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马老太太还说这里比他们住的地方好,起码院子里其他人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不像那个死鱼脸老太太,连院子都不让人进。
“这里一个月要多少钱呀?”
马蕙兰报出个数字,马老太太猛地转过头,“什么?一个月八块?!”
“不租了,不租了,怎么那么贵?八块,放在以前,你大哥干一年,也不一定能分到八块钱,这一个月就要八块,一年就是……”老太太掰着手指算,“就是……就是八十,我滴个乖乖!简直吓死人!”
老太太拽着马蕙兰就要往外走,马蕙兰哭笑不得,“妈,妈,租金都交了,不租人家也不退啊……”
马老太太手指直点她,“你呀你,就是不会过日子,早知道这么贵,还给我们单独租什么房子?我们就在你们屋里置个床不行吗?我去跟那老太太好好说,不就说说好话吗?”
说几句好话,一年能八十多块钱,都快一百了,就是让她天天呲着个牙,对那老太太笑也成啊。
“这可不行,不是温老太太让不让的事……长河让你们过来,是有正经事要你们做,你们只是打头阵,忙起来还得从家里叫人来,还得再雇些人,回头你们这儿都不一定住得下。”
马老太太想想还是心疼,“长河叫我们来,到底要我们干啥?”
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都得想想要不要回去了,这京城真不愧是首都,钱在这儿真是不值钱。
“要你们干吗?”马蕙兰挑眉笑道:“要你们来开店!”
第77章 炸鸡店
苏长河很早就惦记上了京城的餐饮市场,好吧,这样说不准确,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又缺钱了。
之前在前进大队,苏长河兼任业务员的工作,每个月工资加提成,差不多能有一百来块,大半年也就是六七百,再加上去年和今年的两次分红,家里面存款有一千多,另外还有卫阳的工资,他每个月至少也有七八十。
他们走的时候,苏长河要把卫阳的钱留给他,这小子死活不愿意,非说不要他的钱就是不拿他当一家人。苏长河只得给他塞了点钱零用,剩下的全带到京城了,拢共也就一千多,不到两千。
在平均工资三四十的时代,一两千块钱还“拢共”,听起来好像挺凡尔赛,但这笔钱其实真不算多。
要是苏长河他们还在乡下,有房有地有粮食有蔬菜,这笔钱肯定能舒舒服服用很久,但在城里就不行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
苏长河还忒能花,他媳妇大学生,得做些新衣服吧?他闺女上学了,小小年纪就要动脑子,吃喝得营养均衡吧?
再说了,他们家现在在京城还没有自个儿的房子呢,苏长河可都打听了,他看中的房子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和这价格相比,他手里的一两千算个啥呀?
当然,除了缺钱,还有一点,在这个改革开放初期,华国经济腾飞的起点,毫不夸张地说,在苏长河眼里,遍地都是黄金。
苏长河是很贪心的,他就像一只进了宝山的仓鼠,嘿嘿这块金子是他的,这块金子也是他的,让他放着金子不捡,这不是难为人吗?
餐饮市场就是他瞄上的下一块金子,在学校里办报纸的同时,苏长河也没耽误找房子,两家小门脸,一间在首都医科大学附近,另一间在京大附近。
其中京大那间就在学校东门外百米处,是一间后来加盖的屋子,前屋后院,屋子不大,大约只有十几平米,面朝街道,背靠学校,就是门开的方向不太好,正好背对着学校。
苏长河把房子租下来之后,就叫人来重新装修,整个房子重新粉刷,从侧面开一道门,墙上开了两个大大的窗户,装上了玻璃窗,屋内显得通透而明亮。
在侧面对着学校的那面墙上,还特地请了京大的同学来做墙绘,京大的同学听完苏长河的要求,拿着画笔懵在原地,他是会画画,可没在墙上画过啊。
苏长河请人来画画是给酬劳的,同学心想他要是画坏了,不是白拿苏班长的钱吗?遂委婉地表示他不一定能画出来,而且画在外墙上,风吹雨打,颜料花了怎么办?
苏长河摆摆手,“没事,尽管画。”颜料是他特地托人找的,完全可以用在墙上,画坏了也没事,大不了重新刷一遍墙。
画画的同学忐忑地举起画笔,一只机灵可爱的小黄鸡慢慢地出现在墙上,小黄鸡张着一只翅膀,翅膀旁边的空白墙面上,写着一行大字“马记炸鸡店”。
整个墙面清新自然,又不失童趣,在一片灰蒙蒙的建筑中,马记炸鸡店格外显眼。
那位同学在墙上画画时,就不时有人上前打听,“马记炸鸡店?这是干什么的?”
另一个人猜测,“炸鸡,炸鸡,估摸就是把鸡放油里面炸吧?”
还有人问画画的同学,“你们这店卖的什么?是不是炸的鸡?什么时候开业?”
每到这时候,在店里做最后布置的人就飞快地闪出来,递上一张传单,“马记炸鸡店,薯条鸡翅大鸡腿,鸡排鸡架鸡米花,新鲜吃食,味美价优,敬请期待!”
传单也是请京大的同学设计的,苏长河的要求就是务必要花里胡哨、引人注目。
最后设计出来,一张纸上醒目的几个大字“马记炸鸡店开业啦”,“开业啦”三个字还有一圈闪电边,周围寥寥几笔,画着薯条鸡翅等产品。下面一行字注明了店铺地址,最底下换了种字体写着“前三天开业优惠:学生证购买8折、老师购买7折”。
传单上还善用感叹号花边闪电等标识,绝对符合苏长河的要求,就是让设计的人都不愿意署名了,并且对苏长河的审美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苏长河:美不美两说,就说抓不抓眼球吧?
抓,真抓眼球,被塞了一张传单的路人都不知道先看哪个字了,满纸都是重点,这人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要吐槽被吵到眼睛了。
然而没经历过后世千奇百怪的宣传方式,此时面对这张花里胡哨的传单,路人深觉新奇,不知不觉就把一张传单看完了。
“卖这么多东西呀?下个月三号开业……咦,打折?”
学校附近的学生多,这人不是学生,但他们家有学生,“什么学生都行吗?小学生行不行?”
苏长河下课后来看看,正好听到这句问话,忙笑着道:“当然行,只要没毕业,带着学生证件来,都可以享受八折优惠。不过只有三天,三天后就会恢复原价。”
单说打折,或许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说有时间限制,人就会有一种不买好像没占到便宜的心态。
路人又看了一眼传单,将开业时间记下了,心想,到时候可以带家里孩子来瞧瞧。
送走潜在客户,苏长河站在墙边看了看,画画的同学扭头,不自信地问:“班长,行吗?”
这位同学也是他们经济系的新生,画得一手好国画,但还是头一回在墙上画画。
苏长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完美,完全符合我的想象,没见刚刚那位同志都是被你的画吸引来的?”
画画的同学羞涩地笑了笑,一幅墙绘他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左下角一个印章样式的标记。
印章刻的三个字正是“马家庄”,前进大队加工厂里的产品都已经换了新包装,以后不论是罐头,还是梅干菜山货熏鸡,包装上都会印上这样的印章标记。
用这个来表示它们同出一源,说不定未来某天,大家还会惊奇地发现,咦,这个是马家庄的,那个还是马家庄的。
苏长河想到那副画面,就忍不住乐出声。
屋里收拾操作台的马老太太隔着窗户,看到女婿还在那儿傻笑,真是体会到了啥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首先,她肯定相信女婿,其次,她也承认,长河教她们做的那个啥炸鸡好吃,放那么油炸出来能不好吃吗?
最后,她还是想说,这店能挣到钱吗?
她老是说闺女不会过日子,这回看长河花钱,可算是见识到啥叫花钱如流水。
钱都唰唰唰地往外淌!
就说这店铺,租了房子,又是刷墙,又是打桌子打椅子,又是换窗户换门,里里外外就差重盖了。
还雇那老多人,一个店三个人,两个店就是六个人,得发出去多少工资呀?
马老太太就说,“用不着雇那么多人,我们自己就能干!”大不了累一点,还能比下地干活累?
偏偏女婿非说忙不过来,马老太太心道,店都还没开,你咋就知道忙不过来?
苏长河不知道,但他得提前做好准备,杀鸡、处理、炸鸡、收银、打下手,这么多活,老太太和大嫂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他现在不提前安排好人,到时候临时到哪儿找人,况且店里面的工作不难,但也需要提前培训,干净卫生是一方面,各个工作之间的衔接也要注意。
别回头店里面手忙脚乱,从客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他,他也会认为这家店不专业,从而对售卖的产品产生怀疑。
苏长河让马老太太和白红梅过来,更多是想让她们当店长,看着整个店,他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去筛选可靠的人,只能先从老家叫人来。
店里面除了马老太太和白红梅,还有六个员工,两个负责杀鸡按部位处理鸡,剩下的四个人,马老太太和白红梅一人带两个,跟着她们在两个店里,负责收银和打下手的工作。
这六个员工,除了苏长河学校里同学们的家属。还有一个是掮客小许的妹妹,
小许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多岁,但他是干掮客的,胆子大,脑子也比一般人活。苏长河第一次和他打交道,颇为满意,后来找给马老太太和白红梅住的房子,以及两个门脸,都是托他帮忙,小许也没有让苏长河失望。
他在知道苏长河租这两个门脸是为了干什么后,当机立断推荐他妹子,苏长河说,“我们这可是私人企业,不嫌丢脸?”
小许说:“那都是虚的,饭都吃不上了,还讲究那些干啥?”
苏长河便叫他把妹子带来看看,他妹子叫许三妞,是个手脚勤快、做事麻利的姑娘,马老太太都挑不出错来,苏长河就收下她了。
其他几个同学家属也都经过马老太太长眼,都是能干活的,她们能出来找活干,本身家里条件就不好,对于这份一个月能拿十几二十块的工作很是珍惜,苏长河说这两天需要把店里最后收拾收拾,她们就把店里擦得一尘不染。
苏长河看了看干净的地面,都不好意思踩上去。京大这个店里,是马老太太、许三妞以及一个叫夏柳的大姐负责,苏长河就说:“夏大姐,别忙活了,歇会儿吧。”
夏大姐提起拖把,笑笑,说:“我再去把后面收拾收拾。”
后面带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间厨房,现在是店里的食堂,此外,首都医科大那边的店比较小,杀鸡和处理全都放在这边,后面就盖了几个水泥台子,方面清洗。
夏大姐去了后面,许三妞叫了声,“老板。”又接着擦操作台,和她哥说的一样,也是个老实孩子。
店里面定制了一圈操作台,靠新开的门那边的是炸锅,炸锅左边是收银台,右边是料理台,在整个操作台左侧,靠着另一边窗户的是定制的长桌,桌子下面是高脚凳,客人可以打包带走,也可以坐在店里吃。
苏长河坐在高脚凳上,试了试高度位置,扭头见丈母娘一脸愁容,问道:“妈,你咋了?”
“没事。”马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继续擦桌子,擦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苏长河笑了,“妈,你想说啥?”
马老太太:“长河啊,咱定那个价格是不是太高了?这么贵,能有人买吗?”
“妈,您就等开业呗,等开业就知道了。”
十一月三号,天朗气清,风轻云淡。
上午九点,京大东门外突然响起“啪啪”的声音,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那个亮眼的“小黄鸡”店门口,两个年轻人手持长长的纸炮筒,只听“啪”一声,五颜六色的礼花迸开。
“开业啦!开业啦!马记炸鸡店正式开业啦!”一道男声循环喊道。
开业了?走,看看去。
京大的人对这个马记炸鸡店一点儿都不陌生,原因有三,其一,这家店就开在学校门口,与众不同的外观,像是黑白电视机冒出来一块彩色,学校里的人进进出出,总少不了多看两眼。
其二,听说这家店是他们京大的学生开的,外面墙上的画也是他们同学画的,连店里面帮忙的人都跟他们学校的学生有关系,这家店虽然还没开门,但在学生们心里,莫名有种自家人的感觉。
其三,还是有赖于《青年报》,京大联合其他学校一起办报,在不少学校都设立了《青年报》分部,将这份报纸推向了京城各大高校,连一些老师都注意到这份报纸。
《青年报》发行的份数越来越多,看的人也越来越多,报纸上登的广告效果就越来越好,苏长河更是大手笔连登三期。因而,不止京大,整个京城的高校都知道十一月三号这天,京大和首都医科大门口有一家马记炸鸡店即将开业。
更别提,报纸上还特别用了大号的黑体字注明“学生证打八折,老师打七折”,“仅限前三天”。
不管买不买,对学生和老师还打折呢,先看看去。
京大店,马老太太负责炸的工作,她穿着围裙,戴着手套、口罩、帽子三件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看着门口聚集过来不少人,又是紧张又是高兴。
马老太太全神贯注地等着人说“给我来一份什么什么”,然后她就可以用练了好些天的普通话回到“好的,您稍等。”
可是她等呀等,门口的人只在那儿看,没人点餐,还有人突然叫了一声,“这也太贵了吧!”
马老太太心一凉,完了完了,她就说吧,长河给定的价格老贵了,人家吃这个还不如称一斤大肥肉,还能炼出油来。
“我看看,我看看……”另一个人凑上前,仰头看菜单。
炸鸡店一共有六样商品,薯条四毛九一份,缤纷鸡米花七毛八一份,孜然鸡架九毛九一份,火爆鸡翅一块二一对,香辣鸡腿九毛九一只。
最贵的黄金脆皮鸡排,竟然要一块八一个!
这人看着看着,也不得不说,“还真挺贵!四毛九都够买两斤大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