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自从放寒假回家,苏月就再没摸过笔,实在太冷了。
苏月从被窝里翻出毛衣毛裤,衣服不放被子里焐着,早上起来穿都冰冰凉凉。
她穿好衣服,又套上棉袄棉鞋,拉开门一看,屋檐下滴滴答答,跟水帘洞似的。
这种天,更不想出门了。
温老太太在正房喊:“月月,你起来了?厨房锅里温着早饭,快洗洗去吃!”
“哎,好,我知道了。”苏月回道:“我自己去,您就别过去了!”
院子里的雪被扫到了两边,可是雪一化,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老太太穿着棉鞋,别再给摔着。
苏月跺跺脚,拿着牙刷毛巾去洗漱。
她蹲在雪堆边,一边刷牙一边想,不知道萧丛云回去了没有?
上次当面讽刺了萧父一顿,他们和萧父算是撕破了脸,萧父不欢迎他们过去,苏月和姚稷可不管,他们偏要厚着脸皮上门,要么陪着萧丛云一起,要么干脆把他带回家做客。
反正一周才放一天假,平时在学校里,天高皇帝远,萧父想管也管不着。
一直到放寒假,苏月要回老家,姚稷家里倒是可以,他爷爷今年过年要下部队,家里也没几个人。
萧丛云却拒绝了,他和他爸也要回老家,“我爸他……我们家情况复杂,我爸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最多饿几顿。
他爸要面子,就算罚他,也不会留伤,上次动手,是因为他一连两次考第二,以前从来没有过。
而且老家有很多亲戚,他爸更不会动手了。
苏月和姚稷对视一眼,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干啥非得戳人家伤疤呢?
可是就这么让萧丛云和他爸走,他们又不放心,萧丛云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
最后他俩说服了萧丛云,他们决定找老师寻求帮助,孩子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找大人多正常啊。
乔薇见他们仨找来,还开玩笑说“你们仨现在干什么都要一起了?”等听他们说完,气得怒发冲冠,头顶上细小的绒毛都炸起来了。
她是真气!
上回萧丛云饿晕过去,给她吓一跳,她说呢,为什么在家没吃饭,家长不知道?原来不是不知道,是他那个爹故意饿的!
这不是傻缺吗?
见过坑人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这些学生正是费心费力费脑子的时候,不说弄点好东西给孩子补补就算了,竟然不让孩子吃饭?
就因为没考第一?
有能耐自己考啊,真是拎不清轻重!
乔薇不让仨孩子操心了,她说:“这事交给老师。”
萧丛云是一个好苗子,到目前为止,集训队里大大小小考试无数次,他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名。此外,他还难得的勤勉。做学问,天赋是一方面,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勤勉必不可少。
老师们怎么可能看着他被人祸害了?
乔薇直接把这事汇报给了教育部领导,领导们出面,找萧父谈话,明确地告诉他,萧丛云不仅是他儿子,更是国家需要的人才。
言下之意,你就别祸害人才了。
另外,又和萧家当地的教育局打了招呼,让他们寒假期间,不定时去萧家走访,照顾他们的学生。
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能管,事还闹到学校去,萧父生气,偏又无可奈何。他终究是要脸的,能扯着“为孩子好”的大旗管教儿子,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虐待。
最后,只能黑着一张脸,带萧丛云回去。
苏月和姚稷听说后,稍微放下心,不过在萧丛云走之前,还是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了,还约定了暗号,以防有话不方便直说,只要他在电话里说出暗号,他们立马去找老师。
苏月还给了两个电话,老家一个,这边一个,她还和巷子里管电话的阿姨打好了关系,阿姨答应她,有人找她,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老家就更不用担心了,办公楼那儿成天都有人在,只要是白天,电话响了就能接到。
就算萧丛云回老家,也没事了,苏月吐出漱口水,天太冷,冷水刷牙都冰牙齿。
洗漱完,苏月蹲在厨房吃早饭,吃完早饭,她妈才回来,“妈,你去哪儿了?”
“医院!还能去哪儿?”
马蕙兰也放了寒假,不过她早早开始实习,放假也忙,她拍拍身上的衣服,干脆把外套脱了,去屋里换了一身衣服。
从医院回来,不换衣服总觉得难受。
“啊?妈你不是昨天才值的班吗?今天怎么又轮到你?”
“不是轮到我,之前有个病人有点事……”之前有个病人难产,马蕙兰动的手术,那个病人就认定了她,这次家里亲戚生产,死活非要她去。马蕙兰都说了,她只是实习生,人家也不听,非说她负责,他们才放心。
马蕙兰不欲多说,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早饭吃了吗?”
“吃了。”苏月嗯嗯点头,“妈,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有一周不到就要过年了。
“明天吧,明天咱们先回去。”
“我爸呢?他不回去吗?”
“你爸还有事要忙,他等第二批。”
现在要回去的人可多了,前进大队有不少人在京城,像老太太们是一批,白红梅领着那些年轻小姑娘又是一批,还有马超英他们在厂子里干活的人。
要是坐火车回去,买票都得费不少事,好在他们自己有车。
盛世旗下已经成立了正式的运输队,目前有四辆车,两大两小,都是货车。运输队一共有八个正式工人,两人一班,此外,还有两个学徒。
马向东正是运输队队长。
平时厂里货物往来,基本上都走他们自己的运输队,这次春节放假,运输队开车送大家回家,也是厂里的福利之一。
厂里的人多,除了前进大队的人,其他人来自全国各地,当然不可能一个一个送到家门口,苏长河给规划了两条路线,按路线,一路走一路丢,把大家送到各自家乡所在的市或者县。
这就已经很省事了。
厂里的很多工人还不愿意回家。
过年期间,厂里不能完全停工,需要一部分人留守。苏长河就提前跟大家说清楚,过年放假是他们盛世旗下所有产业的规定,从年三十到初六,为正式假期。在这期间,留守的人算加班,按三倍工资补偿。
话一出,大家就炸了。
本来他们就愿意留守,厂里对他们那么好,包吃包住,福利待遇还好,就问最早来的那一批,谁手里没存下几百块钱?
而且要过年了,厂长还给大家发年终奖,一人一个大红包!
最少的那个都有一月工资,多的直接破百!
外面哪家厂子有他们待遇好?
分厂的工人除了前进大队的人,就是退伍兵哥们,这些经过选拔的兵哥们非常实诚,厂子对他们好,他们就一门心思回报厂子。
苏长河没宣布有加班补偿时,他们就愿意留下来加班,宣布之后,更加不愿意放假了。
放什么假?放假哪有上班好?
加七天班,拿的补偿都快赶得上一月工资了,他们一个月工资大几十,给家里多寄点钱,不好吗?
这个说:“我家远,不用回去……”
那个说:“家里还有几个兄弟,用不着我……”
还有直接说:“我没结婚!没有家庭负担!”
最后采用了一个公平的法子——抽签。
抽到红签的人兴高采烈,不像抽中加班,倒像中奖了。
炸鸡店那边也是一样的操作,不过过年期间的保卫工作一并交给了厂里的保卫科,给炸鸡店的保卫科放了假,让高原他们几个都回家。
他们去年就没回去,今年也该让人家回家看看了。
葛二蛋是炸鸡店保卫科的一员,也是最早去京城的一批退伍兵哥。
他家在西北的一个小村子,他已经出去一年多了。这一年来,他人没回来,东西没少往家里寄。
他媳妇刘四花隔三岔五去县里拿包裹,家里有吃的,孩子身上的补丁少了,精气神都不一样,更何况,今年刘四花还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村里都说葛二蛋发财了。
要不然怎么能天天又寄钱又寄东西的?
而且寄的钱可不少,这事村里人还是通过葛二蛋的嫂子弟妹们知道的。
葛家早就分家,葛二蛋上面还有葛大蛋,下面还有三蛋、四蛋。葛二蛋退伍手里也有一笔钱,都让他爹妈补贴给兄弟了。
葛家老头奔着大房养老,喜欢大房,葛家老婆子喜欢两个小儿子,葛二蛋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
分家的时候,葛家用葛二蛋的津贴起的屋子,结果把人赶去了老宅,谁不知道葛家那老宅屋顶都塌了?
据说葛二蛋两口子几乎被光着身子分出去,走的时候就拎着几十斤红薯。
后来葛二蛋闺女病了,求到葛家老两口头上,老两口也是狠心,亲孙女,愣是不开门。
自那以后,葛二蛋这房和葛家其他人算是老死不相往来,村里有人看不惯,说葛家老两口太偏心,葛家那老婆子就说:“看不惯你掏钱哪!俺还有三个儿子,不指望那个没良心的!”
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葛家老婆子大概还真不指望二儿子,这不是葛二蛋出去了,他媳妇见天收包裹,老婆子能不眼红?
她偷偷摸摸跑邮局去,以葛二蛋亲妈的身份,把汇款单取走了,刘四花也不是好惹的,大家都闹成这样,她还惯着你个老东西?
刘四花拎着刀就冲到葛家,见人就看,硬是凭着不要命的架势,把钱要了回去。
葛家那头不痛快,故意把葛二蛋寄了多少钱给宣扬出去了。
也是因此,村里人才知道,原来葛二蛋寄了足足五十块钱回来!
五十块钱啊!
这还只是一次!
甭管他是不是每次都寄五十,架不住大家这样猜啊。
要不是葛二蛋媳妇娘家兄弟不少,真不一定护住这钱。
因为没占到便宜,葛家其他几房眼红得跟斗鸡似的,眼见着葛二蛋一直没回来,就传出谣言,说葛二蛋在外面干的不是好事,要不然怎么能往家里寄那么多东西?
谣言传多了,也变成真的了,村里有人不信,葛二蛋多老实一孩子,要不当初也不能手里钱全被他那个爹娘弄走了?
但也有信的,毕竟这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葛二蛋是当兵回来,可他就是个大头兵,都退伍回来几年了,之前都没给他分配工作,怎么突然就有战友给他安排工作?
他战友得是什么职位啊?能给人安排到首都去?
午饭时分,一伙人端着碗,蹲在路边,边吃边聊,说的就是这事。
“哎你们说葛二蛋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