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 第16章

作者:道玄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薛玉霄挪了挪坐的位置,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挪过来,取下她身上的配饰。

  裴饮雪一直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薛玉霄为了缓解尴尬,主动开口问他:“你有没有被吓到?我回来太过忙碌,只睡了两个时辰,没顾得上问你。”

  “没有。”他道。

  “遇到这种事,别人家的小郎君可吓到了不少。”薛玉霄玩笑道,“你胆子好大。”

  裴饮雪道:“你还看到谁家小郎君被吓住了?”

  “我……”薛玉霄顿了顿,“啊?”

  “没什么。”裴饮雪飞速解释,“只是好奇。”

  薛玉霄不疑有他:“也只是听崔明珠说的。她说卢氏的小公子找回来了,但被吓得够呛……”

  话音未落,裴饮雪忽然说了句“抬一下手”,旋即倾身过来,两人的身体猛地贴合在了一起,他的手环绕到薛玉霄的身后,将固定衣服形状的布扣细细地解开。

  薛玉霄呼吸一滞,感觉到他冰凉的吐息落在耳后——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冷并不带着刺骨的寒气、也没有当初洞房花烛以刀逼杀的铮铮肃杀,就那么轻柔地、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枝残雪,融化在她的耳垂边。

  薛玉霄听到他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道,“我好着呢。”

  “没想到你真的是为了救人。”他的低语如同叹息般,很近地在耳廓边响起,“没想到你不止是说说而已……”

  薛玉霄露出笑意,说:“你现在才算认识我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嗯,你可是……很厉害的。”

  他居然这么乖乖地承认了。

  薛玉霄愣了一下。她从来不吝啬夸奖自己,但这夸奖的话——尤其是裴饮雪嘴里说出来的真心夸奖,难度可比她自己夸自己要大多了。

  薛玉霄正要扭头看他的表情,判断一下裴郎是不是真心的,就感觉里衣的带子全解开了,薄薄的衣衫落到他的怀里。

  按照规矩,妻主的里衣当然也是当夫郎的来整理缝制,如果有正君的话,上面的绣活儿甚至只能交给正君去做,这是潜移默化出来的、对正室权益的一种维护。

  裴饮雪像是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动都不敢动,他沉默着把薛玉霄的里衣整理好,连指尖都透着一股烧熟了似得粉色,偏偏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很冷静地道:“已经烧好了水,要去沐浴吗?”

  冷静,冷静……只是她的……她的衣服……

  怎么可能冷静?他感觉自己浑身往外冒热气,只是因为天生体温低,才没有一串轻烟从头顶上冒出来的……

  薛玉霄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帮忙:“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坐一会儿,不用管我。”

第17章

  她没那么习惯贴身服侍,这是薛玉霄迄今为止最大的破绽。

  裴饮雪听到她进了隔间的声音,心绪逐渐安定下来,在脑海中回想。

  薛三娘从小金贵娇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怎么可能会不习惯服侍?这是让裴饮雪觉得最不合理的地方……但如果是她人假扮,又如何做到让陪伴她长大的林叔都没发现问题的呢?总不能连身上的每一颗痣、每一个细节,都模仿得出神入化吧。

  因为这一切的矛盾和不合理,裴饮雪甚至思考过不切实际的鬼神之说。但想到最后,事实却又告诉他,她现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答案,无论她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怎么样的灵魂,无论她是人是鬼、来自何方,他都不必惊动。

  他也不想惊动。

  裴饮雪渐渐卸下防备的盔甲。

  薛玉霄刚进去没多久,屏风外响起脚步和轻咳声,一个身穿深灰色绢衫的中年男人叩开门,先是朝着裴饮雪行了个礼,随后问道:“少主人沐浴,郎君怎么不进去伺候?”

  “林爹爹。”裴饮雪的称谓很尊重。因为林叔名义上其实是薛司空的下人,资历很深,“妻主不许我服侍。”

  林叔皱起眉头。他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身形还保持得很好,肩宽腰细,胸口却很饱满宽阔,很像是现代人在健身房练出来的胸肌。他能被挑选去照顾薛玉霄、做过她的乳爹,在这方面当然是胜人一筹的。

  陪都的风气使然,世家贵公子大多追求俊美病弱,对这样的特征常常回避,即便是生育后也要保持风度翩翩的仪态,所以不得不在家中养几个出身贫苦的乳爹——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对贵重的小主子有吃奶抚养的情谊,还有很多爬过家中妻主的床,说是没有名分的小爹也不为过。

  林叔一听这种话,委婉道:“或许是郎君手重,不够细心,以后还都改了吧。少主人是薛氏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像那些寒门庶族一样没人伺候?别说是我们这样的中等人家,就算是从北方迁过来的二等士族,谁不是五六个男孩儿伺候着……这让主母知道,我们下人受责不要紧,恐怕伤着郎君的颜面。”

  在薛氏这么多年,哪怕当初是个贫苦出身,现在的口舌功夫也都磨炼出来了。

  林爹爹口中的“主母”,是薛玉霄的亲生母亲,当今的司空大人薛泽姝,这的确是跺跺脚整个陪都都要震几下的人物。

  裴饮雪再怎么深居简出,也是深宅后院里养大的,听得懂林叔的弦外之音,他正要起身,林叔却摆了摆手,跟一旁的侍奴道:“去叫西院的人来。少主人以前说青竹的手是最好用的,他不是巴巴地盼着呢吗?”

  吩咐完,林叔又向裴饮雪行了一礼:“郎君歇着,只管使唤这些通房下人就是了。”

  说着退出了室内。

  裴饮雪沉默良久,看着闭合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抽回视线,在妆台旁边的小木箱里取出针线……薛玉霄外衣上的带子松了,她整日忙碌都没看到,上面的针线崩开了几根,像绒毛似地起了点边儿。

  他要是不补的话,让林叔看见,又该说她一个千金小姐都没人照顾了……

  裴饮雪在灯下穿过针线,听到外头走廊上二齿木屐的声音——那是青竹的脚步声,他忽然又更正了自己的想法:多得是人想要照顾她,薛三娘这样的身份,在世人眼中,养十几个小郎君都不算多。

  青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走得有些急,到了门口才站定。在主院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裴饮雪扫了他一眼。

  青竹穿了一身锦衣,衣袖和对襟上都绣着翠绿的竹叶,身形瘦削颀长。他把鞋脱在外面,穿着袜子进来跪他,态度比之前要好上十倍:“给裴郎君请安。”

  裴饮雪盯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青竹脸上的喜色一点点收敛起来,把头压得更低,露出墨发下方白皙修长的颈项。

  裴饮雪收回视线,淡淡地道:“进去吧。”

  “是。”

  青竹立即起身,进了隔间去伺候妻主。他这一个多月都没近薛玉霄的身,每天晚上都担心妻主被裴饮雪蛊惑,一两句话就把他打发到田庄上去了——那里的生活跟薛园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死也不要去。

  生活在后院里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千方百计套女人的心?虽然裴郎君表面上冷淡端正、看着能容人,说不定背地里都做了什么事,他可得小心些。

  青竹没有穿木屐,脚步声就变得非常轻。

  裴饮雪看着隔间的门被关上,低下头将针从布料里取出来,他精神不集中,手指一抖,针尖结结实实地戳在拇指上,冒出一个豆大的血珠。

  “嘶……”

  他抽回手,用方帕擦掉血迹,缓缓地叹了口气。

  ……

  薛玉霄没想太多,她只是觉得裴饮雪该休息了,没必要再凑过来陪着她。

  门声微响的时候,她以为是添水的侍奴,并没回头,只是偶尔摸一摸自己的耳根——裴郎的气息怎么这么凉,他不会哪里都是冷冰冰的吧,四肢,血液,也包括……

  哎呀,冒犯,冒犯。

  薛玉霄撩了一把头发,继续琢磨。要不怎么说他是男主,是纸片人呢?要是正常人跟他一样常年体温偏低,还低这么多,那都得进罕见病名录了,他看着还挺健康的。

  水雾氤氲。

  在雾色之中,忽然传来布巾浸透热水的声音。身侧响起一道温柔得能溢出水来的男声:“妻主,我来给您擦身吧。”

  妻主……

  妻……等一下,这谁啊?

  薛玉霄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就在她死机的这一瞬间,青竹的手拨弄出水声,热乎乎的布巾擦过她的肩头。

  他边擦拭,边压低身躯,一只手从侧面绕过来,拢住薛玉霄的手背,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跟她的湿发绞在一起:“妻主……您说过很喜欢我的手,还说我很好用,能好好伺候……”

  薛玉霄猛地回过身,隔着一片薄雾,跟青竹那张含情的双眼对视,她眉心突突直跳,忽然后悔没叫裴郎进来。

  青竹好不容易看见她的正脸,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他抓起薛玉霄的手,把脸凑过去靠近她的掌心,对着她道:“妻主怜悯,我……”

  话没说完,一串眼泪从他眼眸中掉下来,断线珍珠似得:“我很想你,又不敢打搅妻主,裴郎君是侧君,我却无名无分、不算什么,您不知道我这几次的……那个,是怎么熬过去的。”

  “出去”这俩字卡在喉咙里。薛玉霄把手抽回来,靠在浴桶边,头顶上冒出无数个问号:“什么叫‘那个’?”

  青竹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苍白病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耻的红:“就是……男子的……那个。”

  薛玉霄:“……”

  ……到底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啊。

  青竹凑过去,薄唇贴着她的耳畔,小声道:“就是……梦遗。”

  薛玉霄愣了下:“……这有什么?”

  青竹可怜道:“在您面前当然没什么,没有妻主在,我一到那时候就整夜睡不好觉,心跳得很厉害,妻主,您摸摸。”

  说着就把薛玉霄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前。

  薛玉霄心说男人又没什么手感,也怪她眼神太好,一下子就发现青竹没有穿里衣,他身上只有这一件松散的外衣,浴桶里的热水“偶然”溅到了他身上,把一大片缎子打得湿透。

  薛玉霄当即一把就给他推开了,道:“你还是有点分寸才好。”

  这招数她在电视剧里已经看过了。

  青竹没想到她还是不为所动,表情都怔了怔,眼角泛红、带着忍不住的泣音道:“我只想照顾妻主,绝无他想,只要能天天见到您,就是让我给裴郎君为奴为侍,伺候他起居坐卧,也没有怨言。”

  薛玉霄听他哭,觉得有点头疼,说:“出去,把裴郎换进来。”

  青竹抿了抿唇,很不甘心:“您不喜欢我了吗?妻主嫌我跟着久了,是不是对我已经腻了。”

  他抬起手,解开外衫上堪堪挂着的几个布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身躯。薛玉霄被迫晃了一眼,别开视线,秉持着不动如山的态度,淡定道:“把衣服穿上,一会儿冻着你。”

  青竹:“……”

  他好像被关心了,但好像又被骂了。

  薛玉霄继续道:“地上全是水,你看着点别滑了跤,走的时候让裴郎借你件衣服,这样出门没法见人。”

  青竹:“……”

  “还有……”薛玉霄顿了顿,蹙眉,“我关心关心你,你怎么又哭了。”

  青竹眼圈红红,咬着唇闷声用力擦了一把眼泪,一边恼,一边还很委屈:“妻主自己欺负人,还怪我哭得厉害,是林爹爹叫我来伺候您的。”

  薛玉霄道:“好好,我真是不懂男人。去叫裴饮雪进来。要是怕林叔责怪你,你坐旁边看着吧,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不用你凑过来。”

  青竹睁大眼睛看着她,气得胸口起伏,他拢上衣服,穿都没穿整齐,踉跄了几步走出去。他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就出来拜见裴饮雪,跪在地上,垂着头跟裴饮雪道:“郎君,妻主让您伺候。”

  裴饮雪见他这么出来,也很诧异:“还说了什么吗?”

  青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道:“还让我在旁边看着你们。”

  裴饮雪:“……嗯?”

  他险些又扎到手,听到这话之后默默放下针线,跟薛玉霄心有灵犀地扔了一件外衣给他,随后道:“我还是亲自问吧,总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太对。”

  裴饮雪把青竹关在外头,没让他跟着进来。这时雾气稍微散了散,薛玉霄看到他来,很无奈地道:“没办法,看来你得在这儿保护我,不然会有小妖怪见到我就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