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虾干晒了两天收起来装坛子里, 坛子蒙上两层油纸再扎上绳子,两个家五间房,每间房里放一罐。
虾晒干了海珠又去海上撒网捞鱼, 这趟是齐老三跟着一起的, 要不然鱼多了,海珠没法把渔网拖上船。
恰逢五月五,老水官在石台上讲解天象,这次下面坐的人多为男人, 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 今天少有人出海打渔, 都在家里过节。
风里隐约带来人声,海珠往岸上看了几眼,老水官今天讲太阳各个季节升起和落下的方向, 这点她是知道的, 她就没过去听。
又撒了几网鱼,岸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是集会散了, 码头上人头涌动。海珠本打算等他们走了再撑船回海湾, 但见他们一直不走。
她想起来了,估计是在等下学的孩子。
“收网了, 我们回去。”海珠说。
齐老三应声而动, 海珠走到船头升帆,调转船头往码头去。
“今天还出海?不歇歇?”码头上的渔民搭话。
“打几网鱼做熏鱼,不要多长时间。今天老水官可说了哪天禁海?”海珠问。
“说了, 五月十八, 还行,跟往年禁海的日子差不多, 我还以为今年会提前。”渔民示意齐老三抛船锚,他捡起船锚帮忙缠在礁石上,问:“你这艘船可不好搬,禁海的时候放在哪儿?”
海珠往坐落在海中的岛上指,看到岛她想起了韩霁,这人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快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齐老三跟海珠坐船板上分拣鱼,大鱼不容易进味,待会儿卖给食肆,中等个头的留下来做熏鱼。分拣完了,齐老三挑着两桶鱼先去卖鱼,海珠则是留在海边,她提桶鱼卷起裤腿下水,坐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刮鱼鳞,鱼先用石头砸晕了,免得刮鱼鳞的时候乱扑棱。
身后水花响,海珠偏头,是毛小二。
“用不用剪子?”毛小二手里握着长剪刀。
“我船上也有。”一只鸟在船上盘旋,海珠捡个石头砸过去,“这贼鸟,还想上船偷鱼。”
毛小二朝岸上招手,他手下的兵卒上船守着。
海珠看明白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可是找我有事?”
“是想跟你打听点消息,沈虞官要辞官养老你可知道?”毛小二压低了声音问。
海珠满脑子疑惑,“你是说沈遂他爹要辞官养老?也是,他爹的年岁也不轻了。”
毛小二看她脸上的疑惑不做假,他纳闷道:“看来你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突然?沈虞官年纪不轻了,但身体一向好。”
海珠摇头表示不知情。
“不过他辞官了,沈家的几个儿子都能干,沈遂他大哥就能接班。”毛小二试探。
海珠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毛小二心里一抖,他垂下眼不敢再自作聪明。
海珠低头继续刮鱼鳞,一条鱼刮完再换一条,毛小二坐在一旁不走她也不搭理,像是没看见一般。
“海珠……”毛小二腆笑,“我就是想打听打听现在当虞官有没有要求,是要考核还是举荐,我家里有个兄长也识文断字会算账会做账簿。”
“沈虞官辞官的消息保准吗?”海珠这才开口。
见她接话,毛小二松口气,他点头说:“保准。”
“那就等着吧,朝廷新派了个布政使过来,虞官的任免看他有什么章程。”海珠说。
毛小二怔住,他坐在一旁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既然有上官管着,那沈虞官就不能私自让他儿子接任。琢磨出意思,他高兴地搓手,他从桶里提一条鱼帮海珠杀鱼,一直到齐老三和齐阿奶过来他才走。
“我回去了让我兄长准备着。”走前他跟海珠说。
海珠没回话,她抬头看看左右两边的人,说:“你俩都过来了,哭包又闹了谁管?”
“她外婆来了,让她外婆看一会儿。”齐阿奶吁口气,她出趟门就像是蹲大狱的犯人出牢放风了。
“你留你丈母娘多住几天,或是让她往后常过来。”齐阿奶跟老三说。
这打的什么主意海珠都听出来了,她在一旁哈哈笑。
齐老三也笑,“我回去了提一嘴,但来不来看她,我丈母娘清静惯了,年纪又大,不一定受得了。”
“就是清静惯了才喜欢热闹。”齐阿奶笑,过了一会儿才坦言说:“我养了三个儿,又看着海珠姐弟五个出生长大,两代八个人都没她能折腾,还必须抱着睡,现在斤两轻还使得,等五六个月长膘长肉的时候,家里估计就你跟她娘能抱了。”
“要不狠狠心?”海珠试探道。
齐老三摇头,“她现在小,要贴着人睡才踏实,再长长就好了。”
齐阿奶冷哼,“活该你受折腾。”
齐老三无所谓,这点累算什么,还没他当盐丁的时候累。
刮了五十条鱼,三个人忙到晌午,齐老三拿着刷子和筐走到水深处刷筐,刷洗干净了装上鱼挑上担子往回走。
刚走进巷子就听到了哭声,巷子里的街坊见到人如见到救星,迫不及待地说:“快回去快回去,你家的大嗓门吵死人了。”
贝老娘哄孩子哄出一脑门的汗,脸色沉沉,脸上的褶子都拉了下来,脸越发长,海珠猛一看到人恍惚觉得脸生。
“奶吃了,屎也拉了,尿布是干的,她娘抱着在屋里走也不行,我抱着哭,她二伯抱着也哭,她二姐抱还哭。”贝老娘木着脸说话。
“这孩子是这样,抱着哄还要跟她说话,还有点认人,臭毛病多。”齐阿奶摇头,她也不接手,谁惯的谁哄去。
齐老三放下担子去灶下抓把柴灰搓手,反复搓了三遍没腥味了才回去换衣裳,急急忙忙连扣子都没扣好先去抱他闺女。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巷子里的街坊都要嫌弃你了。”
海珠生炉子炒椒盐,齐阿奶则是在哭声里淡定地晾鱼沥水,她跟贝老娘说:“亲家母你歇歇,我晾了鱼就来做饭。”
“唉,我回去吃,你也别忙了。”贝老娘脑子嗡嗡的,她要回去清静清静。
“不忙,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你走了我们也还是要吃饭做饭的。”齐阿奶可不让她走,直接说:“下午我们要熏鱼,再劳你帮忙看着星珠,你放心,她上午闹了下午就要睡。”
“噢……”贝老娘捏着布兜子又坐下去,脸上净是犹豫之色,她嘀咕说:“也是,奶娃娃除了吃就是睡……”
“大奶,我三婶小时候闹不闹?”冬珠忍不住问。
贝老娘忙摆手,“星珠不随她娘的,长相不随,性子也不随。”生怕解释不清就被黏上了。
冬珠看到她急切的样子咯咯笑,太有意思了。
鱼都挂绳子上了,齐阿奶进厨房做饭,瓦罐里的排骨已经炖好了,她再蒸条鱼煮锅饭,待会儿海珠来炒两盘菜就齐活了。
椒盐炒好了,海珠端着平底锅放桌上晾着。有一会儿没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她偏头看,齐老三抱着娃坐在檐下打瞌睡。
她清咳一声,示意其他人看。
“你三叔估计养了这一个就不想再生了。”齐二叔莞尔。
贝老娘暗暗点头,她对这个女婿满意的很,看他累成这样子,心里琢磨着以后她过来帮衬点,孩子哭了她哄不住,尿布和衣裳她是能洗的。
院子里安静下来,让这对哭包父女好好睡,一直到饭好才喊醒他。
“给我接一下,我手麻了。”齐老三抽气。
海珠接过睡着了还在吸嘴唇的小孩,说:“你手还挺稳,睡着了抱着娃也没松手。”
“睡着了也提着心,我已经练出来了,等星珠长大了,我夜里出去当贼。”齐老三僵着两条腿站起来,麻酥酥的滋味窜到腿骨里,他咬牙骂道:“他娘的,养个孩子比当贼都难。”
冬珠笑得喘不过气,她趴在桌子上压着声音笑,她觉得她三叔养个孩子变得有趣多了。
“吃饭了,菜有点少,亲家母别见怪。”齐阿奶舀碗排骨汤,盛的米饭上盖着青菜叶,她放在桌上,说:“老三,把饭给你媳妇送去,免得孩子醒了要吃奶,她又不得空吃饭。”
贝老娘再一次感叹她闺女运道好,遇到好人家了。
几乎是刚吃完饭,哭包就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嗓子眼先亮出来了,齐老三放下碗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冬珠你去洗碗,奶你跟我腌鱼。”海珠说。
“我也来帮忙。”贝老娘卷袖子。
齐阿奶不让她弄,弄得一身腥味,抱孩子的时候那丫头不得劲。
鱼腌上了装筐子里用石板压着,海珠推着车带全家人出去割青茅草,齐老三把他二哥也推出去放放风。
一忙就是半天,傍晚推着一车青茅和艾蒿回来,齐阿奶去街上买了粽子和鸭蛋,回来的时候遇到她亲家母,她刚要出声留客,这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溜烟跑远了,两条老腿比潮平那猴子腿还利索。
第169章 想你了
粽子、鸭蛋和大蒜丢进锅里煮, 风平坐在灶下烧火,其他人都坐在院子里歇气,暑气渐消, 海风习习, 头顶是绚丽的红霞,海珠靠在椅子上仰头看飞过的鸟,闲适地数飞鸟的只数。
“给,抱着你小妹。”齐老三把孩子递过来, 说:“我去拉几桶海水回来洗鱼。”
海珠手忙脚乱地接过, 紧张地问:“你走了她不会哭吧?”
“哭了你哄哄就行了。”齐老三甩手不管了, 他推着木板车拎上空桶出门。
海珠低头,对上星珠那双明亮的眼睛,小儿的眼睛清澈又纯真, 她弹舌逗一逗, 裹着襁褓的小孩就翘起嘴角,她兴奋地说:“这不也挺乖的,怎么发脾气的时候就不讲理了?把你外婆都吓跑了。”
冬珠走过来做鬼脸逗她, 啧啧道:“哭包,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你爱哭了。”
“让我抱一会儿。”潮平跑过来,他有模有样地端起胳膊, 催促道:“来, 给我抱。”
“帮你哥烧火去,等三叔回来了你再抱,抱哭了有人哄。”海珠直言不讳。
齐二叔乐, 有了星珠让老三也更有用了。
灰猫一溜烟从外面窜了进来, 它缩着脖趴门后面盯着,冬珠以为外面有什么, 走出门一看,是巷子里的人拿着家伙什准备去赶海。
“吃饭了吗?去海边赶海啊,今天是大潮,说不准能捡到大货。”路过的事说。
“还没吃饭,我们今晚要熏鱼,不去赶海。”冬珠说。
“要熏鱼啊?难怪割了那么多青茅。”
门外的说话声让星珠又皱了眉头,海珠抱起她绕着院子走,说:“又不痛快了?先别哭,等你爹回来了你再哭。你就像我们家养的猫,时不时在巷子乱窜,去人家家里要鱼吃的时候胆子大,任人摸,这会儿有个过路的人,它又像受惊了一样,生怕别人进来揍它,唉,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说是不是?噢,这会儿又笑,谁在跟你笑?”
“对,都这样哄着,有人陪着说,有人陪着笑,是我我也不愿意干巴巴地躺在床上。”齐阿奶哼道:“小孩最会看脸色,皱眉就抱,一哭就哄,她也会拿捏人。”
“你跟我三叔说去。”海珠不听。
“我不跟他说。”
“那就别说,我三叔愿意被他闺女拿捏,他累归累,又没发过脾气,你说这些不遭人烦?”海珠直言。
“我还不能说了?又嫌我啰嗦?”齐阿奶嘀咕,“不说就不说,我又不嘴痒。”
齐二叔坐在一旁给猫梳毛,梳下来的毛让潮平拿进去扔火里烧了,他对这祖孙俩的话充耳不闻。
天上的霞光散去,锅里的粽子煮熟了,齐老三也打水回来了,还捡了几条死鱼回来喂老龟。
抹了盐的咸鱼压在筐里压出了黏液,一条条拎出来丢桶里用海水洗去盐粒子和腥咸的黏液。只腌了两个时辰,鱼肉里刚有咸味,若是用淡水冲洗,熏出来的鱼外皮是淡的,也容易坏,用海水恰好,粗盐洗掉了,咸味还在。
洗干净的鱼挂绳子上沥水,院子里满是腥味,海珠把星珠送回去吃奶后,她跟冬珠抬着桌子出门,一家人坐大门外的巷子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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