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如许
长生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脸,那脸上充满绝望与疯狂,那是一种希望破灭之后的哀愁,一种无法解释的哀怨。
她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愤怒,但是她知道,他做错了事!
“他说过自己要去做你们那个太子了吗?凭什么他就不能过自己的生活?!”
“就凭我大津皇朝数以万计的人都是为他而死的!”
这似乎是忍无可忍的一句话,又或许,这才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反正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裴修之就愣住了。
因为这一愣,长生的憎别离直接将他手中的金剑磕飞了出去!
裴修之反应很快,手往后一抹,就从剑匣中拿了另外一把剑出来。但长生的反应更快,憎别离直接上撩,砍断了裴修之背负剑匣的带子,然后一脚踢到他膝盖上,在裴修之倒地之际将憎别离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对方顿时僵硬着身子不动了。
他肩上的剑匣摔开,里面有七把长剑零散的摔了出来。
长生看着这个此时与她视线平齐的男人,眼睛微微泛红。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裴修之眼睛颤了几下,因为这个动作的阻碍,他刚好看到了躺倒在地表情安宁幸福的仿佛睡着了的雪津。
他忽然笑了,笑意就像不知道浓缩了多少倍的苦水,苦涩的叫他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看了他一眼而言。”
“真的,只有一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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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可怜你
“太子殿下。”
时间回到白天,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太子津的裴修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在百花会之前,他见到了长生,从长生接住那把金剑的招式中,见到了熟悉的影子。
那时候他多么激动啊,他以为自己终于要找到太子殿下了,高兴的几乎要哭出来。但是碍于那些衙役的追捕, 没办法,他只能暂且先离开。等到那天晚上,他终于找到太子津的下落,却只听见他和这个小姑娘的家常话。
不是如何复国,不是如何为他们这些人报仇,而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家常话。
他在楼下听了许久, 在他们都睡着之后悄悄的进去看过。那个曾经可以用双手拉开一人多高的大弓, 百步之外轻而易举射中敌首的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成了连拉弓都拉不动的, 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好好生活的炉鼎废人。
他站的远远的,看着太子殿下睡梦中温和无害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突然惊醒,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等到百花会那日,他远远的看着太子津安宁幸福的脸,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腔之中剧烈燃烧,越燃越旺,越燃越旺!
当看见那个几乎贴着太子津似的孩子离开,他没有多想就冲了上去。
在人来人往之中,太子津看见自己的第一眼,所有的幸福安宁瞬间破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的害怕的, 近乡情怯的表情。
他看见太子津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知道太子津想和自己说话,知道太子津心中很惊喜,但是,就那么一瞬间, 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对方伸出来的手。
在太子津僵硬如石头的瞬间,裴修之看了他一眼。
那是高高在上的,失望的,痛心的,不屑的,厌恶的,恨铁不成钢的,包含着种种情绪的一眼。
裴修之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那一眼代表着什么,但太子津肯定看出来了,毕竟他那么聪明,什么不知道呢?
然后他就离开了。等到下一次见面,就看见了太子津的尸体。
此时此刻,要害被长生用憎别离抵住的裴修之看着太子津的尸体,不知道自己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高兴。
长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吧,他在哭。眼泪鼻涕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但他的表情却倔强的自己好像从来都没错。
他在说着什么,似乎说的是雪津以前的事。长生知道雪津以前过得很不好,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好。但这难道就是裴修之害死雪津的理由吗?
她死死的打量着这人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随即缓缓开口。
“你真虚伪。”
裴修之身子狠狠一顿。
“生命可贵,当初那些人愿意为了雪津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是自愿的。我想,你那个时候也是自愿的。但你后悔了。”
“不!我没有!”
长生并不搭理这人的惊呼,只是自顾自的开口。
“你就是后悔了。或许是在世上漂泊了这些年的经历叫你后悔,或许是你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活着的故人,或许是你将自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雪津身上,所以当你发现雪津不像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你就后悔了!你就恼羞成怒了!”
“我没有!”
裴修之扬起脖子,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可怜你。”
长生却已经看透了这个人,她挪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憎别离,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把金剑。金剑的剑柄之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津’字,于是她就明白了,这是雪津的佩剑。她捡起金剑,把它放在雪津身上。
失魂落魄的裴修之沉默了许久,将散落一地的长剑重新放进剑匣,慢吞吞的抱着。口中痴痴呆呆的念叨着什么。
“我要,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要去找太子殿下……”
看着几乎有些疯癫的裴修之,长生别开了眼,她如今入了道,力气涨了不少,长生缓缓将雪津抱起来,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孩子将太子殿下抱走,明明是很不相称的一幕,但裴修之却觉得和谐极了。他缓缓伸出手,冲着两人的背影伸出自己的手。
殿下,殿下……
“修之,你只顾着低头学习文章可不行,武艺也得捡起来啊。什么?你不精通武艺?没关系,我来教你。他们都说我可会教人了。”
“修之,大津有你这样的能臣,当真是天下之福。这未来的盛世,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开辟!”
“修之,我今日猎了一只白狐,觉得很衬你的气质,于你做一件围脖吧。”
“修之,见信安:大军已行至五里坡,此处风景宜人,尤有一种火红小花,与帝都颇有不同之处,不知何时修之也能一览这遍地美景……”
“修之?”
“修之。”
“修之……”
大津国太子殿下,那是所有文臣武将都认同的盛世储君,他的人格魅力,足够任何一个臣子倾心相待。要不然,当初太子有难,满朝文武,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甘愿为太子一死。
士为知己者死。可是殿下,我好像失去了那颗曾经的心啊。
裴修之此时的手似乎已经酸软的无法抱住那些志同道合友人们的佩剑。当初皇宫一战,他能捡出来的还完好的佩剑,也就只有这八把了。
不,现在是七把了。
当初,在剑柄上刻字这个法子还是自己出的,他们一群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抱着要将大津建立的更好,迎来百年盛世的伟大期望,在皇宫正德殿前的灿烂阳光下,用小刀一笔一划的将自己名字里的某个字刻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他们太年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所有的一切,他们是那样的不知天高地厚,那样的天真。所以,当灾厄一瞬间到来,所有的伟大理想就像空中楼阁一样,轻飘飘的塌了。
裴修之拼命收拢着地上散落的长剑,就像收拢他们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但却怎么也收拢不好,收着收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殿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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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原来,这花期只有三天
长生一路将雪津抱回客栈马车棚,将他放在了牛车上,上楼将他们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然后回了牛车棚,和雪津坐在一起,安静的等待天亮。
虽然已经没了气息,但雪津的脸依旧完美无瑕, 只是失了血色,此时显得格外惨白。
这一夜,过得很是漫长,又很是短暂。当外面的光芒一点点渗透进来的时候,长生抬起酸涩的眼睛,安静的驾驶着牛车出了城, 回城外的家。
一路上,没有那个不停在耳边聒噪的声音, 没有那个时不时还要说出几件事叫自己记住的人, 没有那个明明不习惯粗衣粗食却还是默默忍受着的人,她一点儿都不习惯。
她回头看着安安静静一点儿都不动的雪津,倒是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对着自己说出一大串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再次感受到这刻骨的孤独。
老黄牛似乎也知道主人的伤心,再加上没有另外一个人偶尔喊自己几声,它也有些不习惯。
只是那个经常说话的人,此时已经不会说话了。
回到那个尽显萧瑟凄凉的小院子,长生坐在门槛上很长时间,竟然没有勇气踏进去。因为她知道, 踏进去之后, 她就将面对整个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现状了。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外面的草地上许多鲜花都盛开了, 淡淡的花香和青草味道传过来,长生嗅闻着这沁人心脾的味道,只觉得一阵怅惘。
明明是个那么怕冷的人, 整天霸占着火炕不肯走开,却死在了春暖花开,即将温暖舒服的春天……
不管多么不想承认,长生还是决定完成雪津的遗愿。她在小院后面靠近大河的地方架了一堆火,将所有的柴火都堆上去,然后在上面铺了两床被子,尽量将表面弄得平稳软和一些。
毕竟雪津最是娇气,要是看见了,又该挑挑拣拣了。
本来,长生是个干活很麻利的人,但是此时,不知怎的,她的手脚无力,几乎要软倒在地了。虽然很快就又坚持起来,但总觉得四肢酸软。大概,她生病了吧。
不过,这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爷爷曾经给她讲过那些在军营之中得了疫病去世要被及时烧毁的士兵尸体,架起来的火堆要够大够多,才能将尸体烧的差不离。如果最后剩下一个骨头架子, 雪津肯定又要不满的抗议了。毕竟他的遗愿,是想让自己的骨灰被洒进河里,或者随风飘走。一具骨头架子,怎么也不可能随风飘走吧?
再加上只有长生一个人,等将火堆架好之后,她才恍然中发现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将雪津的尸体放在柴火垛上,长生看着他精致的像睡着一样的面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都说人死了之后,面容会变得很吓人,但雪津的脸没有一点儿变化啊?还是这么好看。所以,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死?
想到这里的长生心里一跳,然后立即将脑袋贴近他的胸口去听,但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听到。
缓缓直起身,长生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坏消息。雪津真的死了。
嘴唇微微颤抖,但长生还是忍住了,事实上,从昨天夜里将雪津带回到牛车上开始,她就没有再哭过。
就在长生思考自己为什么不会流泪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小的花瓣飘到了自己的鼻子尖上。伸出手将这片小小的花瓣拿下来,长生定睛一看,略有些惊讶,这个花瓣……
回头看向花瓣的来处,那是从牛车的帘子缝隙处飘出来的,长生沉默片刻,上前一步将帘子掀开,然后就看见了那盆在回来的路上依旧开的馥郁的香堆雪此刻正在悄悄地落着花瓣。
那些小而轻薄的花瓣被风一吹,就飞了出去,飘落在自己鼻尖上。
“呼——”
此时,一阵暖洋洋的春风拂过,那长得繁茂的香堆雪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被风卷着飞走,就像下了一场花瓣雨似的,尽数落在躺在被子上的雪津身上。
那些花瓣轻柔的拂过雪津的脸,发丝,放在腹部的手,就像一支无声的安魂曲,慰藉着这个飘荡了几十年最终获得安息的灵魂。
长生盯着这个画面许久,突然泪如雨下。
雪津,你曾经问过我那么多次香堆雪的花期多长,我以为会是整个春天,原来,它的花期,只有短短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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