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80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倏地听见脚步声,他侧目往堂前看去,季时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侍女。她素面示人,头发只简单地挽着,肩上系着厚实的菘蓝色披风,看上去气色比平常要差一些。

  季时傿平静道:“怀远。”

  “时傿!”

  裴逐笑了笑,上前欲伸手迎她,季时傿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后避了避。

  裴逐目光一垂,讷讷收回手,“对不住,我唐突了。”

  季时傿摇了摇头,“你找我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前几日回京了,一直忙着没来看过你。”

  “还未祝贺过你升迁之喜。”

  裴逐讪笑道:“哪里……对了时傿,你是病了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季时傿脱口而出道:“没有。”

  “时傿……”

  裴逐喃喃了一声,忽然站起来,从怀里轻轻掏出一物,用绢帕裹着,裴逐一边打开一边道:“我今日来就想给你看样东西。”

  季时傿抬眼,“什……”

  话还没说完,裴逐便伸手将绢帕包裹的东西递到她面前,里面并未放什么,只是一株碧绿,根部还沾着几粒泥尘的麦苗。

  季时傿顿时愣住。

  “蜀地已经开荒完了,上个月迁居过去的百姓在地里播了种。”裴逐低声笑道:“你看,这是麦苗,播的种很快就发芽了,长势很好。”

  “我准备回京的前一天就想,你也是看着他们开荒,建房,在蜀地安顿下来的,不过你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麦苗发芽就走了,我想带株回来给你看。”

  裴逐抬起头,眼睛明亮,“时傿,你看,蜀地的麦苗长得很好,那里的百姓以后再也不会挨饥受冻了。”

  “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我想你能看到。”

  季时傿神情错愕,迟疑地从他手里接过。

  裴逐小心地移交于她,因为方才的事,甚至刻意避免触碰到她的手。

  “对不起,时傿,我向你赔罪,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我不会再越过友人的那条线,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别不理我。”

  “我……”

  季时傿抿了抿唇,她就算原本想说什么现在也说不出口了,裴逐这一番话迎头浇下来,她要是还冷面应答倒显得她无情无义,小肚鸡肠似的。

  裴逐垂下头,语气哀伤,“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对不起……我这便走,我今日来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这株麦苗,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说罢手一颤,当真转过身欲往外走。

  “哎怀远……”季时傿叫住他,举起那株麦苗,想了想还是淡笑:“多谢,我收下了。”

  裴逐面上欣喜,扬起唇,“你愿意收下便好!”

  “那……时傿,我们还是朋友吗?”

  季时傿略作沉吟,缓缓道:“是。”

  “好、好……”裴逐紧了紧拳头,双手交握,捏着虎口才没让自己太失态,“那我便不多打扰你了,时傿,谢谢你还愿意同我做朋友。”

  “嗯。”季时傿略一点头,“琨玉,送送裴侍郎。”

  “是,姑娘。”

  季时傿捏着那株麦苗,从前厅后走出,呼出一口气,径直返回后院。

  梁慧芝近来住在博文馆内,自上次被温玉里诊治过后,她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以前博文馆内人手不够的时候她才会勉强去帮忙,只是从不抛头露面,只在后堂做些琐事。

  如今却敢直接站在大堂内招揽生意或是帮掌柜算账了,她神思敏捷,博文馆如今离不开她,因此今日接了李倓下学后,将他送进镇北侯府之后便赶紧回去照顾生意。

  与其给他聘请名师教导,还不如直接丢给梁齐因,因而当季时傿回到院里时,梁齐因正在教李倓念书。

  他现在比幼小的李倓还有些静不下心,时不时地往庭院大门张望一下,其实季时傿根本没离开多久,他却觉得度日如年。

  人要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好,一旦得到了,再之后便如饮鸩止渴,一刻也离不开,梁齐因实在是念不下去,索性将书搁在膝头,如望妻石一般眼巴巴地看着大门。

  好不容易等到季时傿回来了,她手里却捏着一根苍翠的麦苗,那绢帕一看就不是他的,那还能是哪来的不言而喻。

  “小舅母回来了!”

  李倓从书上抬起头,他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双脚尚无法够到地面,又不敢跳下去,急得快在凳子上哭出来。

  梁齐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伸手将他抱下来。

  李倓双脚挨到地面便撒腿跑向季时傿,一把搂住她,扬声道:“小舅母你去哪儿啦,咦这是什么?”

  季时傿晃了晃手,道:“这是麦苗,倓儿平日吃的馒头饼子就是由它来的。”

  “哦——”

  梁齐因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状作随口问道:“哪里来的。”

  “怀远给的,说是蜀地种下的种子发芽了。”

  梁齐因淡淡道:“他倒是有心。”

  季时傿不置可否,低头看向李倓,他是富贵人家的出身,只在书上读过,从未亲眼见识到什么是稻子,什么是麦穗,正眼露新奇地盯着季时傿手里的麦苗,跃跃欲试。

  “哝,倓儿拿去玩。”

  季时傿见他好奇,便顺手递给他。

  李倓抬手接过,笑嘻嘻地跑开了,

  徒留一张绢帕还留在她手里,季时傿下意识摩挲,等到指腹下按到一片凸起,才陡然发现帕子的边角竟还有一个“逐”字。

  绣着名讳的绢帕,必定是极为贴身之物了,季时傿登时面色一僵,手里如同握着烫手山芋一般,扔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她抬起头,下意识看向梁齐因,却见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底晦暗不清。

  “不是、这个……”

  梁齐因浅笑一声,“阿傿想说什么?”

  季时傿眨了眨眼,急道:“我这便让人洗干净了送裴府去。”

  “那人人都知道他的贴身手帕在你这儿了。”

  “我……”

  梁齐因上前靠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阿傿和裴侍郎看起来……私交颇深。”

  季时傿心道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梁齐因不依不饶道:“他翻山越岭给你送来一根完好无损的麦苗,阿傿还收下了他的手绢。”

  季时傿终于意识到怪在哪儿了。

  披风上的鸭绒是黑色的,季时傿半张脸掩在其中,犹如乌云盖月,她抬眼迎上前,分毫不怯,反叫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梁齐因瞬间哑了火,垂下目光,闷声道:“阿傿……”

  季时傿伸手点了点他胸口,尾音上扬,“齐因,你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坦诚

  听她这么问, 梁齐因张了张嘴,避开与她对视,闷声道:“没有。”

  “真的吗?”

  季时傿抬头凑近几分, 眼里满是探究,“那你为什么……”

  她垮着嘴角,模仿他的样子作出一个下弯的弧月形,随后笑眯眯道:“嘴是这个样子啊?”

  梁齐因收回不知不觉间出卖他的嘴角, 侧过身,语气沉闷, “就是没有, 你不要问了……”

  季时傿似笑非笑, 梁齐因虽侧对着她,余光却飘闪不定, 将落不落地偷看她。

  季时傿忍着笑, 觉得自己还是得逼他一把, 于是伸手扳过梁齐因的下巴,抬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完事了又咂摸道:“没有吗,我尝着怎么这么酸呢?”

  梁齐因登时目瞪口呆,震惊于她怎会如此大胆,磕磕绊绊道:“李、李倓还、还在后面……”

  “他矮,看不见的。”

  季时傿眼底含笑, 说话时嘴唇微启,分明是故意为之。梁齐因沉默了片刻, 忽然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他身形颀长, 肩又宽, 将季时傿遮得严严实实,刚刚还在担心李倓会不会看到,现在就敢凑上来。

  谁知季时傿偏头一避,伸手抵在他胸前,故作严肃道:“干什么?”

  梁齐因只盯着她看。

  季时傿一字一顿道:“不准白、日、宣、淫。”

  随后手一收,只管煽风点火,完全没有要负责的意思,施施然往角落正伏在案前的李倓走去,“倓儿,看什么呢?给小舅母瞧瞧。”

  徒留梁齐因一个人还愣在原地,心里又是酸又是麻,局促地扯了扯衣衫下摆,被捉弄到这个份上,还没处说理去。

  他转过身,却见季时傿正在跟李倓折腾那劳什子麦苗,她的手边还放着裴逐的绢帕。

  梁齐因越想越难过,但他又不善表达,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敢真去质问季时傿什么。

  又过了片刻,琨玉前来通传,说是梁慧芝过来接李倓。她梳着干练的发髻,窄袖收拢,乘车过来的一段时间都未曾懈怠,手上还握着一卷账本。

  李倓又是做功课又是温书,梁慧芝来的时候他正倚在小几边昏昏欲睡。梁慧芝上前将他抱起,靠在肩头,一边踏出侯府的大门一边道:“时傿近来身体还好吗?”

  季时傿点点头,“已经好很多了,姐姐呢?”

  梁慧芝温声道:“有徐大夫的药方,自然早就没有大碍,李倓是不是很吵,没烦到你吧。”

  “怎会,倓儿很招人喜欢的。”

  梁慧芝笑了笑,肩头趴着的李倓睡得正香,她心里不免欣慰感怀,人到如今,老天还给她留了个懂事可人的儿子,前事种种,倒也算不上悲苦了。

  “哎对了,小六呢,怎未曾看见他?”

  季时傿挑了挑眉,“屋里,跟我闹别扭呢。”

  闻言梁慧芝先是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也就你能把他弄成这样了。”

  季时傿忽然问道:“姐姐,齐因以前是什么样的?”

  “以前?”梁慧芝思索一番,意识到她指的应该是两人还没认识的时候,迟疑道:“与现在也大差不差吧。”

  “不似同龄人一般活泼有朝气,祖父教他克己复礼,他对人便一直宽和温逊,从不与人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