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小玥
他知道宋瑶枝是惯会骗人的，此刻他企图从宋瑶枝的神色之中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她目光诚挚，不似作伪。
岑?心中没由来地松了口气，转而道：“这大氅都湿了还穿着干什么，还不快脱了。难道你想故意着凉，再找朕帮你缓解症状吗？”
这话说得可别太荒谬。
“臣女绝无此意。”宋瑶枝干巴巴说完便解开了大氅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做完这些宋瑶枝才看向岑?道：“陛下，现在咱们可以讨论碟中谍计中计了吧？”
岑?正了神色，他沉吟片刻才道：“宋瑶枝，朕很好奇，你为何不选睿王而选朕。世人皆赞睿王贤良，骂朕暴君，就算是你父亲对朕也颇有微词，如今睿王明显想要拉拢你，拉拢丞相府，你为何不选他？”
宋瑶枝道：“哦……因为他是个妈宝。”
岑?一怔：“什么？”
宋瑶枝道：“就是对母亲言听计从，从不忤逆母亲，母亲让他往东，他绝不肯往西的那种人。”
岑?皱紧眉头，没想到宋瑶枝对睿王的印象居然是这样。
“臣女并不认为一个妈宝男值得依仗。”她刚刚让他去把太后带走都做不到，那等日后他真成了一国之主，以太后对她的态度，她更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岑?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瑶枝。
心里那点因为那件大氅而产生的阴郁之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刚刚说的什么碟？”岑?问。
宋瑶枝沉默了一瞬。
到底是谁想当皇帝？
算了，看在他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份上她忍一手。
宋瑶枝耐心道：“就是让睿王以为我父亲叛变了，答应帮睿王藏在陛下你这边当间谍。”
岑?瞧见宋瑶枝马上要朝他翻白眼的神色，猜想她大抵是正在心里骂他蠢笨，他笑了声，同她道：“其实朕已与宋相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一时没什么好办法取得睿王信任。现在看来已经有了。”
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宋瑶枝面前，笑着看她：“宋瑶枝，你立功了。”
他将手撑在两人中间的案桌上，往前凑了凑，笑得那叫一个招摇好看，漆黑的眼眸望着她，眼底只她一人。
宋瑶枝在那笑里怔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将目光挪开。
立功就立功，这男人笑成那样干什么。
不守男德！
宋瑶枝抬手从他手里快速接过茶杯，捧着热茶道：“既如此那臣女便放心了。”
她说完又道，“那太后那边怎么办？咱们都已经被发现了，若臣女还住在飞霜殿，太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指不定太后明日便又来了。
岑?道：“朕会将你安排到其他地方，太后那边朕会想办法解决。”
宋瑶枝这才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竹影便准备好了热水，宋瑶枝便沐浴去了。
岑?从殿内走出来，同福林道：“查查飞霜殿内有无人跟淑妃那边的人有过往来。不止是殿内服侍的人，还有负责飞霜殿吃穿用度的宫人。若是有……”
他话音突然停顿。
福林静待着他发话。
岑?轻抚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向远处望去，道：“即刻杖杀。”
第112章 五感尽失
隔日一早宋瑶枝便被送到了她前一日晚上待过的洛水殿。
洛水殿外面依旧荒凉一片，可推开门，殿内事物一应俱全，俨然与飞霜殿无异。
“姑娘可否觉得冷？若冷的话，奴婢再加些炭火。”竹影道。
这些炭是天还未亮便生好的，但这里实在是太久没住人了，室内阴冷无比，竹影总担心宋瑶枝受凉。
宋瑶枝道：“不冷，挺暖和的。”
她坐到床上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只有一张床，她喜道：“陛下之后是不是不在这里住？”
竹影道：“回姑娘，陛下会来。陛下就住在姑娘你旁边的屋子里。”
她给宋瑶枝怀里递了个汤婆子让她抱着。
“姑娘可觉得烫？”竹影问她。
宋瑶枝摇头，“不烫。”
她十分失望，她以为自己可以不跟岑?住在一起了。
宋瑶枝叹了口气。
她正叹着气，君芙便进来了，“宋姑娘在叹什么气？可是身上很疼？”
宋瑶枝瞧见君芙来了，摇头道：“不是，我身上不疼。君姑娘，这蛊还要多久才能解啊？我想回家了。”
君芙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不疼？我给姑娘把把脉。”她走到宋瑶枝身边坐下，抬手给宋瑶枝把脉，“姑娘想必是已经失去痛觉了，所以才觉得不疼。约莫不过七日，姑娘身体内的蛊虫便就能养好了。等姑娘身体内的蛊虫养好了，我师傅很快就能解开生死蛊。”
宋瑶枝听到自己失去了痛觉，神色微怔，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确实不疼。她再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汤婆子烫得泛起了红。
若等身体的蛊虫全部养好，那就会五感尽失。
她很快就会失去视觉跟听觉。
“宋姑娘，你别怕，陛下已经让我来洛水殿住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君芙道。
宋瑶枝笑起来应好。
君芙将今日的药浴准备好便让宋瑶枝泡下去了。
等泡好之后，君芙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只留下宋瑶枝跟竹影兰影三人在房内。
“姑娘想吃点什么吗？奴婢去叫人准备。”竹影看着宋瑶枝很久没说话，便出声问她。
宋瑶枝摇头：“嘴里没味道，不想吃。”
竹影道：“那姑娘睡会儿？”
宋瑶枝再次摇头。
竹影跟兰影对视一眼，两人从未见过宋瑶枝这样安静的样子，前些日子宋瑶枝再疼都是很有活力的，今日突然话都不肯多说了。
“竹影，你去找条帕子过来给我蒙上眼睛。”宋瑶枝道。
竹影一怔，但很快便点了头道：“好。”
竹影很快便去找了条帕子过来给宋瑶枝将眼睛蒙上。
当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时候，宋瑶枝便不自觉地抓住了床悬，她道：“竹影，扶我起来。”
竹影立刻扶住她的手。
宋瑶枝在黑暗里往前走着，她知道床榻前五步的距离是一张桌子，她在第四步停下往左边拐了弯。
再走两步就应该拐弯绕到外厅，厅内有张美人榻，还有张案桌，宋瑶枝按照记忆一一走到这些东西面前，再转身避开，最后走到门口。
竹影正要替她开门，宋瑶枝便自己伸手将门打开。
她迈步便走了出去。
往右边走上十一步才到台阶处，下三步台阶， 才走到院中。
宋瑶枝笑着同竹影道：“好像也不是很难。”
她起初害怕，因为从未感觉到过目不能视物的恐惧，如今感受了一次，便不再恐惧于此。
竹影在旁道：“姑娘真聪明。”
岑?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宋瑶枝眼睛上蒙着一条白色的帕子站在院子里傻乐。
竹影看到他来了，便想同岑?行礼，岑?抬手便阻止了她，并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岑?走上前让竹影走开，自己走到了宋瑶枝身侧，让宋瑶枝扶着他的手。
“我们在院子里逛逛。”宋瑶枝道。
她想到昨夜她待过的地方。
她往右边走去。
因为院子里她没怎么看过，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岑?就陪她慢慢走着。
一边走，宋瑶枝一边道：“昨夜我便躲在有一口枯井的角落，那个角落堆了些干柴，我就躲在那里。当时我又冷又怕，怕太后找过来，怕睿王把我给卖了，还怕陛下不派人过来找我，那我就要冻死在这里。”
岑?沉默着听她说话。
宋瑶枝又道：“我少时不懂事，在男人身上栽过一次。在得知萧将军从边关带回来了一个女子之后，我便暗自发誓，此生绝不会再碰情爱，同一个坑我不会再跳两次。竹影，若你日后能出宫，我便送你一些银钱，你去做些小生意，可千万不能被那些臭男人所蛊惑。”
“即便你要找，你也要找一位眼中只有你的好郎君。那些个三妻四妾的臭男人你可不能要啊。”
扶着宋瑶枝的那双手变得僵硬无比。
宋瑶枝不再说话，只笑着往前，终于摸索着走到墙角，宋瑶枝才开口道：“好了竹影，我们回去吧。”
岑?沉默着带着宋瑶枝转身往回走。
他将她送到正院，见到竹影之后，便让竹影上前来扶着。
竹影轻手轻脚地过去接替了岑?的位置，同时瞧着岑?的脸色，心中慌乱不已。
刚刚陛下明明还挺高兴的，可现在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宋姑娘刚刚是不是把陛下当成是她，说了什么话了？
竹影抿着唇暗中焦躁不已。
“竹影？走啊，怎么不走了？”宋瑶枝问。
竹影立刻道是，然后扶着宋瑶枝就进了房中。
岑?站在院内看着宋瑶枝进了房中之后，沉默着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一进房间，宋瑶枝抬手便拽下了眼睛上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