是一贯如此谨慎周全。
裴湘之前只以为他是担心复仇的事连累自己。但在意外察觉到那位伯爵先生的感情后,她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这份谨慎周全中,其实蕴藏着一种更加真诚无私的情意。
基督山伯爵难道不渴望外界把他和心上人看做是一对有情男女吗?他难道不清楚有些暧昧传言讲得多了,圣费利切伯爵小姐的追求者就会减少吗?
“伯爵先生已经离开了吗?”裴湘记得自己上楼之前吩咐过,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就不要打扰自己。
“伯爵先生还没有离开。”奈莉一边为裴湘梳头发一边答道,“得知小姐您正在休息后,他原本是准备告辞的,但是正好遇到了返回的贝鲁斯先生,于是伯爵先生就留下来和贝鲁斯先生讨论起事情来,嗯,好像是和一位叫……,哦,是姓林内的先生有关。我上来时,他们两位还在会客厅里说话呢。”
得知基督山伯爵还没有离开,裴湘不禁展颜一笑,随即又是猛然一怔。
她有些出神地瞧着镜中的笑颜,心头蓦然浮现一抹惊奇。
“这是我吗?”裴湘无声自问,“原来我会因为伯爵先生笑得这样开心。”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眼角眉梢都晕染了柔情与甜美……
裴湘再次拉铃。三分钟后,管家出现在门口。
“请转告基督山伯爵先生,我已经醒了,一会儿就去见他。另外,我之后会亲自邀请伯爵先生留下用餐,让厨房那边好好准备,不要让客人觉得被慢待了。”
“是,小姐。”管家领命离开。
屋内安静了片刻后,梳妆台前的裴湘再次开口。
“奈莉。”
“什么,小姐?”
“帮我换个发型吧,我今晚要穿那件银白色的束腰宝石绸纱长裙。”
“哎呀,小姐之前试穿那条裙子时,我就说过,您穿上它实在是太美了。”奈莉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地说道,“偏偏您觉得那条裙子过于华美夺目,试穿过就放在了一边。”
裴湘没法和奈莉详细解释自己的心理变化,便岔开话题问道:“奈莉,那套珍珠首饰在这里吗?我今晚要佩戴。”
“哪套珍珠首饰呀?是那套镶嵌着钻石的蝴蝶造型珍珠首饰吗?”
“不,是那套金色的,我亲自设计的流苏鸢尾款式。”
奈莉面露了然,立刻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那套由三十六颗毫无瑕疵的深海金珠设计而成的首饰。据说那些稀有难得又典雅雍容的珍珠还是威尔莫勋爵的礼物呢。
“那套首饰在这里的,小姐。”奈莉连忙点头,欣然应道。
“那就好。”裴湘嫣然一笑,心道总该让送礼物的人亲眼见到他的礼物是被珍视的。
当裴湘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会客厅时,正认真倾听贝鲁斯说话的基督山伯爵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而后,这位总是从容自若的黑发先生霍然起身。
他顾不上差点儿被撞翻的茶杯,怔忪地望着眼前越走越近的身影,眉目间有着来不及藏好的惊艳与无措,还有容纳不下其他人的专注
“伯爵先生。”很少如此盛装打扮的裴湘优雅浅笑,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友善,“让您久等了。”
“……是我冒昧来访。”
“您的来访一直都是受欢迎的,从来和‘冒昧’这个词沾不上边。伯爵先生,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探讨过了,您怎么还如此客气?”
“我原本以为这次……”
“以为什么?”裴湘放柔了语调,用一种充满蛊惑的语气轻声询问。
被蛊惑的人叹息着坦白道:
“当您向我走近时,我以为被神明赐予了一场美丽非凡的梦境。”
“我能把这句话当做是您对我的赞美吗?”
“事实本该如此。”
“您今天倒是格外坦诚,伯爵先生。”
“……”
等基督山伯爵勉强找回了大部分理智后,发现贝鲁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客厅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和裴湘两个人。
下一瞬,他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咳嗽了一声。
“我刚刚,咳,希望没有令贝鲁斯误会,以为我是油嘴滑舌的轻浮之辈。”基督山伯爵始终记得贝鲁斯身上有着向圣费利切伯爵汇报情况的职责。
“贝鲁斯不会误会的。”裴湘轻轻摇头,目光明亮地望着基督山伯爵,“你只是十分诚实地称赞了我的美貌,完全和轻浮无关。难道你现在要告诉我,你刚刚只是在说虚伪的奉承话吗?”
“当然不是!”基督山伯爵否认。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裴湘莞尔一笑。
基督山伯爵望着神采飞扬的好友,忽然觉得当下的氛围不太对劲儿,至少和他之前猜想的完全不同。没有疏远,没有失望,没有遗憾,反而是一如既往地轻松亲近,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基督山伯爵的心底就仿佛是打翻了各种滋味的香料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庆幸、遗憾还是苦涩。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片刻后,裴湘再次主动出声打断了屋内的短暂沉默,她微微侧头打量着基督山伯爵,目光在对方那张苍白沉郁的英俊面容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关切问道,“身体依旧感觉不舒服吗?”
正在为情所苦的黑发男人先是目露茫然,慢了半拍后,他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姑娘在询问和关心什么!
而就在他的头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心跳已经不争气地加速了跳动。同时,一股羞赧热意骤然蹿上脸颊,给他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艳色。
“卡尔梅拉……”基督山伯爵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想严肃地提醒她矜持些,可偏偏语气里又不自觉地添上了几分纵容。
“嗯,你需要我提供药剂的具体配方吗?”
基督山伯爵闭了闭眼,无法和年轻姑娘清亮的目光坦然对视,只得颇为生硬地直接转换了话题:
“卡尔梅拉,我今早返回伦敦旅馆后,答应了阿尔贝·莫尔塞夫子爵的邀约。五月的时候,我会在巴黎和他见面,并通过他重新‘认识’我的那些仇人们。”
裴湘觉得基督山伯爵换话题的速度有些快,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既然已经得到了莫尔塞夫子爵先生的邀请,那你这次来罗马的最主要目的就算是达成了。那么,在去巴黎之前,你是准备继续待在罗马附近,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
“我会先在罗马城内停留一段时间,至少要处理好巴罗内团伙的事,然后再看情况吧。”
“那太好了,我原以为你会在狂欢节之后就返回沿海一带呢。这么说,我们最近可以经常见面了。哦,伯爵先生,你一定要经常去圣费利切伯爵府做客,我父亲和我都非常喜欢和你相处。”
主动开启新话题的人是基督山伯爵,可当他发现裴湘待自己是一如既往地亲近友善,丝毫没有渐渐疏远的意思,他又忍不住想把话题重新转回到昨天晚上,想直截了当地问问她的真实想法。
“卡尔梅拉小姐。”
“嗯?”
“好吧,我不准备再逃避了。也许对于任何一个等待宣判的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判决本事,而是那个充满忐忑与彷徨的等待过程。这个过程哪怕延长了一秒钟,也足可以把人弄得心力交瘁了。”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那么,你不打算继续逃避什么?”
“卡尔梅拉,我想请求你给我一个答案。”
“答案?”
“是的,我想问问,我这样的人,还能够保有你的友谊吗?”
“你这样的人?”裴湘好奇地挑了挑眉,面露不解。
“呵,我这样的人。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又经历了许多的苦难,但内心依旧孤寂。我还背负着巨大的仇恨,冷漠、阴郁、偏执!却还贪婪地希望能得到幸福与爱情。卡尔梅拉,我这样的人,能够保有你的友谊吗?”
“为什么不?”裴湘惊讶反问,“你从来没有变过。所以,我和以前的你可以成为朋友,自然能够和现在的你继续交往。如果你格外介意昨晚的事,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者说,我可以一直假装不知道你喜欢我这件事,直到你不再介意或者干脆不喜欢我了。”
“这不可能。”基督山伯爵立刻反驳,暂时顾不少其它的想法。
“你是说不可能不介意吗?”裴湘故作误解。
“不是,我是说不喜欢。”
“哦,原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卡尔梅拉,仁慈些,我不可能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表白呢?反而退缩了。”
“……表白?”
“好吧,即使你现在对我表白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我从未过分奢望幸福。”
“哦,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奢望一下的,伯爵先生。”
“……”
“我之所以不答应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或者我对你没有半点儿感觉,而是现在为时过早。伯爵先生,等你在巴黎见过所有故人并确定自己心中只有唯一一份柔情后,再来追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