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落无行
酥云听见这温温婉婉似水的少女细声说了句,“我还是担心酥云你受伤,特地央了父亲才能下山来找你呢。”
被她牵着手的酥云眸光淡淡,垂下的漆黑羽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深沉色泽。
良久,他也只是说了句,“多谢小姐。”
当夜酥云服侍着时南絮在客栈睡下后,就出了客栈楼。
察觉到身后似有影卫的气息,酥云不甚在意地运起了轻功,不过几个足尖点过房檐的功夫,就将那道平稳的影卫气息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第二日,整个梁城百姓都知道了李家那个无恶不作,不知逼死了多少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被人发现昏死在了柴房里。
齐根无了,他是李家的宝贝独苗,百姓们纷纷说李家这下怕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但大多都是啐一口,说这是报应,该的。
时南絮才在梁城待了不过一个多月,孤剑山庄就来信让她回去,说是庄主时渊担心的很。
一个春日的午后便要启程回孤剑山庄了。
在离开前,反正有酥云和那么多影卫在身旁守着,时南絮索性让长乐去东街给自己买来那玉山坊的绿豆酥。
东缉事厂督主江慕寒坐于轿中,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从梁城西道而过,恰逢时南絮从话本铺子里买了一摞话本子出来。
时南絮拎起裙摆跨过铺子的门槛,水蓝色的裙摆晃出片片清波,在她身边是乔装打扮了的一名影卫,怀中抱着一摞扎好的话本子。
而她身边的侍女酥云则拎着一个红木盒子,里头都是时南絮在梁城街坊里买的各色脂粉和有趣的小玩意。
寻常大家闺秀过这些门槛,都是要侍女搀扶着的,需得身姿,怎么可能会出现让小姐家自己拎起裙摆跨过门槛的情况。
不过时南絮本就是江湖中的女儿家,也不会拘泥于这些无伤大雅的礼节。
只是她生得眉目细致,倒惹来了行人频频侧目。
虽是春日时节,但许多花尚未绽开,所以是鲜少能够闻到花香。
但一出这铺子的门,时南絮就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沉木香。
街上行人早就被吓到跪在了街道两侧,轿子的四角挂着银和玉穿成的铃铛,在日光下透出了翠绿的色泽。
恰逢轿帘被春风掀起了一角,便显出了那只搭在窗边的手来,血管在光影下泛出青玉一般的颜色,合着那冷白纤长的手,比玉石雕琢出的工艺品还要夺目几分。
他腕间甚至还绕了一串雪白的菩提珠串。
远远的隔着这段距离,时南絮能够瞥见了他轮廓明晰的下颌,合着那噙着点没温度笑意的浅色薄唇,看起来莫名有些凉薄无情的意味。
真是个好看却看着凉薄的人。
时南絮还想看看这人上半张脸,却发现他戴了半张银纹蔓枝的面具,看不真切五官。
当那黑沉的双眸望过来时,时南絮心底一颤,下意识地往酥云的方向,躲开了他的目光。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江慕寒微微侧首,循着方才目光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那身着水蓝色罗裙的少女。
倒是生得婉约动人,那细致的脸加上乌云鬓发,便是放在京城也是动人的贵家小姐样貌。
时人都说宫中那位督主生了双深不见底的含情目,明明是凝了情意的眼眸弧度,却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朝中人也不知这位督主是何时被提携起来的,只知道起初这人颇受宫中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重用,后来还认了他做干爹。
听闻督主在东缉事厂主司诏狱审讯官员之事,他们都说督主这双含情目只消一扫,便能看出官员的骨气分量,为其挑选最是磨人的酷刑。
这等流言,极力渲染了他有多么可怖,但却鲜少有人知晓江慕寒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东缉事厂的督主,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打李大太监提携他,江慕寒一路做到督主后,死在他手上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大多受刑不过一刻钟就会受不住全数招了。
但招了,并不代表就能够苟活下来。
督主的名号一出来,据说都能止儿夜啼,可见他的名声多么有威慑力。
是以东厂铁骑踏过时,寻常百姓早就被吓到跪下不敢仰首去看了。
街边的人群里突然起了点纷乱的动静,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孩,居然当街就敢拦下督主的轿子。
那妇人抱着孩子,神色癫狂,鬓发凌乱不堪,只是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轿子,似乎这样就能够透过一个洞,用眼神消杀了轿中人一般。
“尔等不过朝廷鹰犬走狗!不得好死!你们这般滥用酷刑!迟早遭报应不得好死!”
眼看着这妇人还要骂出阉人两个字,一位锦衣卫实在怕出事,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在轿子边负责守卫督主安危的锦衣卫神情骤变,压低了声音对轿子里的人说道:“督主,可否要直接杀了这无礼妇人?”
侍卫只能瞧见轿子里人的半张侧脸,神情凉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额角不由得缓缓流淌下了一滴冷汗。
此行来梁城,是为了查证梁城官员的罪状,如今查证完便该启程回宫了。
良久,在侍卫都以为督主要亲自动手了结了这妇人的性命,血溅梁城西街之际,却闻轿中人眼眸半阖,都未曾睁开,淡声说道:“不必,寻了人将其架开就好。”
侍卫这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下令让人把那拦路的妇人支开。
在离开时,身着绣服锦衣的侍卫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妇人一眼,终是不忍地往她怀中扔了块碎银。
早知会有今日,又何必去贪图百姓的钱财还勾结旁的官员呢。
华丽的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西道尽头。
江慕寒坐在轿中,思及方才长街角落无意间瞥见的少女,忽而伸手从怀中藏着的一只锦囊中取出了一颗明珠耳坠。
小小的一颗,正静静地躺在手心中。
若是当年捡走兄长的少女长大了,恐怕也这般好看罢。
轿子有些晃悠颠簸,而就在这颠簸中江慕寒忽而就想起了那年的许多事。
轿子外是热闹的街坊百姓,轿子内是浓郁微冷的沉木香。
昔日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幕,便这样纷乱地浮现在江慕寒眼前,让他喉间又泛起了腥甜的血味。
他自轿中的一个暗格取出了一只玉壶,里头装着的是剔透的酒液,江慕寒仰首便随意地饮了许多。
但即使是饮酒的姿态,举手投足也足够靡艳得惊心动魄。
江慕寒的头靠上一侧,佩戴在脸上的半张银纹面具滑落,露出了那张染上了薄红苍白的脸。
他阖上眼,不愿再想,可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出那些场景。
第38章 朝廷武侠(夺玉)07
轿子外负责伺候江慕寒的太监四喜听到轿内的动静时, 心头是一跳。
恰逢侍卫队已经在驿站歇下了,四喜犹豫了好半晌还是掀开轿帘进去了,却是愣神了许久。
因着他才掀起帘子一角, 就看见了白面染上薄红的自家督公, 眼尾一颗红痣似是落了一滴泪一般。
四喜生了张讨人喜的圆脸, 旁人都道他是督主的心腹,那日督主挑选伺候他的太监,慵慵恹恹地掀起眼帘, 瞧上了他,说是他这张圆脸看着倒是顺眼不少。
于是他就这么成了督主身边所谓的红人。
但其实四喜清楚地知晓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原本不叫四喜, 也不是在督主身边伺候。
他本名小六子,在李大太监手底下伺候, 平时呆呆傻傻的不机灵,不知道因此挨了李大太监多少罚。
但是四喜知道李公公在这吃人的宫中,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个好人了,即便经常嫌弃自己呆傻, 但是也没有将自己扔到别的宫里去, 而是一直留在皇上的安和殿中伺候着。
四喜是在李公公手底下见到督主的。
他还记得那是个雨夜, 粉雕玉琢的少年被喂了药抬进了安和殿里头, 无意间就瞥见了少年的面容, 精致如画的面庞薄红浮起一层汗, 似是雨水润过后的美玉。
四喜知晓这是要干什么。
旁人和宫外人或许不清楚皇上的喜好, 但是日夜在安和殿伺候的四喜是清楚的。
皇上格外喜好这类粉雕玉琢的少年郎。
至于是做什么......四喜不敢听也不敢问,可心里却是门清的。
可这回送来的少年, 四喜却觉得比以往送来的孩子,都要好看上不知多少倍。
若要他来说, 便是那种见一眼就极难忘怀的,尤其是少年眼尾一点朱砂痣,显得活色生香了起来。
那夜下的雨很大,四喜战战兢兢地守在殿外,蹲在角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已是不忍心听闻殿中即将响起的动静了,以往他也不愿听,但都没有今夜来得挣扎而痛苦。
就在四喜以为这个少年也要遭了殃的时候,却听闻殿中一声巨响,脸色苍白却难掩秀丽的少年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安和殿,在雨夜里扑着跪倒在了李公公的跟前。
四喜就这么隔着朦胧的雨雾,瞧着像是已经退了药效清醒过来的少年,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他仰首看着李公公。
四喜听见少年哭求着说,求公公救救我。
本来只是像以往一般来收拾残局的李公公垂首,看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很久很久,最后叹了声。
说了句四喜听不懂的话,说宫中都是苦命人。
后来四喜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少年莫名就成了李公公膝下的干儿子之一了,还有了个新名字叫做寒衣。
李公公膝下的干儿子不说四五个,也有十来个,起的名字都挺好听的。
四喜觉得李公公大概是念过书的,不然也不会想出这般好听的名字。
四喜在干儿子里面排行第六,他觉得委屈,旁的人都有好听的名字,唯独轮到他。
李公公笑着看了他许久,说他呆头呆脑的,起了新名恐怕也不记得,那便就叫六子罢,六六大顺,寓意也是极好的。
李公公却是不知晓他手底下的干儿子,哪个会是省油的灯。
又或许他知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而且说不定李公公觉着这些干儿子遭些磨练也是好的,能够更有自保能力些。
四喜脑子不灵光,旁的太监也懒得欺负糟践他,也学不来跟着这些人一同结交党争,压踩不如他的太监们。
但新来的寒衣却是不一样的,至少四喜从未在太监里头见过像他一般容貌如此秾艳的人,而且寒衣下手干净利落,野心也是有的,再加上他会说话,十分得各宫娘娘的欢心。
于是旁的太监就开始看不惯他了。
冷了的膳食就是扔了也不给他吃,那时太监们都是同吃同住的,如此多太监都开始欺侮他,旁人也只是冷眼看着,不曾帮助过的。
毕竟,宫里头都是这样的,枪打出头鸟,谁让你这般出挑呢?
四喜向来不喜欢跟这些人厮混在一起,于是经常会偷偷将自己藏起来的吃食分些给寒衣。
到现在,四喜都还记得,眉目昳丽的少年总是冷冷清清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手中捧着他给的饼子,一口一口吃着。
只是那吃东西的模样,虽是秀气而且赏心悦目的,但四喜总能瞧出一股子带着血腥味的杀气来。
上一篇:星际第一净化师
下一篇:九零女大佬和笨蛋美人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