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 第170章

作者:孤荷 标签: 强强 市井生活 HE 穿越重生

第228章

  暌违经年, 九斋少年重聚,本该是嘘寒问暖的光景,但目下卒务繁冗, 众人亦是来不及互叙旧谊了, 温廷安直奔主题, 道:“事况是这样的,数日前我回京述职,进宫面圣一趟,当时官家同?我说了一件事, 说是钦天监测算出中原地区在一个月后,将?会生发一场地动。”

  众人面面相觑,容色各异, 道:“地动之灾?”话里, 皆是添了几分不可?置信。

  其实,温廷安能够理解众人为何会这般诧异, 不光是因为地动之事,在大邺内隶属于极其罕见之事, 更是因为兹事隶属于钦天监的一句谶言,尚辨不清到底是真?到底是假,虚虚实实,教?人难以琢磨。

  温廷安凝声?说道:“不论这地动之灾是否为真?, 我觉得上上之策, 便需在地动的预测时间抵达之前,疏通并迁移中原地区的百姓,将?他们转移到合理的地方。”

  温廷安一晌说道, 一晌从随身携带的囊箧之中,摸出一份中原堪舆图, 直直平铺于案几上,用朱笔轻轻捻摹出几个地方,细致地道:“冀北、冀南,以及还有几处周遭的州路,皆是地处中原地带,我们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将?他们转移出中原,在偏近江南的、或是偏近漠北的州府有个容身之所。”

  事况生发得太过于突兀,魏耷与苏子衿抵今皆是尚未缓回神来。

  “慢着,”魏耷指了指在堪舆图上被朱笔圈出的那几处地方,谨声?说道,“我捋一下,按温兄方才的意思,是因为在一个月后,中原即将?生发地动,是以,我们亟需在一个月内,将?冀南、冀北等地方的百姓,转移到别的地方,是也?不是?”

  温廷安点了点首,应承道:“确是如此。”

  苏子衿纳罕地道:“但兹事,有些教?人太匪夷所思了,钦天监是观星象、司占卜的廷官,虽说在朝内廷外的份量不轻,但这并不意味着其所述之言,乃句句属实,这地动之言,不一定会生发,不是么?”

  苏子衿的立场,其实阐明得非常含蓄了,他口中的「匪夷所思」,不妨用「危言耸听」形容得更为适宜得体一些,简言之,苏子衿是觉得不应当为了钦天监那亦真?亦假的言论,将?地动之事坐实,就把中原地带所有的百姓,转移到江南或是北地。

  温廷舜适时道:“苏兄所言确乎在理,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万一钦天监所述之言,真?的属实,当天灾人祸真?的莅临之事,我们能应对筹措得到位么?”

  他匀亭柔韧的指尖指着漠北一带,“诸如漠北的荒灾时疫,在大半年前,这位钦天监的言官,亦是给官家递呈过奏折,但朝中诸多廷官认为大邺承平日久,粮仓充盈饱和,遂是对防灾之事不以为意,但半年之后的现在,荒灾与时疫真?的生发了,朝中廷官急得一筹莫展,事发之时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就是递呈奏折,真?正解了燃眉之急的,还是大理寺——”

  温廷舜看向?了温廷安,温廷安接声?道:“外遣至岭南的官差,是周廉、吕祖迁、杨淳和我四人,多亏广府人仗义襄助,不然?,这三万斤粮米,真?的无法在短瞬的光景之中筹措出来。”

  周、吕、杨三人亦是在旁将?事况具体阐述了一回。

  魏、苏二?人顿时陷入沉思,温廷安袖了袖手,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而?言太过于突兀了,但大理寺一回京,便是接收到了这个密信,地动之事确乎是亦真?亦假,但我个人倾向?于它是真?的会生发,人命关天,我们皆是为生民立命的,时局刻不容缓,是以,我们甫一到了冀北之地,便是即刻寻你们打商榷来了。”

  苏子衿原本是保守派的,听了温廷安这般话辞,脸庞上显出了一丝动容,点了点首,道:“我晓得了。”

  魏耷道:“假若地动真?的会发生的话,要在一个月内将?中原内所有的黎民百姓,安全转移至江南或是北地,兹事委实太困难了,冀州拢共六个县衙,州府是个空架子,知州老爷基本没甚么威信力?,每个县衙可?以算是各自为政,算盘打得不少,人心也?复杂得厉害,我觉得纵使我们信了此事,各地县衙知县亦是不一定会信服。”

  温廷安道:“不一定会信服,这在情理之中,大理寺可?以跟这些县衙去谈去聊。”

  周廉捋袖抡起拳心,磨牙霍霍道:“这些县衙若是不听,便用武力?伺候。”

  吕祖迁和杨淳即刻将?这位上峰摁了回去:“寺丞能动口的话,尽量就别动手罢。”

  魏耷舌头掸了掸上颚,抱臂正色道:“我觉得周廉话不错,可?以动手。”

  吕祖迁与杨淳张了张下颚:“……啊?”

  温廷安与温廷舜相视一眼,一阵默契的无言,温廷安浅浅啜了一口清茶,这一回轮至她匪夷所思了:“对各县衙动手?”

  她只听过官压民、民压官,却未曾听闻过官揍官的。

  魏耷的指端逐一划过堪舆图之上冀北冀南各处县衙的位置,郑重其事地道:“方才客邸前所生发的景致,你们势必也?见识到了,若是我不曾借巡按的官位,替那卖弱势的摊贩撑腰,这当地的地头蛇,便是恣睢横行、无法无天了,他们为何?能如此野蛮横行,自然?是因为这当地的县衙不管事儿,当地势力?如此盘根错节,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撬动的。”

  苏子衿道:“纵使大理寺寻至县府说理,知县势必是给你们和一团稀泥,说这一桩事体,他们会好好考量考量,但绝不会即刻行动起来,答复一般延挨上七日八日才能给,而?且每一回大多暗昧不清——”

  苏子衿摇了摇首,揉住额心,喟叹道:“冀州比不上洛阳,此处官差办事效率太低了,整天坐在司房之中,看起来很忙碌,但又不知具体在忙些什么,我们负责收粮税的,问?各处县衙收粮的情状,他们都是捱延好久。”

  温廷舜闻罢,道:“照你们这般说来,确乎只有拳头才能出政权,否则,很多重头的事都不能很快就完成。”

  魏耷抡起拳心,拳眼朝下,硬实地抵在案前:“可?不是么,上一回我们就去了冀州最靠南的一处县衙,名曰碧水县,那个县衙和他的书记,行事磨磨唧唧,跟个滑头油柑似的,若不是我当场赏了他的赑屃盆栽几个拳头,他铁定会继续再?油腔滑调了,拿我们轻易糊弄。”

  温廷安失笑道:“魏兄赏了这个碧水县衙几个拳头后,他反应如何??”

  苏子衿摊手失笑,道:“还能怎么着,自然?变得憨居了,老老实实地将?粮税递呈上来。”

  一时间,温廷安陷入了短瞬的沉思之中。

  平心而?论,她不是一个擅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为官快一年了,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事况,她绝对不会轻易诉诸武力?,拳头里出政权也?不契合她的价值观念。

  但魏耷和苏子衿是她知根知底的同?窗,数年的情谊摆放在此间,他们不可?能会在这种重大事体上诓瞒她。

  这冀州下属管辖的六个县衙,可?能真?的是如唐朝藩镇割据那般,各自为政,极难整治,油滑得不行,真?的要诉诸武力?,才能将?他们治理得服服帖帖。

  温廷安问?温廷舜,道:“你在漠北行伍之时,漠北下面可?有县衙,同?地方官打过交道么?”

  温廷舜敛了敛眸心,“漠北民情与中原的有些不同?,它居于大邺疆域的边陲,下面亦有一些县衙,但这些县衙的县令大多行伍出身,行军过、出征过,他们信服苏清秋苏将?军,畴昔苏将?军若有诏,他们召必归。”

  温廷安听罢,觉得有理:“苏大将?军威严赫赫,得天下民心,若是下面胆敢有人不听,那定然?是不大可?能的。”

  周廉一条胳膊搭在桌案的边缘,随声?道:“若不听,将?军肯定将?那人头拧下来,当杌凳坐。”

  温廷舜左手指腹摩挲着右手指腹,正色道:“苏将?军真?的这么做过。”

  众人:“……”一时间冷汗潸潸。

  温廷舜解释了一句:“畴昔先帝在时,一回金军犯禁,苏大将?军率十万大军打仗,下面有一处县衙,县令畏战,弃城而?逃,苏大将?军闻获此讯,怒不可?遏,一匹红鬃单骑千里追剿叛徒——”

  他修直的指尖,在堪舆图上漠河的位置点了一点,“就是在此处,县令逃至漠河左岸,意欲投奔金军,尚未来得及渡河,便被苏将?军缉获,苏将?军没有给那人一句辩解的机会,当场便是将?那人的天灵盖卸了下来。”

  虽然?不曾亲耳听过,但众人对这素未谋面的苏大将?军肃然?起敬。

  然?而?,冀州府邸的知州,不一定会有苏大将?军这般的铁腕与魄力?。

  也?勿怪管不住下面的地方官。

  不过,温廷安深觉目下尚不是一个适宜同?各地县衙打交道的时机,她道:“魏兄、苏兄,你们先带我们去一趟冀州府罢,去通禀一声?,大理寺要见一下冀州知府。”

第229章

  冀州府的知州姓李, 讳曰琰,闻着大理寺与宣武军抵达州府的风声,行将为他们设宴摆席, 摆席的地点设在冀州城以南之地?, 最大的一座茶楼。温廷安原本预备婉拒的, 她不是一个热衷于饭席上应酬的人,整个人亦是不擅于此,打算甫一见着李琰,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谈公?事的。但不知是不是地?方官, 皆有这么一个热忱好客的通病,每次从?京城遣驻而来的朝廷命官,他们必定得好生招待一番。

  温廷安想起此前去岭南, 见着广府知府丰忠全, 他亦是延请大理寺去夕食庵,纵享广府早茶。这一回, 这冀州府的李琰亦是如此,延请他们去御香茶楼, 这亦是正好对契了那一句贯穿古今的俗例,酒肉穿肠过,公?事好商榷。

  温廷安一行人风尘仆仆,目下抵了这一座茶楼, 茶楼外处设了一道磅礴且气派的彩楼欢门。

  欢门之上, 珠帘楹柱,闳门宽敞,彩幡飘摇, 隔着不远的距离,能够隐约闻见丝竹弦乐之声, 以及评弹说书?的朗朗之声,虽未能窥见此中景致,但里间的氛围,必定是喧嚣且热闹的。

  欢门之下,不少迎客的小鬟正在招徕新客,当下见着温廷安一行人,其中一人穿着凤仙花裙裳的,热络地?迎了上前:“官爷仔细足下路,是喝茶听?书?,还是寓店长住?”

  温廷安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那小鬟一听?他们是李琰的客人,旋即恭谨行礼,延请他们一径地?往入里间。

  那小鬟估摸着是对魏耷与苏子衿有深刻的印象,晓得两人乃属李琰身?边的心腹,引路之时,处处睇眼朝他们望过去,那眼神虽谈不上眸若秋波,但至少是含情的,说话时,亦是常看着两人说。

  周、杨、吕三人很快瞅了一丝端倪,品出一丝况味,忍不住揶揄道:“魏兄与苏兄,不论是在偌大的冀州城,还是在冀州县衙,都好生受欢迎。”

  魏耷与苏子衿:“……”

  比及那小鬟再望过来之时,两人俱是默契地?浅浅咳嗽一声,苏子衿道:“这茶楼的氛围好,魏兄若是休沐,不妨带令夫人来小酌怡情一遭。”

  魏耷道:“苏夫人不是月前添了一女么,到时候摆百日宴,可以考虑在这御香茶楼摆一遭。”

  凝神谛听?两人对话的小鬟:“……”面容上的色泽,肉眼可见地?褪淡了下去,面庞一时之间苍白如?纸,空气之中,好像是响起了隐形的碎裂之声。

  此后,这小鬟再没有朝两人暗渡秋波。

  这厢,温廷安方才在外边细致地?观察了一番冀州城内外的情状,发觉这冀州城内,流动摊贩有不少,但基本没有寻衅滋事,或是聚众闹事之人。

  温廷舜亦是留意到了,没有对比便是没有伤害,这冀州城的治安,比下面县衙好太多了。

  温廷安便是问?那小鬟:“这内城并未设有巡检司或是皇城司,城中治理亦是较为疏松,茶楼就不怕有地?头蛇前来寻衅么?”

  小鬟颇为恭谨地?道:“官爷容禀,冀州城府不比其他地?方,此处好歹是冀州知府老爷的地?界,任凭地?方势力想怎么着,那些地?头蛇也?是得敬让几分薄面的。”

  温廷安眸底掠过了一丝兴味,当下又听?那小鬟道:“先且不论那知府老爷如?何,咱们御香茶楼的老板娘,先前出身?于世家大族,颇有手腕与气魄,同冀州诸多将门贵族与富贾显贵交情深笃,老板娘有此些贵胄相互照应,地?方上的那些旁门左道,自然不敢妄自造次。”

  小鬟思及了什?么,又挺了挺胸,言语之间尽是自豪,道:“不光是老板娘,还有这茶楼里一说书?的娘子,嘴巴委实厉害着呢,擅讲各种志怪小说,什?么演义什?么传什?么记什?么史,没什?么是她不能讲的,每日不少贵胄常在此处听?她说书?评弹,听?得如?醉如?痴的,讲完了,皆是不肯挪窝。假定有人来寻衅闹事的话,只消那娘子叉腰往那槛门一搁,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不消诉诸武力,便能将那寻衅之人,叱骂得个狗血淋首。”

  众人一听?,倒是对这御香茶楼的楼主,并及那说书?娘子,愈发好奇得紧了,甚或是稀奇。

  来冀州这般久了,他们还是头一回听?闻,这个地?方何时竟是出现了这般厉害的人物。

  温廷安寥寥然地?牵起了一侧唇角,莞尔道:“照你这般说来,这御香茶楼的楼主,并及那说书?的娘子,一个一个皆是比那冀州知府老爷还要厉害的人物?”

  这话说来敏.感,小鬟不便说甚么,只是温谨地?笑了一笑,到时候官爷们可就知晓了。

  方离彩楼欢门,众人陆续行入楼门,沿着曲折的主廊徐缓地?行近过去,一楼是个露天的满座,堂倌与茶博士如?鱼得水般,利落地?往来其间,气氛端的人声鼎沸,小鬟将众人往二楼引去,二楼的氛围相对岑寂一些,窗格故意髹漆髹得老旧,座与座之间辟留出不小的空隙,中间有一围纱帘垂落,取得是一个小隐隐于市的意境。

  冀州知府李琰,便是此处静候众人,见着他们来,遂起身?拱手迎候。

  温廷安一行人逐一还礼。

  李琰见着大理寺身?后还跟着两位眼熟的,不由?纳罕地?道:“小魏小苏,你们怎的同温少卿一同来了?”

  温廷安主动解释道:“我?们旧时有同窗之谊,本是旧识,今次在外办差,刚巧在碧水县外遇着了,解决了一桩摊贩寻衅案,便是一同回了来。”

  李琰点了点首,道:“原来如?此。”听?及『摊贩寻衅案』,他的容色覆落下了一瞬霾意,但很快消弭殆尽。

  李琰延请众人在茶宴上落座。在冀州,是没有早茶午茶晚茶一说的,所?谓的饮茶,真的只是如?纸面上所?说,纯粹喝茶,迩后享硬食。

  茶是当地?特产的新山毛尖,用海碗盛装,温廷安看着有些像是岭南客家的擂茶,汤碗之中佐料甚多,初味是煞人的甘涩,尾调是绵长的回甘。

  至于硬食,温廷安看着食案近前的满江红,不论膳色种种,俱是淋落了一层腥重的油泼辣子,空气之中倏然撞入了一种稠郁的辣香。

  温廷安浅浅嗅之,颇觉胃囊有些不适,她到底是不擅吃辣的,一听?到辣,便是生理性有些腻味。

  但面对热情好客的冀州知府,温廷安是盛情难却,艰涩地?咽下了一口干沫,执著轻抿了一口,齿腔之中,瞬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呛辣攫住,继而这种辣意,以大开大阖之势,灌满了鼻腔,最终直直扑入了胃腑之中。

  温廷安下意识捂住口鼻,眼角蓦然逼出了一丝濡湿的泪渍。

  甫一抬眼,李琰尚在兴致勃勃地?候着自己。

  温廷安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些食不下。

  这个时候,温廷舜捻起了一双公?用筷箸,一晌执了一双筷箸,一晌将一些未被腥油辣子所?蘸染的菜色,悉心夹入温廷安的碗盏之中。

  温廷舜低语:“食这些。”

  温廷安耳根蓦地?有些滚热。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自己穿回了大理寺官服,是少年的装束,

  但在明面上她不好意思露出小女儿?家的样态,只是淡淡地?轻咳了一声,泰然地?言谢。

  温廷安本来打算浅啜一小口茶,然后就能够同李琰聊起公?务的,哪承想,李琰道:“既是来到了冀州,那必然是非要赏评弹与听?书?不可的了,而这御香茶楼,尤其是以说书?见长——”

  李琰望向了众人,道:“今晌正好说书?的那个娘子,兴致正正好,愿意给咱们说了上一回书?。”

  这是赶上了热场了么?

  温廷安敛了一敛眸心,与温廷舜相视了一瞬。

  周、吕、杨三人亦是露出了一副纳罕之色,他们听?闻过说书?,但不曾真正亲历过。

  说书?所?在的台子,搭在了二楼靠北面南的地?方,三两小鬟,齐齐张挂了一张半透明的丝质垂帘,这是行将开席的征兆。

  那评桌之上,搁放了一柄折扇、一块抚尺,但一直不曾见到那说书?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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