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森的爱
注意到这些人下车后就朝着自己这边奔来,裴湘目露询问望向霍克利。
霍克利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人应该是自己那通电话喊来的,但他却没有收回手中的武器。显然,除了身边的未婚妻以外,他此时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哪怕是他雇佣来的支援力量。
裴湘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枪支,她对费城这边的情况几乎算是一无所知。这种时候,多保留一些警惕之心总是没错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和霍克利没有在咖啡馆内等着这些人出现并一同赶往霍克利家,反而宁可选择冒些风险先行出发。
——担心霍克利老先生是一方面,不想万一倒霉地“羊入虎口”则是另一方面。
车窗下拉,露出霍克利的半张脸,他向着正在靠近的其中一人淡声问道:“谁让你们过来的?鲁伯斯还是德利?”
那名正要过来敲窗户的大胡子壮汉骤然停下脚步,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当然,他不是被突然露面的霍克利吓到了,也不是因为霍克利问了什么可怕的问题。而是多年实战打磨出的敏锐直觉在发出警示讯号:这辆车很危险!如果他图谋不轨或者回答错了问题,等待他的绝对是致命危机。
“……是德利,来自匹兹堡的德利,先生。”
回答完这个问题,大胡子明显感到周身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散去了不少,同时他也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这个让他感觉危险的男人应该就是老大派他们赶来保护的富家子弟。
对了,临出发前,老大在电话里怎么嚷嚷来着?哦,他说这次的雇主是一个既挑剔又傲慢的公子哥儿。
德利老大让他们这些人都忍着点儿脾气。虽然对方挑剔又傲慢,但该死的有钱,家里有钱,他自己还会赚钱,并且帮过德利老大好几次。所以,不论是为了还人情还是为了增加收入,他们都得伺候好了这位大少爷。任务期间,不许欺负人,不能耍脾气,不能……
想到这里,大胡子在心里忍不住唾骂了一句喝酒喝坏了脑子的德利老大。这是普通的大少爷公子哥儿吗?就这种危险的气场——兄弟们又不是缺心眼!见到卡尔·霍克利本人后,谁乐意吃饱了撑的欺负他啊?
就在大胡子心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时候,就听车内的霍克利继续说道:
“人群中混着杀手,刚刚解决掉了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的同伙。你们分过来一些人护住这里,注意周围警戒,其余的去和警察交涉吧。”
大胡子他们赶到之前,裴湘已经击中了开枪的杀手,因而大胡子等人还不十分清楚这里的具体情形。此时听到霍克利的提醒,大胡子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朝着不远处的几名同伴比划了几个动作,之后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朝着大胡子的方位聚集了过来。
等到这些人了解情况并布置好了保护警戒区域后,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们才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霍克利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见到霍克利家的继承人出现在危险混乱的现场并且似乎就是暗中开枪之人的目标,几名姗姗来迟的老警察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人连忙奔向一旁安装了电话的店铺内,要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及时汇报给警察局的上司。
倒是有一名新入职的年轻警察没怎么见过霍克利,开口就追问刚刚车内是谁开的枪,警局需要进行调查。
“是我。”裴湘推门下车,披着一件斗篷款式的宽松薄外套缓步上前,同时温声答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突然出声的窈窕女郎身上。
“这是戴维斯小姐,我的未婚妻。”
霍克利上前一步把裴湘护在身边,转头对年轻警察冷声道:
“霍克利家会配合警署的一切调查工作。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先处理好现场的麻烦。你能保证没有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杀手混在人群中吗?还有,之前第一个开枪引发骚乱的人是谁?先把这些调查清楚吧。”
“等等。”年轻警察有些不满霍克利的冷硬嘲讽态度,可让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这位戴维斯小姐说,是她开的枪?啊?开玩笑吗?”
打量着目光盈盈且气质柔和清雅的女郎,年轻警员打心底不相信这件事。其实,在场的其他人也不大相信。
但霍克利没有否认这件事,而裴湘也再次亲口承认了。
年轻警员狐疑地瞧着霍克利,觉得他一定是在隐瞒真正的开枪之人。可如果开枪之人是出于自卫的话,完全没必要隐瞒真相呀。
“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该把这样的事情推到一位柔弱的年轻小姐身上。”年轻警员十分不满地想着。
然而不等这位警员再多追问什么,他身旁的同事就打断了他的话。对方强硬地揽着他远离了霍克利一行人,并大声吆喝着:
“走,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倒霉家伙。轻伤不管,严重的,必须得尽快送去医院。对了,还得联系他们的家人朋友,警局可不负责这些人的医药费。”
两名警员走远了,剩下的人虽然也都觉得真正开枪者另有其人,但谁也没有多问。不管怎么说,保护霍克利家的继承人和救治混乱中受伤的抗议者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其余情况都可以慢慢调查。
霍克利和裴湘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情况,不忘安排人去统计他们刚刚破坏了人家多少财物,对了,还要赔偿给那个司机一辆新车。
又等了一会儿,赶来增援的警察渐渐多了起来,参加抗议活动的人群被有序地疏散开,横在路中央的马车也终于被移开了。但可惜的是,驾驶马车之人却找不到了,这无疑再次证明了这是一场提前策划好的阴谋。
这时,在另外几辆被堵的车辆中,有四名乘客分别从三辆车上下来。这些目睹了枪击事件整个过程的乘客踌躇了片刻后,还是朝着霍克利这边走了过来。看神情,他们应该都是认识霍克利的。
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霍克利见熟人过来打招呼,就又多留了一会儿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主要是把裴湘介绍给这几位费城上流社会人士,并正式宣告他已经订婚了。
因为乱糟糟的环境和还未彻底排除的安全隐患,前来打招呼的两男两女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霍克利也准备护着裴湘离去,但却被拦了下来。
“霍克利先生。”刚刚那位年轻警员小跑过来,飞速说道,“请等等,那边有一名伤者说,他是你们家的司机,姓密特朗,路过这边是因为之前去火车站接你回家。嗯,可以请你去看看他吗,再辨认一下他的身份。”
霍克利眉头微皱。如果是其他雇员在工作期间受伤了,他会过去慰问一下然后支付医药费的,可让他去探望那个可疑的小密特朗?
脾气并不好的大少爷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一名陌生警员解释的义务,也不信任对方,于是便冷声拒绝道:
“你们先把人送到医院吧,过后,我会吩咐管家去辨认的。如果他值得我支付医药费的话,我会慷慨打开钱包的。”
这名警员之前就不满霍克利把开枪射击的事推脱到一位柔弱美丽的年轻淑女身上,现在又见他表现得如此冷酷自私吝啬,甚至没有丝毫的怜悯心,不禁心生怒气。
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再次语气生硬地劝说霍克利去看看那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伤者。然而霍克利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转身就走。
年轻警员被霍克利这种傲慢冷血的表现气得不行,但他也无法上前拦着不让霍克利离开。
憋闷之下,他就想小小地教训一下这种毫无怜悯之心的混蛋有钱人,于是便对着不远处抬担架的护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走对面那条小路了,改道从霍克利这边抬着伤患离开。
他这样做的本意就是想让霍克利近距离看看伤者的悲惨状况,如果能唤醒对方的一些同情心那就太好了。如果不能的话,万一卡尔·霍克利是个胆小鬼呢,正好用血糊糊的场景吓一吓他!
于是,在年轻警员的小心思下,抬着小密特朗的担架的两名护工临时改道并从霍克利的身边经过。
当然,即使经过也不会靠得太近,因为霍克利和裴湘身边一直有人防护。
然而,对于躺在担架上的小密特朗而言,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足够了。
他的右手一直捂着左胸,断断续续地呻and吟,再加身上脸上的血痕,看上去确实受伤颇重,也非常容易令人放下戒备之心,比如霍克利雇佣的安保人员。这些人在戒备着不知是否存在的杀手同伙时,无意间忽略了那些担架上的伤者。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未料到那名年轻警员经验不足且同情心极强,根本没有冷静下来并认真检查过小密特朗的真实伤势。
所以,当观察好逃跑路线的小密特朗从一直捂着的左胸位置飞快抽出枪支,并准备瞄向霍克利与裴湘的时候,附近几名安保人员的反应就慢了一拍。
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却是本来应该受到保护的霍克利。余光瞥见小密特朗掏枪动作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往前踏了半步直接挡在了裴湘身前。
而被挡住视线的裴湘虽然没有看到小密特朗掏枪的动作,可却在霍克利紧张戒备上前的一瞬间,凭借着她自己对危险的敏锐感应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裴湘脚下一转,顺着她和霍克利交握在一起的手猛然发力,毫不犹豫地把挡在前面的未婚夫往旁边一拽一推,与此同时侧身躲闪并扬起手腕,再次扣动了下车后就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枪。
情急之下,她根本无需刻意瞄准,好似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战斗。
这一连串的救人加反击动作一气呵成,好似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无挂碍,又快若流星急如旋风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等到小密特朗手中的枪支“啪嗒”一声摔落在地,而他本人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后,所有安保人员和警察才都骤然反应过来,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负责警戒防护的都立即心神绷紧不敢再有丝毫松懈,逮人押送的都迅速扑上去狠狠按住小密特朗。但不管这些人在做什么忙什么,他们的余光就是忍不住要往裴湘身上落。
此时此刻,再没有人质疑之前的那一枪是谁开的了。
还有就是……
裴湘小心翼翼地蹲在霍克利面前,关切地看着医护人员检查未婚夫的伤势。
“怎么样怎么样,很严重吗?”
刚刚帅气果决并一把甩开未婚夫的女战士神枪手此时正眼巴巴地瞧着霍克利的胳膊。
她眉目楚楚,眼角泛红,那蹲在地上的纤柔背影在宽大的、适合藏枪的斗篷外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弱不禁风,惹人怜惜。
“扭到了,骨头应该没有受伤,初步判断是肩关节脱位。”一位戴着圆眼镜的老医生不紧不慢地给出了诊断结果。
裴湘见霍克利难受得面色都泛白了,也跟着心疼不已,她此刻就好后悔之前没有坚持训练自己对力量的细微掌控。
——若是早知今日,我就不该总用板砖钢筋什么的做力量训练,应该换成羊腿或者猪肘的。
第48章
受伤的霍克利先生在未婚妻的温柔陪伴下, 在十二名安保人员和六名精英警察的共同保护下,最终平安抵达了霍克利老先生目前居住的宅邸。
卡尔·霍克利下车后,没有和迎接出来的管家等人多说什么, 而是直接带着裴湘去见尼顿·霍克利。
当他见到了憔悴虚弱但却神色清明, 并且还有精神听人念报纸的老父亲后, 担忧对方身体状况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暗自庆幸没有发生更加糟糕的变故。
霍克利老先生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 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紧接着,他便注意到了站在霍克利身边的裴湘, 先是一怔, 随即便有些吃力地说道:
“你肯定是安妮·戴维斯小姐,欢迎、咳,欢迎你来霍克利家。”
说话的同时, 霍克利老先生缓缓地打量着站在他病床前的两个年轻人, 片刻后疑惑问道:“你们两个遇到什么困扰了, 看起来并不是一件好解决的小事, 咳咳——咳咳——”
霍克利想上前帮忙照顾不住咳嗽的尼顿,可无奈他手臂受伤并不方便行动。
裴湘见状, 几乎想都不想地就走上前,伸手在霍克利老先生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揉按了几下。
动作看似很随意, 可神奇的是,最近只要一咳嗽就得好一会儿才会停下来的霍克利老先生当真就不咳嗽了,眉目间还浮现了一抹舒缓轻松之色。
停下咳嗽的尼顿·霍克利没有多想, 只当是恰巧而已。再有就是觉得自己见到儿子和他的未婚妻回来了, 心里高兴, 病情也就跟着减弱了一两分, 所以才刚一咳嗽就停了下来, 而且胸口处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憋闷难受了。
“谢谢你,安妮,我感觉好多了。”
老先生朝着裴湘慈爱地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示意她和霍克利坐下。
“现在,和我说说你们遭遇了什么?说实话吧,放心,我是病了,但脑子还算清醒,也不会轻易着急生气。否则的话,就不会让人给我念报纸上那些胡编乱造的废话了。”
裴湘记得她刚进屋时,男仆正在给霍克利老先生念某位议员在欧洲问题上发表的讲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多时,她的耳边传来霍克利向尼顿讲述之前危险遭遇的和缓声音,听着听着,她又把心思转移到了自己刚刚下意识做出的那几个揉按动作上。
盯着双手瞧了一会儿,裴湘总觉得自己又要记起一些重要的东西了,而且一定和医学相关。这种感觉,从发现未婚夫受伤开始就已经隐约冒出来了,而此时已经变得十分明显。
另一边,霍克利老先生听闻儿子差点儿被暗杀,自然心生愤怒。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过于情绪激动,再加上儿子此时还活得好好的,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脾气,但胸口的闷痛感觉却再次席卷而来。
他缓缓地深吸了几口气,在霍克利的担忧目光中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能成为匹兹堡的钢铁大亨,尼顿·霍克利这些年不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坚韧的性情脾气早已经磨炼出来了。他强迫自己迅速忽略掉心底那些惊慌后怕的脆弱情绪,并尽量冷静放松下来。当然,冷静放松,这并不代表他原谅了敌人。
霍克利一直在关注尼顿的情绪变化,此时见他控制住了脾气,心底便微微一松。其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并不想让病中的老人知晓那些烦心事。
他想过彻底隐瞒,但也明白那并不现实。
对他的袭击暗杀就发生在白天的费城,又有那么多人亲眼目睹,父亲迟早会得到消息的。
再者就是,如果他要追查身边内鬼并彻查家中安全隐患,怎么也绕不过尼顿·霍克利这位一家之主的。
霍克利认为,与其让父亲从某个心思叵测之人的嘴里猝不及防地听到不知真假的谣言,还不如由自己缓缓复述,坦诚交代。
因此在来的一路上,霍克利就已经决定要亲口告诉父亲整件事的经过。而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如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还亲眼确认了儿子的平安无事,那他肯定能及时镇定下来并压下怒火的,绝对不会让情绪失控到加重身体病情的地步。
当然,卡尔·霍克利的叙述方式也是有技巧的。
为了分散老霍克利先生对敌人的憎恶之情和对儿子的担忧心思,霍克利特别详细地描述了未婚妻的英姿飒爽和聪明勇敢。
他再三夸赞裴湘的神奇枪法和利落身手,果然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尼顿·霍克利的注意力。毕竟这年头儿富豪被暗杀或者被绑架勒索的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好几次的,而一位英伦淑女是神枪手这种消息,才是真的新鲜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