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落无行
时南絮不由得侧首去看玄尘,却正巧对上了他碧绿剔透的眼眸。
玄尘的眸中是时南絮如昙花般一闪而过的笑靥。
过了一会,有些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的她又仰首望着自己问道:“尊者当真是这般成佛的吗?”
玄尘俯身从池水中取出一盏莲灯放入了时南絮的怀中。
他并未直接回答时南絮的问题,抬手拂去了她鬓发间落上的星点香灰,而后才轻轻应了一声。
玄尘眼中所见,不见菩提,唯见青莲。
他如何步入佛门的,其实最清楚的是眼前的少女。
不过前尘往事尽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玄尘定定地凝望着河畔放下莲灯后回首朝自己笑起来的少女,昳丽庄严的眉眼不由得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至少不记得的话,就不会再心甘情愿地赴死。
他要她成大道,而不是在渊嵉海中元神尽碎消失。
佛法有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
但玄尘终究是算漏了一步,他未曾料及时南絮的神识能够如此强劲。
抑或是他的菩提境,从一开始就未曾对她设防。
所以即使是玄尘的神识灵境,时南絮都能够来去自如。
修真界数十日,凡世间便是几年有余。
时南絮和玄尘在他的故乡潼城待了两月有余,时南絮看着他手上的菩提佛珠越来越少,直至只剩下一缕银白的丝线。
这两个月里,玄尘带着时南絮走到了当年苏家所在的地方。
往事变迁,更何况千年之久。
当初的苏家早就在红尘漫漫中碾作尘了。
这夜,玄尘凝视了手腕上的那缕银线许久,觉得神识有些恍惚,他忽而唤了时南絮一声,“明絮。”
恐怕是这些时日以佛气渡化魔息的倦意。
正在扫去香案上佛像灰烬的时南絮听闻他唤自己,起身走过去,柔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时南絮看着平日里慈悲庄重的佛者伸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将银线褪下一圈圈地缠绕在了她手上,“潼城临近渊嵉海魔息重,此物.......”
此物可庇护你左右。
眼前忽而连时南絮的身形都有些模糊了。
玄尘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想要动用神识却发现连菩提境都难以进入,抬眼对上时南絮柔和的眸光时,他愣住了。
只此一对眼,玄尘就知晓了时南絮的抉择。
“你忆起来了?”
虽不知他指的是回忆起什么,但时南絮想大抵就是自己忘却的长云剑宗里的一切。
“嗯。”
手腕上属于玄尘的手攥得极紧。
时南絮还是头一回看到向来庄严慈悲的佛者露出了点似哭似笑的神情。
他碧绿的眼眸已然湿了,此刻像是浸了清水的墨玉。
时南絮难以挣出自己的手腕,便索性蹲下来,抬手用指尖拭去他眼尾的一点湿意,“尊者所爱乃大爱,心系苍生万象,我知晓的。”
玄尘望着时南絮温柔平和的眉眼出神。
菩提境中那棵参天的菩提树,正簌簌地飘落下枯叶。
菩提树叶上沾染的雨露顺着玄尘纤长的眼睫滑落,模糊了眼前少女的面容。
意识模糊间,与记忆中含笑赴死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带她走遍凡世这些时间里,玄尘一直都看得到,看得到时南絮眸中对尘世万千的爱。
耳畔是时南絮柔和的嗓音,宛如那年苏家池中青莲摇晃的细微声响。
“尊者。”
少女这般柔声呼唤着他。
时南絮跪坐在落泪的佛前,缓缓褪下了手腕上的银线,一圈圈地绕回玄尘的手中。
她的手是温热的,一如当年佛音宫中牵着他步入佛门的手。
“不......”化神期的佛尊即使中了药和神识印记,也能够勉力挣扎出几分清明,可却只能勉强说出这一个字,哀求着时南絮留下。
手腕上攥着的大掌,温度凉得惊人。
全然无平日里佛者宽厚大掌中温热的触感。
时南絮未曾说话,却用另一只手按住了玄尘的五指,一点一点地掰开脱离。
待到完全挣脱开后,时南絮从袖中取出一枚青叶,拈叶成花,是玄尘教给她的静心术法。
是一朵靛青色的莲花。
时南絮将这朵青莲放在了玄尘的手心里。
“尊者做的足够了。”
而后,少女纤长柔软的手覆在了玄尘的眼前,利剑般的神识碾过。
玄尘彻底陷入了沉睡。
灵台菩提境中由他亲手滋养的神识,由他亲手渡去的佛气和灵力,如今以封印他六感的形式尽数返还给自己,为的是不让自己拦住她。
“这是应该还给尊者的,有些事情错了,就需要将这些错改正,而不是将错就错下去。”
在玄尘遁入无尽的黑暗中前,他只听到了时南絮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而后,时南絮缓缓起身,看了眼莲台之上双眼阖上的佛。
夜间的露珠落在了他的眉骨上,再顺着长睫滚落,宛如慈悲为怀的佛落了泪。
一如那日满殿神佛烛火前,白衣的佛子手持杨柳枝,将饱含着祝福之意的甘露点在自己的额前。
已近渊嵉海与潼城交界之地的晏秋剑眉紧蹙,玉寒剑瞬间出鞘。
手持长剑的晏秋剑锋一转,就要袭向身后飞身过来之人的命门。
见状,时南絮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师尊!”
锐利的剑尖停驻在了自己的眼前。
晏秋收回了玉寒剑,还未反应过来就发觉一阵清苦的药香扑鼻,怀中多了个温香软玉。
“师父.......”
时南絮双手搂住了晏秋劲瘦有力的腰身。
晏秋还从未这般被她亲近过,九天之上谪仙般的人在被自己的徒儿抱住时,向来冷清淡漠的脸上竟出现了点无措茫然之色。
但最终,思绪渐渐回笼的晏秋收起了手中的玉寒剑,冷白修长的手缓缓落到了少女纤瘦的肩上。
“师尊在。”
“师父,徒儿有些话想同师尊说。”
此言一出,晏秋默然。
他垂眼看着时南絮,“什么话?”
却见少女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徒儿只想常伴师尊左右。”
在碧海峰殿后药泉中的事,她都知晓了。
晏秋这些时日都震荡不安的心神忽而就平静了下来,缓缓伸出手将时南絮紧紧地拥入怀中,埋首于她颈侧,汲取着她发梢间的药香。
靠在晏秋肩头的时南絮垂眸看着自己指尖黑色的魔气,安静地凝视着这属于魇魔的魔息丝丝缕缕地没入晏秋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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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南絮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晏秋拥着自己的力道愈发紧了,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师尊,徒儿听说了一件事,说我是渊嵉海孤雪剑里的残魂。”
魔气步入识海的动作很轻,但晏秋是常年在渊嵉海作战的镇宗长老,对这魔息何等熟悉。
可晏秋的识海死寂一片,连半分挣扎也未曾有。
时南絮看着他平静的识海,心底长叹了一声。
简直就像是连自己拉着他入魔,他亦是心甘情愿一般。
握成拳的指节已经隐隐泛白了,晏秋抱紧了怀中的人,未曾松开片刻,可在时南絮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向来冷漠的金眸蒙上了氤氲的水汽。
“莫要听闻旁人胡言乱语,絮絮只是为师座下的弟子。”
渊嵉海与凡世交界之地常年下着大雨。
不知是在哀叹修者的陨灭,还是哀叹尘民的苦痛。
雨细细密密地下了起来。
冰凉的雨珠打湿了雨幕中相拥两人的鬓发和衣裳,时南絮没有动用护体灵力,晏秋也未曾动用。
于是淅淅沥沥的雨在二人身上笼成雨雾。
雨顺着晏秋的眉眼往下流淌,淌过凌厉的下颌,消失在衣襟处。
原剧情晏秋要入魔,要被玄尘超度。
可,在长云剑宗云巅岁月长,素衣如雪的晏秋是如何耐心地教导她一招一式还历历在目。
时南絮扪心自问,她如何能亲手引自己的师尊堕入心魔境。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师尊啊,徒儿赠师尊一场梦罢。”
药泉雾气蒸腾间,道侣合籍,正红的宗门衣裙散落如红花,池边的白玉壁染上蜿蜒浑浊的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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