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经由海上漩涡一事, 禁海期提前了五日,渔民不能再出远海,船也要在五日之内搬离海湾。
守卫敲锣通知后, 租齐老三渔船的那个渔民上门去退租, 去的路上他想了想拐进布庄扯几尺花布,出来了又去猪肉铺买二斤猪肉,付钱的时候他闲聊道:“今天的猪肉卖的挺快,就剩半拉肋骨了?”
“都买走了, 这是第二头猪了, 估计多半都进了海珠的家里。”猪肉佬往外看, 玩笑说:“沾了她的光,我今天的生意红火,待会儿我也凑热闹送几斤肉过去。”
“我也是给海珠送去的, 我听人说她为了不错过求救的人, 抱着养的海龟跳船趴在木板上被船拖着走。”租户啧啧道,都是出海的渔民他明白其中的危险,那个时候坐在船上的人都害怕, 她还敢下海, 那是真在赌命。
“那你快去,我数了数, 最少已经有三十个人过去了。”猪头佬说。
男人提着肉拿着布, 出了街拐进巷子,他还没走进青石巷就遇到大声说笑的熟面孔,都是经常出海的, 大家伙都脸熟。
“你也去海珠家?”对方问。
“哎, 她在家吗?”
“在家,快去。”话落他又昂首挺胸往外走, 路上看见眼熟的人就搭话:“好些人买了谢礼给海珠和沈参将送去,我也去了,你去了吗?”
“去了,我住的近,一早就去了,去的时候她关着门不要,我就把东西放门外了。”
此时海珠家里的院子里堆着各式的东西,拿去街上摆摊,在她的摊子上能把吃的喝的穿的荤的素的买齐了。她已经放弃挣扎了,坐在院内每逢进来个人她先道谢,来道谢的人一愣,满腔琢磨好的话噎了一下愣是忘了,东西放下再夸几句谢几句出门离开。
“又来人了——”巷子里的孩子扯着嗓子大声喊。
“来人了。”长命一溜烟跑进来,他跟风平充当海珠的左右护法,站在身后守着。
胡三郎被冬珠迎了进来,他笑眯眯的,在一帮小孩的围观下他觉得挺有面子,东西放下了说:“齐兄弟,禁海期提前了,我来还船,你跟我去海边检查下你的船。”
家里的确用不上他,齐老三跟人出门。
他们刚走,巷子里孩子的声音又起,沈遂多看了两眼,问:“这是在扮演通传的小厮?花里胡哨的。”
“你不懂,可好玩了。”红珊说。
沈遂的确不懂,但他能想象到海珠的尴尬,看见冬珠和潮平面带微笑地迎出来,他走进去看到海珠脸上木然的笑。
“哈哈。”他大笑两声,视线扫过院子里摆的东西,说:“你比我收的谢礼多是怎么回事?”
“大概你是顺带的。”海珠又高兴又为难地看着地上的东西,鸡鸭蹲在地上拉屎,猪肉堆在筐里,还有水嫩嫩的青菜和自家晒的鱼干蚝干,墙角竖了五把扫帚,扫帚边上放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洗锅的竹刷,这些都是渔民送来的。
“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沈遂问,“我那里也有不少,我都给你拿过来,我明天就走了。”
“行,那你拿过来吧,这些能吃能喝的我做成菜,傍晚的时候在巷子里摆几桌,谁愿意来谁过来。”
天热,肉就是腌了也搁不住,大家为表心意送了谢礼,海珠也不缺这些东西,索性再摆几桌席,吃吃喝喝大家都高兴。
“对了,周边渔村的情况如何?”海珠问,昨天清点的渔船都是镇上的,沿河而居的渔民都是顺着河道直接回村的。
“亭长派人去查看情况了。”沈遂叹了一声。
他回去后安排几个小厮挑着东西都送去青石巷,想到做饭要用柴,他又自掏腰包买两车柴给海珠送去。
再有来送谢礼的渔民,海珠就嘱咐说:“傍晚的时候过来吃饭,我在巷子里摆几桌,庆祝我们从海上逃生,转危为安。”
“哎,行。”渔民一怔,继而说:“那岂不是又让你受累了?”
“不至于,我帮手多。”海珠心里高兴,忙累也是值得的。
杀鸡宰鸭的时候冬珠、风平、潮平、贝娘都用上了,齐二叔负责择葱择菜剥蒜,齐阿奶负责烧水,海珠则是搬了菜板出来切肉。
侯夫人午睡醒了听到消息带着丫鬟婆子过来,说:“老的小的都派上用场了?怎么没去隔壁借人?我家能用的人多啊。”
“不会客气的,用得上的时候我就开口了,这会儿用不上,院子里也站不下这么多的人。”海珠切肉的刀不停,视线扫过一圈,说:“我家的这班人马都是得用的,配合默契,人多了反而会乱套。”
侯夫人不理解,但选择听从她的想法,她又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屋里响起孩子的哭声,齐老三放下剁骨刀洗手进去抱孩子,片刻后贝娘洗手进屋喂奶,孩子刚吃饱她就脚步匆匆出去了,在屋里闷了一个月,现在忙起来了她干劲十足。
“三叔,你要是不趁手,就把我小妹送去隔壁,隔壁哄孩子的人多。”海珠说。
“这法子可行。”齐老三拿了沓尿布抱着娃去了韩家。
“舍得把孩子送过来,不舍得把活儿让出来。”侯夫人笑着摇头,她也有想不通的时候。
猪腿剁了,齐老三先端着两盆肉回到他住的院子,肉倒锅里添上水,再拿卤料包扔进去,盖上锅盖生火就开煮。
锅里的火烧着,他还能抽出空剁鸡剁鸭。
海珠拿了包干鲍鱼舀热水泡着,切的五花肉块儿倒进开水锅里煮,风平进来转一圈,问:“炉子烧不烧?”
“炉子,我想想……”海珠在脑子里琢磨下菜色,说:“炉子先不烧,你跟你二姐去街上买五条鱼,我们平时炖鱼汤的那种鱼,再让卖豆腐的送半板豆腐来。”
“要不要喊娘和平生过来?”冬珠问。
“不用去喊,已经来了。”秦荆娘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她进门说:“昨夜里平生不舒服,我忙着照顾他,晌午那会儿才听到信。”
“平生咋了?”齐阿奶问。
“昨天晌午跑出去玩,热着了,吃不下饭。”秦荆娘长叹一声气看着海珠,对于这个大女儿,她已经没有管教的能力,“我过来就是看看,海珠没事我就放心了,往后……你多注意,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你要是出啥事了,我们也痛苦。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心善的姑娘,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下海之前心里是有把握的,有什么后果我能预料,也有解决的办法,娘你放心。”海珠说。
“行,你们忙,我还回去照顾你小弟。”秦荆娘往外走,冬珠和风平装了兜铜板也跟着出门了。
……
落日西偏,青石巷整条巷子都弥漫着肉香,路过的人闻到味不由驻足,打听到消息,有人回去做菜,也有人去街上买菜。
当齐老三搬桌子出来时,巷子里补渔网的男人也去帮忙,十张桌子就摆在巷子里,潮平、风平和冬珠带着长命颠颠抬长凳出来。
“菜上桌了。”红珊站在门前喊。
“第一道菜,炖猪腿。”冬珠报菜名。
齐老三、贝娘和齐阿奶端着菜摆桌子上,八条猪腿炖了三锅,分装十盆。
“第二道菜,鱼炖豆腐。”冬珠往盘里看一眼,接着喊。
还有鲍鱼烧五花肉、炒鸡块、鸭汤米粉煲、一共五个菜,都是大菜。
“我奶炖了黄豆猪蹄。”二旺出来喊。
“我家清蒸了鱼。”
“我家烤了鱼。”
“我娘煎了饼。”
“我娘和我姑包了韭菜鸡蛋馅的包子。”
“……”
过来吃饭的人不是空手上桌,各家都端了自家做的饭菜,分盘摆在桌子上。
其他得到消息的人也都带菜带饭,也有拎了瓜果过来的人,后来筷子不够了,青石巷的街坊们拿了自家的筷子和碗出来。
巷道成了露天的食肆,海珠提供了一个主意,众人合伙拼凑了十桌满当当的菜和酒,男人们喝着酒畅谈海上遇到的危险,用平淡的话佐着酒掩去对死亡的后怕。
侯夫人坐在其中一桌认真听着,在这种氛围下,她都淡化了生死,难怪海边的孩子能一代又一代的去海上拼搏,都是长辈走在前面引路。
酒足饭饱,众人没急着走,大家一起收拾残局,海珠带着三个小的也在席间忙活,端盘的端盘,扫地的扫地,最后桌子搬进院子了,姐弟四个累得并排坐在长凳上看猫啃骨头。
星珠又哭了,齐老三匆匆跑进韩家抱孩子,海珠也跟了过去,她找到那个给她洗过头的丫鬟,说:“今晚我在这边洗澡洗头,你再给我按按头。”
“好嘞,我这就去打热水。”
“海珠,过来,陪我说说话。”侯夫人在走廊下招手,她犹豫了一晚上,还是选择劝一劝:“往后这种费神费力的事多让下人忙活,你看看你们累得,老的累,小的也累。”
海珠摇头,问:“您是不是想说让我能费钱的时候别费人?”
侯夫人默认,她的确是想送几个丫鬟婆子过去,洗衣做饭挑水劈柴完全可以让下人动手,冬珠和风平也不必天天早上拌馅去摆摊卖饼,可以去做别的更有用的事。
“我家的情况不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我二叔那样,大家的步子是不齐的。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在街上开食肆,请伙计和厨子,我是清闲了,家里的人也都清闲了,不操心就有钱用,身体不受累,心是空的。我们全家一起忙,能择菜的择菜,能烧火的烧火,能挑水的挑水,大家一起忙一起累一起赚钱,劲往一起使,心是齐的,感情是真的。累了就歇,饿了就吃,少些计较,多好。”海珠现在不打算雇人帮忙,以后应该也不会。
开个家庭小食馆,清闲了在能力之内做做饭卖卖菜,全家人手拉手一起往前跑,牵动她的是感情,不是钱。
第177章 馋猫奸狗
一夜过去, 巷子里的菜味皆数被海风带走,日头未出,海风凉爽, 但卖水和卖柴的男人已经出了汗。
“买水吗?多送你一担。”卖水的人敲门问。
海珠摆手, 她走出去说:“我三叔已经推车去打水了,今天是你来的?”
“不出海了,就让我老爹在家歇着,禁海期我来送水。”男人推着一车水走得稳当, 见有人开门了, 他忙推车过去。
屋里有了动静, 冬珠和风平先后开门出来,姐弟俩仔细洗脸漱口,再喝一碗温水就取下墙外挂的竹篮, 拿上铁耙往外走。
“奶, 我们去撬蚝肉了。”冬珠交代一声。
“我也去。”海珠说。
姐弟三个往外走,三只肥猫麻溜的跟上。他们刚拐出巷子,贝娘抱着睡醒的星珠过来了, 她把孩子给齐阿奶抱, 回去搬了摇篮过来,又把星珠放摇篮里躺着, 孩子有她奶看着, 她进厨房去烧水煮饭。
齐阿奶也没闲着,扫地刷桌擦门擦窗子,偶尔晃到摇篮旁边看一眼, 见星珠又睡了, 她拿块儿洗净的尿布搭摇篮上遮光。
“这丫头满月了就懂事多了,不像之前那样, 醒了必须有人抱着,没看见人就哭。”她嘀咕道。
贝娘笑着摇头,其实是星珠跟她待一起乖点,有她爹在就哭着要抱,看不见人听不见声也就算了。她也觉得奇怪,棒槌长的娃已经会看人下碟了。
正琢磨着就听到巷子里响起车轱辘声,声音越来越近,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贝娘伸个指头竖在嘴边,又往屋檐下指了指,齐老三了然,只走动不出声说话。
一车水灌满两个水缸,趁着海珠姐妹俩还没回来,齐老三推开他二哥的屋门,屎尿排尽又洗个澡才推出去。
“床单被单该洗了,我也该洗个头了。”齐二叔说。
“行,我出去牵两根绳子,床上的东西都抱出去晒晒,我听说十八的那天有暴雨。”话刚落,齐老三顿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瞬,屋檐下睡的丫头哼唧了起来。
“知道你醒了,就来,再躺一会儿。”齐老三推着他二哥到院子里,又快速绑了绳子,再急匆匆跑进屋抱出被褥搭在晾衣绳上,赶在星珠绷不住哭出声之前抱在怀里。
“让她哭个两回,别一哭就抱,不然以后你就是这样了,回家跟做贼似的。”齐阿奶说。
“能不哭就不哭,干嘛要让她哭?我又不是抱不了。我顶多也就抱一年,等她满周岁了会走了,那时候我想抱,她也不一定乐意。”齐老三已经练出抱娃的技巧,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还能做别的事,他从墙上取下风平挖沙的小木铲,拎着便桶抱着娃出门了。
“老三是个宠孩子的。”齐二叔笑。
“头一个都是心头肉,海珠才出生的时候,你大哥也是在家就抱着孩子不丢手,你想抱他还不乐意。”齐阿奶端了热水出来,搬条长凳再放下卡住的椅背,人躺下了,她端着盆过去给他洗头发。
热水滑过头皮,齐二叔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五只飞鸟展翅路过头顶的天空,它们灵活的让人羡慕。
“娘,我让你辛苦了。”他低声说。
“辛苦啥啊,咱们娘俩缘分深,这辈子你欠我,下辈子你还是我儿。”
“行。”齐二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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