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色
谢湛远眺着东边的官道,顾玖则东张西望的看人看风景。
不一会儿,见那位砚白公子往亭子里去,中途有个少女从他身边路过,不小心掉了自己的帕子。
砚白公子俯身捡起来,双手捧着递还给少女。
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冼砚白满脸微笑,神态温和。
少女含羞带怯,接过帕子给冼砚白福了福,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顾玖揪揪谢湛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看,小声道:“你说,那位砚白公子知不知道,那位姑娘是故意丢帕子,想引起他的注意呢?”
谢湛先看一眼顾玖,总觉得他家铁憨憨不一样了,居然能看出女孩子的小伎俩了。
再回头瞧一眼,没什么兴趣,“掌书记一职,只是刺史府的属官,相当于幕僚一类,职位不高。掌书记的儿子,能在士子中混到这样的声望,人显然不笨。既然不笨,就不可能看不透这种小手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他之前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回这种事了,掉帕子的游戏都被玩出许多花样了,没想到到了宣州居然遇到了最原始的招数。
冼砚白这个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想必遇到的这类事情只会更多,没道理看不明白。
顾玖撇撇嘴,“看透了不拒绝,还笑的那么骚包,这砚白公子想养鱼呢。”
“什么是养鱼?”谢湛不耻下问。
“就是对喜欢你的人不接受,也不拒绝,就干钓着,让她成为你鱼塘的鱼。”
谢湛急忙摆手,“别拿我举例,我不养鱼,绝对不养!”
顾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敢养我会剪断你的鱼钩哦。”
谢湛直觉脊背发凉,她说的鱼钩,是指什么?
灵机一动,道:“我自己还靠你养着呢,拿什么养?养不起呀!”
顾玖认真想了想,还真是,她又不是姚三娘,自己挣钱还能让花她钱的人欺负?绝对不能够啊!
谢湛轻嘘口气,吃软饭其实也有吃软饭的好处的。
顾玖道:“那如果换做你,有姑娘在你面前掉帕子会怎么办?”
顾玖揪住谢湛的袖子,“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愿打愿挨,我就问你,假如有个姑娘在你面前丢了帕子,你会怎么办?”
谢湛眨了几下眼,这是一道送命题啊,笑道:“我习惯往前看,不喜欢往下看,大约会不留心,从她帕子上踩过吧。”
顾玖笑了,又道:“那要是有个姑娘,在你身边不小心滑了一下,眼看要摔倒了,你怎么办?”
谢湛:“……”
确定了,他家铁憨憨今日不对劲。
谢湛定定看着顾玖,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满眼好奇的等着他回答。
谢湛心里欢喜起来,铁憨憨知道吃醋了,这是突然开窍了?
“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了,我若是被砸坏了,还得麻烦九娘受累。”
表态完,又小心翼翼问了句,“那要是,我不小心扶了一把怎么办?”
顾玖欢喜的神情立马收住,阴恻恻的道:“哪只手扶的,我也不用刀砍,只要一针就行。”
谢湛忍不住绽开满脸的笑,确定了,他家九娘真的开窍了,伸手牵住顾玖的手,柔声道:“乖,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别人机会。遵守男德,我是认真的。”
顾玖哈哈大笑,“你能遵守男德,我必遵守女德。”
谢湛望着顾玖,若有所思,言外之意就是说,就是你不守男德,我也不会守女德?
顾玖眨眨眼:很公平啊!
学子们看似在闲聊或玩乐,其实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官道上。
每辆从东边来的马车,大家都要仔仔细细的看几眼,生怕错过了孔老太傅。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光渐渐有些暗淡了,也没有一辆马车像是载着孔老太傅的。
有人道:“今天恐怕仍旧不会到了,走吧,回去吧!”
“走走,回去回去。”立刻有人附和。
谢湛和顾玖也打算回去了。
两人从湖边走到官道时,看到不远处,打东边来了一辆牛车。
拉车的是一头老黄牛,慢慢悠悠的,不急不躁。
车厢看起来有些陈旧了,上面的漆都掉光了,露出有些泛黑的色泽。
赶车的车夫是个中年人,身体壮硕,体格强健,脸部轮廓硬朗。
谢湛眯着眼打量了车夫好几眼,突然牵了顾玖的手,迎着牛车而去,站到车侧前方,双手交错,行了个叉手礼。
“长者请了,敢问车中坐着的可是孔老太傅?”
赶车的汉子勒了下缰绳,把牛扯的停下来,上下打量谢湛,却没开口。
这时车帘挑起,车窗中露出一张老人的脸。
那老人笑呵呵道:“你问谁?”
在谢湛迎上牛车的时候,就有好奇的学子看过来,他问赶车的汉子时,还有人指点几下笑他,“孔老太傅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坐这么破的车?”
谢湛对着车中的老者笑了,再次叉手行礼,“小子谢湛,参见孔老太傅。”
车里的老人盯着谢湛,原本该是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透出异样的光芒,他把谢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颔首点头,嘴上却道:“小子你认错人了。”
谢湛目光平和,不退缩的任他打量。
闻言笑了笑,回答道:“小子不会认错人。”
“哦,何以见得?”
谢湛恭敬的回道:“原因有三,其一:赶车的大叔太阳穴高高鼓起,目露精光,手臂虬劲有力,可见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能用得起这样车夫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近期从京城到宣州的贵人,或许还有很多,但不带家眷,轻车简从的,除了孔老,小子不觉得应该是别人。”
第211章 孔老太傅
“其二:这车子外观看起来破旧,说明主人节俭,小子恰好听说孔老太傅是个简朴不爱奢靡的人。这车子虽然陈旧却用料上乘,做工讲究,能用得起这样车子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其三:传闻孔老太傅从京城到宣州来,从传出这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京城距离宣州,快马三天也就到了,若是乘马车,也早已经该到了。孔老迟迟不到,说明乘坐的交通工具速度慢,若是牛车,就能解释得通了。综上所述,小子判断,您老就是孔老太傅。”
旁观的学子本来还想笑话几句,听他这么一二三的分析下来,看向马车的眼神都变了。车里的人,还可能真的是孔老太傅呢。
车中的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聪明啊!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谢湛低头暗笑,老头你就装吧,明明刚刚报姓名的时候,老头听见了的。
老者这句你很聪明,就彻底表明了身份。
学子们急忙在旁边整整衣冠,齐齐叉手,“学生拜见孔老太傅。”
车夫搀扶着孔老太傅从车上下来,朝四周挥挥手,“都起来吧。”
谢湛上前去馋了一把,才回答孔老太傅先前的问话,“小子谢湛,拜谢之谢,水木湛清华之湛。”
孔老太傅活动几下脖子,又抻抻腰,“坐一路牛车,把人骨头都坐僵了,正好走走。”
谢湛道:“是。”
扭头叫顾玖上前,“九娘过来,见过孔老太傅。”
又跟孔老太傅介绍:“这是舍妹。”
顾玖乖乖的上去行了个福礼,完了一双眼睛在孔老太傅面上转了几圈。
孔老太傅盯着顾玖,神情若有所思,半晌,问道:“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顾玖:“……”
她祖父和孔老私交不错,但也就家里的兄长们时常以晚辈身份,拜见孔老太傅。
她和孔老太傅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祖父陪着孔老太傅在她家园子里赏花的时候,遇到了正坐在假山后读书的她。
当时她作为晚辈,曾过去见礼。
仅这一面,而且已经过去了三年,她由一个九岁的孩子长成一个小少女,孔老太傅居然还觉得她眼熟。
这老头这么大年纪了,记忆力这么好干嘛?
如今时过境迁,她家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此时多说无益。
顾玖就道:“人有相似,老先生恐怕认错人了。”
孔老太傅面露疑惑之色,片刻笑道:“年龄大了,真的是记性不好了,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谢湛双眼隐晦的看了顾玖好几眼,看来,他家的小姑娘出身不简单啊!
既然他家小姑娘不想多说身世,谢湛就打岔道:“不知您老下榻之处可准备好了,若是还没找到下处,小子可先回城中,为孔老准备。”
孔老太傅摇摇手,“不用了,家里下人先走一步,已经都弄好了。”
“你叫谢湛,可有字?”
谢湛道:“尚未取字。”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清华两字可为字。”
谢湛再行一礼,“清华谢孔老赐字。”
孔老太傅摆摆手,指指前面,“走走吧。”
谢湛就搀扶了孔老太傅的手臂,慢慢的朝前走。
顾玖落后半步跟着两人。
两侧则是学子们,都缓缓跟着,既没有善于钻营的上前搭话,也没有人离开,都陪着慢走,边听两人说话,心里都对谢湛羡慕的很。
有人在悄悄的问别人,“这位谢湛你听说过吗?是州学的学生?”
“不是,这么出色的长相,如果我在州学见过,肯定印象深刻。”
“这个谢湛可真走运,一来就得了孔老赏识,能被孔老赐字,是多么荣幸的事啊!”
太傅是荣誉加封,手里没有实权,但孔老本人是当世大儒,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致仕的,可谓桃李满天下,在天下学子心中,地位无比尊崇。
能得他一句褒扬已经不容易,能得其赐字,更是了不得,想必要不了多久,谢湛不说扬名天下,起码在宣州士人中是独一份了。
“人家这不叫走运吧?应该是聪明有头脑,眼力好。”
别人怎么议论,谢湛统统没在意,他正回答孔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