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正感慨着做大堂能吃瓜,结果吃瓜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阿蛮和蒋彦竖着耳朵听隔壁到底在说什么,听着听着,脸色都黑了。
隔壁桌估计是一群书生,说话文绉绉的,引经据典,只是此刻却是引经据典地批判嘲讽阿蛮。
只听一个男声说:“女子本该贞柔,在家学闺训,出嫁守妇德。赵阿蛮这种女子,在乡野市井卖猪肉便罢了,如何配为皇子之妻?逢年过节、命妇拜见、家宴国宴……大家去看这位赵夫人耍大刀,杀肥猪吗?”
说罢,满桌哄笑。
蒋彦气怒攻心,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阿蛮这个被无尽嘲讽的当事人自然气得更狠,只是她还是拉住了蒋彦,用口型说:“再听听。”
听听这帮所谓的读书人,能说出什么狗屁话来。
果然,刚才那话不过是他们对着女人评头论足的起点,下一个声音说:“元实兄,你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可曾见过这位杀猪夫人?”
刚才那个声音说:“没见过,宫中家宴都是男女分开,只听说她认亲宴上就差点和大郡主打起来,言辞粗鄙,举止无端,仿佛一直山野乌鸦飞进了凤凰山。想来,杀猪屠户女,必然是膀大腰圆,脸若血盆。”
众人又是一阵笑。
有人说:“大皇孙真是命途多舛,有这样一位妻子,如何出门见人?”
又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当初不做……如何能读书呢?如今杀猪女不曾晋封,想必会迎娶门当户对的闺秀,倒也不必我们操心。”
言辞之间,倒没听出来放心,只听到了浓浓的酸味,估计是恨不得以身相替蒋彦,巴不得自己才是皇家遗落民间的龙子龙孙呢。
皇孙之事,可能说来较为敏感,这些人放低了声音说了几句,便转了话题说起别的。
一个说:“元实兄,听说你家夫人又进宫了?”
第一个声音顿时充满了不耐:“唉,别提了,娶妻娶贤当真是至理名言,真是羡慕赵兄能有嫂夫人这样贤惠能干的妻子,什么县主,身份尊贵脾气大,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对下不仁,对公婆不敬,拈酸吃醋,手段阴毒,我母亲如今伤心得卧病在床……”
阿蛮走过去,一脚踹倒了屏风:“哟,我看看这是哪里来的天神下凡龙子凤孙啊,竟然连县主都看不上。”
这道屏风是实木雕刻的,份量很重,屏风内是雅座,屏风外是状元楼这段时间客流量太大,临时加的一桌。
李元实这帮人经常来这里吃饭,大多进包厢,偶尔包厢被大人物定了,他们就在雅座。因为早就熟悉了这里的环境,知道一道屏风隔着,外头大厅里的人听不清他们说话声,又喝酒上头少了谨慎,便什么话都往外吐。
今日也是,喝多了,忘记了屏风外加了一桌,依旧背后说人指名道姓,十分肆意不羁。
他们自我感觉是效仿古人遗风,然而被他们谈论的人怎么想,可由不得他们了。
阿蛮力气大,穿着绣花鞋一脚踹向屏风,那实木屏风便轰然倒下,重重的倒地声惊得不止雅座众人,连大堂里都静了静。
待听完阿蛮的话,那就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这边,等着后续发展,现场吃瓜。
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李元实等人,却一下子酒醒了。
李元实在这里身份最高,他率先站出来,气得脸色涨红:“你什么人!我们好好吃饭,与你什么相干!”
阿蛮柳眉一竖:“你说我膀大腰圆,脸若血盆,说我粗鄙不堪是山里的黑乌鸦,你说和我什么相干?”
蒋彦黑着脸走上前,站在阿蛮身前半步,方便随时能护着他,声音冷冷的:“我倒是不知,我和阿蛮有何不能出门见人,我当初不做什么?这未尽之言与我仔细说说?皇家县主,皇孙之妻,你们几个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大肆评判讨论,可有尊重女子之心?轻佻鄙薄,仿若街头长舌之妇,偏偏言语间还瞧不起妇人,读的什么圣贤书?算什么读书人?”
其他人听到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脸色变了变,只是在座不少都是官家子弟,倒也没有过于害怕,唯独李元实,突然反应过来,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大……大堂兄……”
蒋彦冷脸:“不必,我不配做你的舅兄。”
李元实更虚了,纵然他内心看不起民间出身的蒋彦,却也知道他是先太子独子,皇上最疼爱之人,这话自己哪里承受的起。
有人听了前后言论,总算反应过来,一下子脸都变了色。
只是到底不知道皇帝对蒋彦的心思,阿蛮没有被册封,蒋彦日日被皇帝关着念书,没怎么见过人,虽然都说皇帝心疼失而复得的长孙,却没亲眼见过,众人其实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心底想什么,眼神也好,动作也好,神色也好,都是能看出端倪的。
蒋彦和阿蛮都看出来了,蒋彦气得握拳,心里开始动起教训这帮人的心思,阿蛮却是个能开打绝不会动脑的性格,直接冲了出去。
她不认识其他人,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尊贵角色,却知道那个说话的李元实,是十一的人渣丈夫。这位人渣刚才还对她种种嘲讽,百般不屑。
状元楼有一道名菜,盛菜用的是一个精致的深陶罐,为了方便食客用菜,酒楼专门为这个深陶罐配了超长的竹筷,就像现代火锅长筷子。
阿蛮冲过去,直接抽了这双又长又粗的筷子,对着李元实抽了下去。
“你一个举人,不过有个能耐爹,娶了堂堂县主还敢嫌弃。你的俸禄有县主多吗?你爹有县主爹厉害吗?你爷爷有县主的爷爷厉害吗?你长得不如阿彦,科举不如阿彦,还嫌弃阿彦的堂妹,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
李元实惊呆了,没想到阿蛮会二话不说上来揍人,他想反抗,想抵挡,结果刚抬手要抓阿蛮,小腿骨就被阿蛮狠狠踢了一脚,痛得他整个人弯了下去,后背被阿蛮抽了好几下。
阿蛮的力气多大啊,就算是长筷子,被她舞起来,抽人都跟鞭子似的。
李元实疼得哀嚎出声。
其他人见状想要过来帮忙,蒋彦大步走到阿蛮身边,看着众人:“这是我们姜家的事,你们作为李元实的朋友,也想管一管?”
姜家就是皇家,谁敢管一管皇家的事?闹到了皇帝跟前,反正蒋彦是不会有事的,他们这些人以后会不会被皇帝记账,甚至连累家里?现在皇帝显然对这个孙子最为在意,刚才那些话传到皇帝耳中……众人冷汗齐下。
有没怎么开过口的人,直接行个礼走了,再不管这是非。
其他人踟蹰时,李元实熬不住,瘸着腿狂奔出去,想要躲开阿蛮的抽打。
阿蛮可是从小杀猪的,最知道猪死到临头会有多大的挣扎甚至狂奔出圈,她也最擅长追着猪杀。
李元实刚跑,她就紧跟着追了上去。
“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孔圣人教你在背后说女人坏话?还是教你对别家女眷评头论足?”
一边追,一边在身后口齿清晰地骂。
李元实估计被激起了逆反之心,终于胆子大了反驳了一句:“我何尝说错,哪有女子像你这样泼妇!”
阿蛮呸了一声:“就许你背后骂我,不许我出气?我看你是青楼妓院去多了,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能被你指指点点,挑三拣四!”说着,拿了根筷子直接投射出去,一下子击中李元实的腿弯处,李元实膝盖一软,跨门出去的人直接跪在地上。
阿蛮追上去,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抽:“我这个屠户女,还知道眼见为实,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哪里胖了!我脸大不大?”
李元实被抽的嗷嗷叫,彻底抛掉了读书人的矜持,捂着脸打滚躲避。
也不知是不是这人皮糙肉厚,还是阿蛮用力狠了,筷子很快就被抽断了。
阿蛮气都还没喘一下呢,很是不爽。
蒋彦捡起地上的那根筷子,默默递上去。
楼上包厢的人正开着窗看着这一幕,笑了,从腰间掏出一根长鞭扔了下去。
“阿蛮。”
阿蛮刚接过蒋彦递来的筷子,一抬头,就对上二皇妃含笑的脸。
她下意识接住了对着自己抛过来的鞭子,望着二皇妃。
二皇妃:“这等轻辱皇家、轻慢县主、不敬皇嫂的放浪之人,该好好教训。”
阿蛮立刻笑了,大声应:“是,二婶婶!”
说完,脸上的笑依旧,动作生疏地解开了收成几圈的鞭子,练手般对着地面一抽。
“啪――”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颤了颤,这力道真大啊。
李元实的好友看不下去,上前来求情:“大皇子,元实喝多了酒口不择言,还请海涵恕罪,他已经吃了教训,罪不至此……”
蒋彦冷眼看着他:“他已经吃了教训,你们几位似乎还没?”
求情的人身子一僵。
阿蛮听到声音看过来:“刚才一个个笑得很开心啊,喝多了酒,就拿我们取笑,我来自民间,你们笑我粗俗,十一出身皇家,你们又笑她太尊贵,来来,你们给我说说,你们是要什么天仙啊?”
那些同桌友人一下子满面菜色,再不敢出声。
阿蛮背着身,手一挥,一鞭子抽在了李元实身上。
“嗷――”李元实惨叫,想跑,却被阿蛮一脚踩住。
“我听说你喜欢纳妾,什么丫头下人,青楼头牌……统统要收进房里,哦,我懂了,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屠户,也不喜欢十一这样温温柔柔的皇家县主,喜欢青楼又漂亮又会唱曲又能哄人的头牌是吧?”
李元实连忙说:“不是不是……”
阿蛮可不听他说,一鞭子抽下去:“别呀,既然你喜欢,像你这样尊贵的举人世子,怎么能受委屈呢,阿彦――”
蒋彦:“在呢。”。
“要不咱们回去和祖父说说,让祖父给李世子换个正妻,他喜欢哪个头牌,咱帮他八抬大轿娶进门呀!十一配不上庆远侯世子,还是回家再找个相公吧。”
蒋彦半点不觉得荒唐,温声说:“好,回宫我便去和祖父说。”
李元实却觉得荒唐急了,耳朵嗡嗡响,生怕这对夫妻真的干出这种事,急里忙慌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楼上包厢磕头:“二皇妃,臣知错了,求二皇妃饶命!”
二皇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不为所动:“你言语不逊的人不是我,这事我不管,说着,直接关上了窗。”
李元实傻眼。
阿蛮笑了一声,觉得这个二皇妃有点意思,不过这不急在一时,眼前的渣男更急着她来教训呢。
她举高了手,对着李元实的屁股重重抽了一下,李元实“嗷”地一声,捂着屁股蹦了起来,像只丑态毕出的癞□□,在场的人哈哈大笑,李元实好友们掩面不敢看,李元实又痛又羞愤,恨不得立刻死去。
阿蛮在一片笑声中问:“听,这笑声好不好听?”
第398章 娘子的杀猪刀20
李元实一介书生,一辈子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哪里经历过这些,听到阿蛮影射他们刚才席上行径,又羞愧又气怒,喉头一甜,眼睛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阿蛮踢了踢他,发现真的没有半点动静,顿觉得无趣:“这就晕了?一个大男人连猪都不如,猪好歹还会挣扎到断气呢。”
听到这话的几个同席嘲笑者,脸色煞白,恨不得自己也和李元实一样昏过去。
而单纯围观的路人们,哄堂大笑。
阿蛮却没理这些了,提着鞭子和蒋彦一起上楼,上楼前,想到什么,扭身面向众人。
正巧,难得看了一出皇家大热闹的众人也正好奇无比地盯着阿蛮和蒋彦的背影。
阿蛮抱拳:“耽误大家吃饭了啊!实在是这个妹夫做事太混账,我气不过他对家中妹妹不好,还在外头诋毁我和妹妹,没忍住动手了。我是个屠户,没念过多少书,但我知道做人的基本道理,做人不管是官老爷还是咱们普通百姓,最重要的是人品,你们说对不对?换个角度想想,大家的女儿要是嫁了这么个人,日子该多苦,但凡家里有兄弟的,是不是都想上门教训教训人?”
“没错!”
“对――”
“该打――”
阿蛮笑着再次团团作揖:“谢谢大家仗义相助啊!为了道歉,请酒楼给每桌加一道红烧肉,算我和我家相公请的,为影响大家用饭赔罪。”
大堂里顿时一片叫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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