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陆无衣只有一个字,说得有力:“信。”
江知白缓缓举起杯:“我在世人眼中,依旧是个魔头。”
陆无衣哈哈一笑:“世人?是所谓的江湖正道是世人,还是天下百姓是世人?是这些发声最大的名门正派是世人,还是被裹挟了意志的普通江湖人是世人?昨日世人谤我,今日世人誉我,世人到底是谁?我不是世人吗?我过我的人生,何须管这些所谓的世人!”
江知白直直地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热流,是豪情也是释然,他举着酒盏,重重与她的一碰:“说得好,我便是世人,我何须管这些世人!从今而后,我们潇洒江湖,自在人生!”
陆无衣与他相视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吴浪秉持着君子非礼勿听的道德一直独自喝酒,并没有借助习武之人的方便偷听他们说话。直到两人放开了声量,说了最后一番话,心中竟也升起豪情。
他举着杯看向两人:“加我一个!”
江知白脸刷地黑了:“你不是要比武吗?怎么哪哪都要插一脚!”
吴浪眼睛发亮:“你答应和我比武了?”
江知白:“比完你能滚吗?”
吴浪毫不犹豫地说:“能!比完我就走!”
江知白磨牙:“我一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木头!”
吴浪握剑起身:“这就比,看谁打得谁满地找牙。”
陆无衣在两人火花四溅的对视中伸手,打断他们的剑拔弩张:“停,现在不行。”
江知白、吴浪:“为什么!”
陆无衣看着江知白。
江知白反应过来,连忙收了火气,缓和神色:“误伤,误伤,小衣儿,为啥不行……”委屈脸。
真没脸看啊,陆无衣撇开眼睛。
“山上各大门派都还在,你们万一打得两败俱伤,岂不是让人渔翁得利?我们先走,回头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切磋武艺。”
江知白自然同意,吴浪也觉得有理,他对山上那帮人的印象并不好。
如此说定,三人给了酒钱,便直接启程离开。
“小衣儿,我们去哪?”江知白问。
陆无衣不答反问:“你教中不忙吗?你能跟着我到处跑。”
江知白想说有事情他们会联系我,但这又牵扯到是怎么联系的,过去他背着她联系了多少次……有些事啊,瞒着的时候很简单,到了坦白的时候却发现一桩牵扯出一桩,事情可不少。
“不忙,刘心月已诛,他们去锦州收拾残局了,有事自会禀报。”
陆无衣明了他们那些通信办法,也没多说,便说:“那你们和我一起回杭州?我要去给家人重新安葬。”
这是大事,江知白立刻说好。
吴浪随意,他们去哪,他就去哪。
于是,一行人骑着马,悠然地往南方走。
这次是真的悠然,陆无衣心中没了大事,江知白也处理掉了老教主余孽,身上没有任何负担,行路变成了边行边玩。
走到半路的时候,参加完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渐渐上了归途,比武那天的后续便传了出来。
比武第一的陆无衣放弃了武林盟主之位,圆静大师自称方外之人不适合参与凡尘俗事,于是武林盟主之位另选。
然而此时那些高手都已在比武中各有损伤,再比武,选出来的人也难以服众。
整个江湖并没有一个能让八方敬服之人,倘若当日的陆贤章还在,他倒是可以一试,而如今,陆贤章早已归入尘土,剩下的台上之人,不管谁站出来,都不被人支持。
轰轰烈烈的武林大会最终当真成了一场闹剧,几个大门派商量之后,最终决定成立武林盟,不选盟主,只定盟约,以后若是武林中有了什么大事,武林盟各位便集体决策集体行动。
至于当初说好的选出武林盟主后讨伐魔教?
魔教妖女及其爪牙尽皆伏诛,刚出炉的武林盟大肆表功一番,便也算是此次一大成就,其他的,不了了之。
江知白听完这些消息笑得不行:“这名门正派做事真不讲究,小孩过家家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和稀泥糊弄过去就完事!”
陆无衣不关心这些,她多听了几句始作俑者们的八卦。此次武林大会,五岳盟可谓是元气大伤,五个门派三个掌门被废,泰山派更是耗尽人力物力办了这么一场给自己极近羞辱的大会,人财两失,名声一落千丈。
白帮帮主身亡,白家几个儿子开始争斗,洞庭湖水上帮派争地盘如火如荼,从此不受白帮压制。
铸剑山庄陷害陆家之事人尽皆知,祝迩死于魔教却无人同情,都道是因果轮回,自有报应,西北藏剑阁乘势而起,名声越发响亮。
这武林大会开完,江湖可谓风起云涌,重新洗牌。
江知白不想嘲笑陆无衣,但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当日说要涤荡江湖的志向……还在吗?怎么就扔下盟主之位走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们三人骑着马走在官道上,陆无衣听了扭头去看他,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能在一起吗?”说完,不等江知白反应过来,一声“驾”,纵马而去。
江知白维持着那个侧身询问的姿势,盯着空气呆滞了半晌,不等吴浪喊他,一扬鞭子急匆匆追上去:“小衣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小衣儿――”
第256章 正邪不两立29
武林大会之上,刘心月虽死,死前却将名门正派的脸皮层层扒下,纵然如今成立了武林盟,这些名门大派的威严却大不如前,走在市井之间,提起某门某派,总会有不服者说一句:“得了吧,他家弟子还干过XX等事。”
这便是如今武林的现状了。
如此一来,江湖中人便开始怀念昔日的六桥山庄,那位庄主,是真的光风霁月,因而不为世所容。
然而,世间已无六桥山庄。
陆无衣在西湖边六桥山庄的旧址上,重新请人建了一座园子,昔日的亭台楼阁自然不复,只是几间简陋的房间,然后选了其中一个园子,安葬陆家数十口人。
那个园子正对着西湖风光,陆贤章生前最爱这一片景色,湖光翠影,美不胜收。
陆无衣站在墓前,缓缓跪下,举起酒壶往地上倒了一行酒,看着墓碑许久未动。
纵然到了今日,六桥山庄的遭遇依旧令人感到悲怆不平。满门被屠,凶手数以千计,首恶虽死,参与者也各自受到了惩罚,可是,这一块块墓碑背后代表的人,都回不来了。
她完全能体会到内心深处属于原主的痛与恨,纵然复仇成功,依旧难以平复的冲天怨气。
肩上搭上一只手,重重地握了握她的肩头。
江知白陪着她跪下,对她说:“陆无衣,不要回头,我们向前走。”
陆无衣问他:“你便是这么过来的吗?”
江知白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低声说:“是,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向前走,别回头,就不会难过。”
陆无衣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略微好了一些,想要起身离开。
肩头的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牵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抽手躲开,他的速度更快,十指紧紧扣住,不让她动弹。
他的目光却依旧看着墓碑,神色难得严肃:“陆家伯父、伯母,我,江知白,对您家的小衣儿钦慕已久,决定娶她为妻,与她携手江湖,共度一生。两位是我们的长辈,特在此将喜事告知二位,希望九泉之下,伯父伯母也能为我们感到开心。”
陆无衣气笑了:“谁同意你了?”说得跟真成了既定事实似的。
江知白一脸无辜:“我都练了你家的剑法,代表六桥山庄和你一起参加比武,难道不是陆家女婿的意思?”
陆无衣:“也可以是陆家弟子的意思。”
江知白顿时垮脸:“我是诛魔教教主,一人不入二师门,整个江湖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谁规定一人不能拜多个师傅了?陆无衣翻个白眼,起身离开。
但是右手还是被他死死牵着。
“你松手。”
“不松,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你起来说话。”
“不起来,你不说明白了我就长跪在伯父伯母面前求个公道。”
“你别在我爹娘哥嫂面前丢人。”
“你都不要我了,丢人算什么!”
“江知白!”
“诶!”
“起来!”
“那你嫁不嫁我?”
“嫁你?娶你倒是可以商量。”
“好啊!你娶我!就这么说定了!”
江知白飞速起来,牵着陆无衣的手一摇一晃地拉着她往外走:“成婚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们是在这儿成婚,还是去大理?既然是你娶我,是不是在西湖更合适?正好这些喜服也不用送去大理了。”
陆无衣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想吐槽的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成婚用品?还有什么喜服?
怎么就对我娶你这件事如此接受自然?你知道自己是倒插门吗?大教主?
还有,我说的是可以考虑,怎么就成了既定事实了?
我们什么时候是谈婚论嫁的关系了?
整理思绪半天,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娶你,这些应当我来准备。还有,守孝三年,我还没出孝。”
“!”江知白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见识少,你别骗我,还有这个说法??”
陆无衣比他更震惊:“守孝三年是规矩,你不知道?”
江知白:“大理没这个规矩,杀亲爹的都有,守什么孝!”
陆无衣也停下脚步了:“我以为,你总给我买白衣,是知道我要守孝穿素服。”
江知白脑中一个紧急大转弯,立刻说:“是啊!这个我知道!三年我不知道!”
陆无衣看他一眼,没深究。
华山派、少林寺、武当派等门派听闻六桥山庄重建,派人上门为陆贤章等人祭奠,看到两人一身白衣一起待客,都心照不宣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陆无衣回到山庄便卸掉了伪装露出真容,何志新这回也跟着来了,看到陆无衣便惊叹不已:“陆师姐的易容术好生了得!”
陆无衣对他笑:“何师弟两年前不是刚来过杭州,忘记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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