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落无行
回过头的时南絮一垂眸,就对上了陆君辞那双蒙着氤氲水汽的眸子,看着好不可怜,牵着时南絮的手指就像是怕被她抛弃了一般。
无奈的时南絮终究是心软了,轻叹了口气,回握住了小皇帝烧得滚烫的手,坐在了榻边,柔声道:“陛下放心罢,臣就在这。”
夜里大夫看过喝了药之后,陆君辞已是不发热了,还将那身被雪淋湿透了的衣裳换了。
身着白衣半躺在软榻上的小皇帝,生了双纯然无辜的下垂眼,静静地坐着的时候就宛如一樽陷于绫罗绸缎中的玉菩萨像,苍白孱弱的模样,眉眼间还残存着一股稚嫩的少年气息。
守了小皇帝大半夜的时南絮有些乏了,靠着床沿微微阖上了双眼。
只是她有些奇怪,小皇帝在宫中,烧成这般竟然没有人照料他吗?
若是一个不慎直接给烧傻了,或是病逝了,可如何是好。
剧情纲要里最核心的人物要是就这么没了,时南絮怕是要揪着那几个宫人问到底了,还得问问陆重雪是怎么养人的。
陆君辞抱着怀里时南絮给他的兔子,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过兔子雪白的绒毛和耳朵,耳尖有些泛红地将睡着的兔子放回了竹篮里。
他还记得方才夫子笑着说,这兔子可真是像极了他。
榻边坐着的时南絮因为睡着了,有些稳不住身形,控制不住地往榻上倒去,少年见她这样,伸手去扶着她倒下,最后时南絮就这般刚好枕在了陆君辞的膝上。
陆君辞盯着时南絮的睡颜出神,水汽又不自觉地涌上了眼眶,色泽沉郁幽深的眸子里尽是难言的略显病态的情意。
温热的手指碰上了时南絮莹白的脸侧,细细描摹着。
一滴滚烫的泪不知何时坠在了时南絮的眼尾。
本就睡得不安稳的时南絮眼睫颤了颤,睁开了茫然的双眼。
就这么和少帝陆君辞盈满深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时南絮:“......”
第208章 华宫禁乐19
被小皇帝的眼泪惊醒的时南絮在看到少年那双湿漉漉的黑眸时, 睡意就尽数跑了个干净。
自己枕着的好像还是陆君辞的膝盖。
清醒过来的时南絮倏然坐直了身体,以异常疏离端正的姿态说道:“臣逾矩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她甚至垂下了眼, 不曾和陆君辞对上目光。
那样的眼神, 病态而缠绵的眼神。
时南絮以一种自我安慰的心态压根不想去细想。
坐于软榻之上的少年看到时南絮这样大的神情变化, 眼泪溢出了眼眶,攥着锦被的手指微微颤抖,“夫子便这般厌恶照云吗?”
“即使........照云这般努力背书习得为君之道, 老师也不愿进宫看看朕吗?”
眉眼低垂的时南絮能够看到少年滚落砸在他手背上的泪珠,耳畔是他带着哭腔细细弱弱的嗓音。
身为皇帝之师, 时南絮觉得自己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子, 虽然没有做出剧情纲要里时太后的离谱举止,但教导陆君辞这方面她自知是不够用心的。
可偏偏, 少帝陆君辞不知为何,竟然对自己怀着对师长那般的孺慕之情。
大概是因为他还小,而且自己还没在他面前暴露出真实面目吧。
若是待到少帝陆君辞长大了,知晓她的野心, 想必就不会这般了。
以为自己想通了的时南絮抬眸, 在看到陆君辞盈满泪水的眼睛时, 微微停顿了一下, 开口道:“臣惶恐, 怎敢不敬陛下。”
好一个不敬陛下。
这一句, 将君臣之间的疏离之感拉满了。
苍白孱弱的少年陡然轻笑了一下, 轻声问道:“不敬?”
“那些文武百官,何曾敬重过我。”
“原来夫子也同那些人一样吗?认为我怯弱卑贱, 血统不正,占了属于摄政王的位置..........”
时南絮温声打断了他, 表明了自己身为少帝一党的忠心,“陛下多虑了,臣一直都在陛下身边。”
眼前人说的这话,陆君辞自然是不信的。
若是信了的话,才是十足的傻子。
秋猎宴看到的春色之景,难不成还能是他臆想出来的不成。
但这话,苍白秀丽的少年并未说出口,而是以噙着泪的可怜姿态,抬眸望向时南絮,“可是夫子是由皇兄一手提拔上来的,就连这处宅邸都是皇兄赐下的。”
这是在吃他白月光陆重雪的醋吗?
时南絮觉得有些古怪,却并未多想。
窗外是风雪飘摇而过的簌簌声响,时南絮发间的玉簪取了下来,青丝披散在肩头,披了件雪色织金的披风,烛火光晕间,是极温柔的姿态。
时南絮看着眼前尚在病中的少年惴惴不安的模样,他的黑眸映着明晃晃的烛火,像是点上了希冀的光,她心底叹了口气,选择了终结这个没完没了的话题,“若是陛下要这般多虑地胡思乱想,臣也没办法了。”
端的是温柔矜贵姿态,开口却是这般冷漠的言语。
纤瘦的少年眼中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可他却紧咬着唇,不让哭声逸出来,就像是以往受罚一般。
皇宫这般大,夜里死寂清冷,他都是数着时南絮教过他的诗句度过的。
自摄政王陆重雪下了令后,她进宫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可是身为少帝,冰冷孤寂的长夜里,最期盼的便是她进宫来教导他的日子。
陆君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都带上了病态的红晕,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时南絮的手指,哭着说道:“夫子不要抛下朕一个人。”
口中说着这般乞求的话,就连姿态也是可怜卑微,但手上却猛地一拉,两人之间的位置瞬间颠倒。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南絮倒在绫罗锦缎之上,有些懵地看着拽着自己的小皇帝。
明明这少帝还在病中,怎么力气突然这么大?
“陛下此举何.......”
时南絮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尽数吞进了陆君辞的口中。
唇上是带着药香气息,属于少年的温度。
相触之时,时南絮陡然睁大了双眼,终于明悟过来自己从小皇帝身上感受出来的违和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
敢情她做任务这么久,这万人迷主角受又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本该按照剧情纲要烧死自己的陆君辞,现在却在做什么?!
在时南絮缓过神来要抬手推开他之前,陆君辞先放手了,泪眼涟涟地哭着求时南絮,埋在时南絮的颈侧,嗓音里是仿佛再碰一下便要碎裂的脆弱感,“夫子,我所求不多,只求你多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足够了。”
“照云没有生病,我只是想看看夫子,想让夫子关心照云,所以自己吃了发热的药偷跑出宫........”
方才时南絮问他为何烫成这般,却没有宫人理他,病蔫蔫的少年只是紧抿着唇不说话,现在一说,时南絮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说了。
颈侧不断染上陆君辞眼泪滚烫的温度,时南絮从一开始不可置信的震惊转为了眼下心如死水一般的平静,甚至连刚才条件反射就像将陆君辞推开的手,都缓缓放在了少年的头上。
毕竟,主角受和剧情线像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地崩坏走岔,也不是第一回 了。
所以时南絮是心态极为平静地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看陆君辞这副模样,心中隐约有预感,自己若是强硬地将其推开,眼前这个跟兔子般纯然无辜的少年,大概就要眉眼弯弯笑着将剧情纲要里的小黑屋送给自己了。
时南絮对于小黑屋那种玩法并不感兴趣。
而且系统对于任务成功的评定标准是越来越薛定谔了,她隐约有个猜测,却尚未定下来。
不如就拿这次任务试试看好了。
只是手上触到的陆君辞的温度却是越来越烫了,明明前不久东街的大夫才来过,消退下去,这是怎得又起来了。
时南絮心中莫名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伸手顺了顺少年乌黑的长发,忽而轻声问道:“陛下吃的是从何而来的药?”
因为身体不适,再加上方才时南絮那疏离的态度,已经哭得泪痕未干的少年迷迷糊糊间听到这么一句温柔的询问,眼泪挂在眼尾,有些茫然地回道:“是从书房角落的竹编箱子里翻找出来的药,上面隐隐约约写着雨热二字........”
听到书房角落的药箱几个字的时候,时南絮的心头就是一跳,在听到雨热二字时,便觉得自己所想当真是没错。
这还不知事的少帝,竟偷吃了那等药。
时南絮愣神之际,眉眼秀丽的少年已经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舔舐过时南絮的耳垂。
那一点湿热的触感,让时南絮脑中轰隆一声炸开了,抬眸去看,却被绸带覆住了视野。
烛火雪影间,时南絮没看到在百姓间有玉菩萨美名的少帝微微翘起唇角,是一个轻浅的笑,秀丽的眉眼在光影间显得有些妖异。
察觉到那比暖玉还要滚烫的温度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看见光影的时南絮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却被少年看似纤瘦的手臂桎梏住了。
苍白艳丽的少帝垂眸不着痕迹地掠过一眼,然后俯身在时南絮耳畔轻声说话,还是那样沙哑细柔的少年嗓音,“夫子原来竟是女子吗?居然和那些宫人教授的春景画中一样动人。”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的美景也不过如此。”
不知是不是时南絮听岔了,总觉得陆君辞这话里似是带了点不甚明晰的笑意,她白皙如玉的额前带了点晶莹的汗珠,猝不及防听到这句,抬手捂住了陆君辞的唇。
防止他再说出些不成器的话来。
这诗句还是她教给陆君辞的,而且这诗是这么用的吗?!
以这病娇少帝工于心计的性子,只怕是早就把她的过往经历给查了个底朝天。
时南絮双手捂着陆君辞的唇,说话间不住地逸出啜泣声,“别说这种........”
掌心忽而传来点濡湿的羽毛扫过的触感,看似天真无害的少帝以舌尖扫过了时南絮的掌心。
让时南絮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再加上那暖玉发热的温度占满的感受让她条件发射地就想要缩回手,却被陆君辞伸手握住了手腕。
眼前所覆的绸带都已经被泪水濡湿了,屋内的烛火熄了,时南絮觉得自己有些撑着了,身着白衣的少帝因为时常要习武,所以身形并不似明面上看来清瘦,甚至还有少年人独特的气息。
陆君辞抬眸望着时南絮,是一种潮湿柔和的眼神,然后他轻咬了一下时南絮的指尖,笑着同她说:“夫子觉得照云学得好吗?”
时南絮借着朦胧的雪光,隐约能够看到跟妖精一般的少年眉眼,明明这么可怜地望着她,可说出来的话却真是........
陆重雪当真是该好好罚他才是。
意识被牵扯得有些模糊的时南絮脑中只剩下这么个念头。
腰间靠着的锦枕已是浸透了融化开坠下的雪水,时南絮眼睫湿透了要去推开陆君辞,却忽闻一声微弱的啜泣声。
时南絮推他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昏暗中传来少帝陆君辞带着哭腔的柔软嗓音,“夫子不要丢下照云一人.........”
而且这哭得可怜兮兮的少年还凑过来轻吻时南絮湿红的眼尾,“夫子莫要生气,照云会比摄政王听话的。”
时南絮最是吃软不吃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君辞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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