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一个空前强盛的王朝不会从外部被人攻破。
——是大秦内部出了问题。
嬴政懒懒抬眉,看向李斯,“廷尉,令媛与扶苏好事将近,此事你需多费心。”
王绾脸色微变。
——所以,陛下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李斯?!
李斯呼吸一紧,诚惶诚恐,“臣领旨。”
“臣定不会辜负陛下对臣的期望!”
扶苏嘴角微抿,面上浅笑变得极淡。
——他并不认同廷尉的主张。
蒙恬起身,拱手相贺,“贺公子大喜。”
“今日上林苑传来喜讯,说是水稻吐了芽,模样与咱们的水稻大不相同。”
寒酥笑着与鹤华道,“咱们的水稻苗弱纤细,天书给的种子则颇为粗壮,纵是日后遇到大雨大风,也不会被轻易刮倒。”
“不惧风雨,又少虫害,这种神物的产量怎会不高?”
“内史说了,莫说只是一两千,若是风调雨顺,产量再高些也不是不可能。”
作为一个奴婢,寒酥远比鹤华更清楚粮食对黔首的重要性,“这种水稻若能推广天下,九州黔首便不会再饿肚子。”
“公主,您日后必会被立庙供奉,享万世香火!”
“黔首们不感谢阿父结束战乱,却感谢我?”
鹤华有些不解,“为了这些粮食,他们便会为我立庙?”
“公主,民以食为天。”
寒酥道,“对于黔首来讲,没有什么比吃饱肚子更重要。”
鹤华似懂非懂,“这样啊。”
“那黔首吃饱肚子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抗拒阿父的新政了?”
鹤华更关注这件事,“阿父的郡县制能更快推行下去?”
“自然。”
寒酥莞尔,“若能安居乐业,谁还会惦记之前的王与侯?”
鹤华彻底明白了。
黔首们吃饱穿暖,便不会再怀念故主,便能接受大秦的一切,把自己当成秦人,对阿父誓死效忠。
——所以,粮食真的很重要。
不止是粮食,还有其他东西。
兵役,徭役,赋税,这些大兄在她面前讲过的东西,关系到黔首能不能在吃饱肚子的情况下过得好。
所以儒家的仁义是对的,墨家的兼爱是对的,法家的赏罚有度是对的,甚至兵家的攻城略地也是对的。
他们缺一不可,但他们也有各自的缺点,需要阿父仔细甄别。
事实证明阿父做得很好,否则不会天下一统九州归秦。
鹤华双手捧着脸,第一次对粮食,对国家,对朝政有了全新的认识。
“寒酥,咱们去上林苑吧。”
鹤华道,“我又认识了很多字,肯定能帮到治粟内史的。”
听闻鹤华要去上林苑,蒙毅立刻放下所有政务,亲自引兵来送。
——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要他事事以公主为重。
有蒙毅护送,这一路本该是顺畅无比,但是鹤华却在路上遇到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她遇到了胡亥。
“小十一,你也去上林苑?”
胡亥坐在步撵上,隔着鹤华轿撵上的纱幔对鹤华道,“正好,兄兄也要去,咱们一道走?”
鹤华轻哼一声,“你总欺负我的人,我才不要跟你一道走。”
“几个卑贱的奴婢罢了,也值得你与兄兄生分?”
胡亥不置可否,“小十一——”
“蒙卿,我们走。”
鹤华直接打断胡亥的话。
胡亥脸色微变。
蒙毅剑眉微挑,拱手抱拳,“公子,臣先行一步。”
“滚!”
胡亥声音冷冷。
章邯眉头微动。
一行人继续向上林苑进发。
蒙毅放慢速度,与鹤华的轿撵齐平,低声向鹤华道,“公主,众目睽睽之下,您这般落公子面子恐为不妥。”
“我知道。”
鹤华蹙了蹙眉,“可我就是讨厌他。”
“抢我的东西,还打我的人。”
“寒酥姐姐额头上的疤便是他用东西给砸的。”
“我讨厌他!”
鹤华气呼呼。
寒酥心中一暖。
——公主是极好也极善良的人。
“胡亥与小十一不欢而散?”
嬴政眉梢微挑,“小十一脾气好,必是胡亥口出恶言,两人才会不欢而散。”
赵高嘴角微抽。
——陛下越发偏心了,连原因都不问,便断定是公子的错。
可问题是这一次公子什么都没做,是公主因之前的事情对公子发火,两人这才分道扬镳,没有一同去上林苑。
赵高道,“陛下,公子不曾——”
然后他看到嬴政眸色微深,向他看过来,“你似乎很紧张朕对胡亥的态度?”
“奴婢是紧张陛下。”
赵高心头一惊,连忙改口,“陛下政务繁忙,却还要为公主公子之事烦心,奴婢心疼陛下,所以才会——”
“你最好如此。”
嬴政懒懒收回视线。
赵高身体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但嬴政却是看也未看他,径直吩咐小寺人,“宣李斯觐见。”
若水稻能顺利推广,原有的粮食翻倍丰收,那么大秦的赋税便不再是苛政,郡县制便能顺利推行,将文化风俗大不相同的天下九州牢牢拧成一股绳。
——这样的大秦,还会轻易被汉取而代之吗?
路上胡亥,鹤华深感晦气,好在有蒙毅相送,胡亥倒也没有跟上来,寒酥又备了小点心,鹤华吃着小点心,听寒酥与她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上林苑。
“公主,您怎么过来了?”
一听鹤华来了上林苑,在水田里观察水稻涨势的治粟内史连忙换了衣服来迎,领着鹤华去看涨势喜人的水稻苗子。
“公主,您请看。”
治粟内史道,“这是咱们大秦的苗子,这边是您的苗子,一个纤细,一个粗壮,一个招虫害,一个几乎看不到虫子。”
“您给的种子简直是神物!”
“假以时日,必能大获丰收,改变历史!”
治粟内史激动不已。
鹤华不太懂水稻,但听治粟内史这么一解释,她再看水稻苗子,似乎的确不一样,于是她点点头,奶声奶气道,“辛苦你。”
“不辛苦不辛苦!”
治粟内史连连摇头,一脸喜色,“能在公主的帮助下种出这样的水稻,是臣几世修来的福气!”
寒酥噗嗤一笑。
她印象里的治粟内史是个倔强的小老头,种得一手好粮食,又算得一手好账。
有才之人皆恃才傲物,治粟内史也不例外,只对陛下有几分好脸色,其他人想得他的好态度比登天还难。
但现在,目无下尘的治粟内史对公主说话时竟用了敬称,十足的敬重与钦佩,这是陛下在治粟内史那才有的待遇,而现在,却被治粟内史用在年仅四岁的小公主身上。
——可见粮食这种东西不仅能让黔首安居乐业,更能让鼻孔朝天的治粟内史对公主心悦诚服,毕恭毕敬。
“内史,我近日又学了很多字,又能帮到你不少忙啦。”
鹤华笑眯眯道。
随着年龄渐长,鹤华说话逐渐清晰,哪怕句子长,也能让周围人听得懂,治粟内史听之大喜,连忙让心腹捧来种植方式的抄录件,让鹤华读给他听。
鹤华过目不忘,学东西极快,又加上难认的字老师备注的有拼音,两相配合下,鹤华勉强把前几段读了出来。
“用石灰水浸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