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霜
“怎么了,阿杳?”
他怎地还好意思问??
温雪杳盯着面前的人, 她身量娇小, 视线齐平时刚好看到宁珩的喉结。
皮肤冷白,凸起的喉结处颜色有些?泛青, 上下?滚动时, 她的视线也随之?一晃。
暗哑的声音又低又柔,让人觉得无端宠溺又过分......乖巧。
没错,就是乖巧。
不知何故,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两个字,就像每天早上醒来时,侧脸看到那张睡颜时心生的感叹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维持一息, 下?一瞬,青年压低脖颈, 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微微侧着脑袋。
温热的气?息擦过皮肤, 紧接着是青年暗哑的嗓音,“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委屈了?讨厌我这?样亲你?”
“不是。”温雪杳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白色的锦缎留下?褶皱。
“那是为何?”
他一副追根究底的模样,让温雪杳恨不得捂住那张嘴。
视线略微上移,就看到淡粉色的唇此刻嫣红而潋滟,一张一合,嘴角挑着笑意重复道:“怎么不说?”
温雪杳气?息一滞,猛地闭上眼道,“不是讨厌,就是有些?......有些?喘不上气?来。”
宁珩闷笑一声,捧着她缩紧的下?颌,又在她唇角轻轻压了压,“待回府后我多教你几次,便不会这?样了。”
说完,青年含笑的脸再次逼近,“再试试?”
温雪杳臊红着脸,将头扭转过去避开这?个吻。
青年的下?颌是凉的,攥着她的手?心也是凉的,唯有落在她耳侧的唇畔是那样滚烫,滚烫到温雪杳眼里?的泪也一并发热发烫,蒸腾出水汽。
忽地,门外响起一道去而复返的男音。
“小表妹,方?才你表嫂换衣时的发钗落下?了,我来代她取回。”
她的视线下?意识越过面前的肩膀,雕花镜前的梨木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对发钗。
温雪杳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花,胸腔狂跳更?似片刻前,心中羞耻心顿时翻涌上头。她无助地抬头看向?宁珩,这?次眼中是真的起了雾。
说话时嘴唇都在打?颤,“阿珩哥哥,你快......快放开我。”
若他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被旁人瞧见,她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珩见她推自己,扯唇笑了下?,“阿杳如今的模样,难不成还要开门将钗子送还回去?”
温雪杳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对方?冰冷的指尖按在自己唇上一点。
唇都有些?肿胀发痛,那样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经对方?这?么一提点,她更?是无措起来。
宁珩盯着人的眸子一沉,握在她腰间的手?稍用力掐了把,“别慌,你先回他。”
腰上的酸疼让温雪杳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可思绪显然还无法跟上,“回什么,怎么回?”
“清清嗓子,就说你正要歇下?了,等会儿命丫环给他送去。”
温雪杳听着照做,“表哥,我现在歇下?了,待等会儿命丫环给你送去屋里?可好?”
门外的男子闻言沉默半晌。
屋内的温雪杳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可她身前的青年却?不慌不忙地垂头描摹她慌张的眉眼,落在她腰上的手?往上滑了滑,停在她背后缓缓抚摸了两下?,满是安抚意味。
须臾,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一声轻笑。
路清鹤:“小表妹,妹婿可是回来了?”
温雪杳脑袋转不过劲儿,抬头眼巴巴求助该如何答应,就见青年唇角抿着笑,却?是不言不语。
她不善撒谎,吞吞吐吐嗯了声。
随及,门外人又是一笑,“成,那我便先回去,等小表妹你找丫环给我送去就是。”
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雪杳肩膀一松,“表哥应当没有发现你同我躲在房里?做了坏事吧?”
“做坏事儿?”宁珩被她的形容逗笑,原来在她心里?,方?才他那样吻她是对她做坏事么?
见少女仰头看过来,宁珩压着笑,“嗯,应当不会发现的。阿杳连门都未开,表兄怎会知道我在屋里?对你做了坏事儿?”
温雪杳嗅着鼻息间的酒气?,也不知该如何答,便转移了话题,“阿珩哥哥,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他今日同平时实在不大一样,多半是醉了。
宁珩顺着她的话应了声,“是有些?醉。”说着,他身子向?前一压,倒在少女瘦削的肩头。
温雪杳瞧着人都站不住了,赶忙挽着他的手?臂努力将人撑起来。
她动了动唇,“那我将你扶到床上,你先歇会儿,我让小厨房去给你煮一碗解酒汤,顺便让丫环将表嫂的钗子还了。”
她心里?还记挂着方?才的事,是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侧人目光落在她的床榻上时,那双漆黑的眼更?加幽深。
宁珩笑了下?,配合地往前走,“成,我在阿杳的床上先休息片刻。”
等身形高大修长的青年横躺在她榻上,那张白皙粉嫩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晕。
从小只有她睡过的床,此时却?躺了另一个人,还是一个男子。
那人,是她夫君。
她脑海中不觉回想?起表嫂的话,突然心中有了几分滋味。
“阿杳?”
温雪杳回神,宁珩已经脱下?外衫与鞋在床边躺好。
她几步走上前,弯着腰探进床里?,将整齐叠放在里?头的被子展开盖在宁珩的身上。
淡粉色印着桃花的被子盖在青年身上,温雪杳瞧着不搭,没忍住发了声笑。
见对方?看过来,温雪杳匆忙收敛笑意,转身拿了桌上的钗子,边道:“阿珩哥哥你先歇会儿,我去安排一下?就回来。”
“行,那你快些?。”
话落,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宁珩率先反应过来,催促她道:“快去吧,不是要差人给表嫂送钗子?”
温雪杳应了一声,没再多想?,转身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宁珩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臂虚虚搭在额头上,望着眼前淡粉色的床顶,自嘲一笑:“方?才是不是显得太缠人了些??”
****
温雪杳给宁珩喂过醒酒汤后,独自走到院子里?去。
她蹲在池塘边,此时冬日天寒,池塘里?的水早就结了冰。
脑海中不禁闪过曾在温府的点点滴滴,她心中一阵感慨,今日回门才有所感触,她是真的离开自己的小院子要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日子了。
冰面上倒映着的人影不多时又多处一个,那人站在她身后,印在冰面上的影子模糊着被无限拉长。
蹲在池塘边的娇小身影也好似被这?道阴影包裹起来,她垂眸盯了半晌,然后缓缓起身挺直腰背,转身看向?来人。
“三姐姐。”温初云笑。
温雪杳勾了下?唇角,瞧着她眼底的精光,在心底暗暗叹了声。
前世?她为何就没有发现,温初云的野心其实一直如此明显,明目张胆的浮在脸上。
或许也不是她前世?未发觉,而是她总不愿将人想?的太过糟糕,她从小养在大家族中,母亲自小对她的教导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有时她不是没有察觉温初云在背后的小动作?,而是不愿多管罢了。
因?为她从最开始,虽不喜欢这?个人,却?也觉得她可怜,毕竟比起做错事的温相,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可直到温家覆灭,她才知晓,温初云的心与她是不一样的。她姨娘为了让她能够回相府,不惜自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样回到相府的温四小姐,或许打?从一开始心里?便没有接受过这?个家。
且姨娘教会她的,从来不是大家族的一荣俱荣,而是想?要什么一定要攥在自己手?里?,就算踩着整个温府也要爬上去。
她自私自利,眼里?从来只有自己,却?也有些?鼠目寸光。
不过重来一世?,温雪杳也逐渐想?清了,虽然眼前的温初云又坏又蠢,可她那点不入流的伎俩却?是无法让整个温家倾覆的。
就连元烨也不能,他也不只不过是在温府没落时推波助澜,踩了一脚罢了。
温雪杳没接话,静静看着她。
“姐姐如今倒是风光了,可曾想?过妹妹却?要嫁给一个穷小子?”温初云苦笑道。
两人先前便撕破了脸,是以温雪杳也没有再说那些?违心的安慰她的话,只就事论事道:“高公子虽出身寒门,却?也是入了殿试得过官家夸赞的人,妹妹倒不必觉得委屈了你。”
“若你不是父亲的女儿,连这?样的婚事也不会有。”
温初云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可我同三姐都是爹爹......”
没等温初云说完,温雪杳就打?断了她的话,少女的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轻视的力量:“温初云,我想?你还是不够明白,我是父亲原配、我母亲所生的嫡女,而你是外室姨娘所生。我母亲乃是太师之?女,你生母却?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如何能比?”
她将两世?都未曾说过的话直言道出。
这?一语就像是撤下?了温初云裹在身上的遮羞布,将她最不愿提起,却?又如实的真相残忍道出。
“莫不是你觉得我有的,你便也该有,我嫁入高门,你便也应当不差于我?”温雪杳一字一句道。
温初云脸色煞白。
“还是说,你如今瞧不上高公子,其实是存了心思想?嫁入七皇子府,做皇子妃?”
温初云被戳中心事,脸上的面皮都发起颤来,她咬着牙不肯服输,“为何不能,他曾与我同病相怜,也与我有过惺惺相惜的日子。”
谈及此,温初云突然来了底气?,她仰面一笑:“三姐,你恐怕不知道吧,元烨他看似敬你、护你,可他心底却?不是向?着你的。他何时有将自己的心事同你说过?你那般高高在上,生来就是贵女、是相府嫡女,他与你隔着天堑,所以就算是你喜欢他又如何,他是不会回应你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才是一类人。”
原是这?样。
温雪杳怔了怔,原来他打?从一开始便觉得她高不可攀,所以这?才是他最后见温家失势,便想?将她踩进泥里?的原因?么?
她原来只想?明白了他想?看她失去一切,卑微求他,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样求他。
做他身边的菟丝花,像曾经他依附于相府居于她门下?做一个下?人般也跌落谷底,只能靠着他的施舍度日。
温雪杳看着眼前人,忽地觉得可悲,原来如此,原来前世?在一起的两人,竟都没有爱过彼此。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温初云忽地暴躁起来,她最受不了的不是恨毒的目光,而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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