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鹅踏雪泥
其实村里其他人也如此,农忙时节肉或许没有,但在主粮上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否则撑不了几天就得倒在田埂上。
金乌西坠。
晚风吹拂着村庄,带来丝丝凉意。
蛇羹汤已经炖完,盛出前撒点盐,比之鸡汤更加清甜,蛇肉亦是鲜嫩细腻,楚沁坐在堂屋门口的竹椅上,捧着碗慢慢喝汤。
她决定做张小木桌,往后就摆在这门口,自家院子视线开阔,往后夏日时坐在门口吃饭肯定很舒服。
“汪汪——”小白闻到味儿后在她脚边蹦哒得都快疯了,恨不得扑她怀里。
楚沁慢吞吞:“不要着急。”
说着,咬起块蛇肉,把蛇肉吐在地上,蛇骨头扔木桶里。
小白瞬间埋头苦吃。
楚沁干脆把碗里剩下的蛇肉剔了蛇骨都给它,一口闷了汤,其实去厨房看看地瓜饭熟没熟。
地瓜饭也熟了,楚沁兴高采烈地给自己盛满满一大碗饭,海碗那么大!
剩下的全给小白,笑嘻嘻地蹲下对着小白说:“你太好运了能碰到我,我给你吃白米饭,你帮我看家。”
可不是好运吗,吃得比她上辈子还要好,现在想想……哎,上辈子的自己活得狗都不如。
楚沁难得感慨世事无常,随即摇摇头甩出这些只会让她内心沉重的矫情想法,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远处。
楚小叔家,也在感慨世事无常。
吃完饭后,楚婶儿招呼红红去洗碗,又把小建赶出门玩儿。自己双眉不展地坐在院里,低声对楚小叔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小沁?”
烟叶即将告罄的楚小叔抽不了烟了,只能嗅嗅过过瘾,鼻头翕动,道:“算了吧,大嫂去后小沁跟那家又没来往了,她是个不顶事的姑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歹是同胞姐弟妹。”楚婶儿觉得还是得跟楚沁说说。
“再说,你也别看不起人家。”这段时间她算看明白了,楚沁瞧着是大变样,有点冷心冷情的意思,但确实能顶事,就是个同龄男人单独住一户也没她活得好。
楚小叔生气,头一扭:“说啥说,她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跟她说了她还能帮那两个弟弟妹妹?算啥子同胞,不是同个爹哪里能算同胞。”
楚婶儿白眼一翻,不想争论。
她心道:我就是外人,她是你嫡亲侄女,你说不是同胞就不是同胞,我掺和什么劲儿!
其实这事也丢人。
她大嫂改嫁到隔壁松明县花溪乡,嫁到一户姓金的人家中。
要说当时这件事还挺轰动村里的,盖因为她大嫂是二嫁嫁去乡里的头婚人家,男方相貌齐整没缺陷,甚至小她大嫂整整七岁。
去年死后在那头留下一双子女,大的今年应该周岁四岁了,小的才两岁。
这种情况那边男方再娶也正常,那男的叫金大力,是种菇好手,他家要不是因为他老爹好赌成性,日子过得指定是一流水平。
不正常的是那金大力再娶就算了,还要搬到人家女方那头去。
他种菇的地方可是在临省,每年冬天得去那边山里砍阔叶木,阔叶木倒后就地种植,先脱水,然后还得把树皮剁花,工作异常繁琐。
金大力在那山里也是有小屋的,种菇的那几个月除春节都没回来。
这次回来只带来个消息,说是在那边要娶妻定居。
丢人就丢人在以上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孩子不准备带,只留给年迈的父母抚养。
笑话,天大的笑话,孩子都不要了,他爹妈都还在他大哥金大强家住呢,能把他养好孩子?
楚婶儿都不晓得她大嫂惹了天上哪路煞神,生三孩子,三孩子都过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所以说世事无常,到底还是命不好。
“你也别觉得我说的不对,你们女人就是想太多。小沁……我现在是放心她了,她和你们都不一样。所以找小沁说没啥用,这事她舅她姨都会管,小沁是亲姐没错,但到底隔了层。
加上小沁岁数小,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跟她说难不成她还能养弟妹?拉倒吧……”
楚小叔这个惯常糊涂的难得有理有据说出一番话来,到底忍不了,去灶炉里借火把手上香烟点燃。
“啥意思啊你这是,啥叫和我们不一样。”楚婶儿用力瞪他,“拉倒啥你倒是说清楚,你前段时间还对人家黑脸,现在就又转头夸起人家来了。”
意思就是她比不上他侄女,没他侄女那把力气呗。
楚小叔:“……”
“蠢,我不说,你自己慢慢悟。”
然后抽着烟优哉游哉出门侃大山。
楚婶儿太阳穴突突跳,愣是叉着腰把两孩子骂一顿,收拾完家里卫生后才坐在床边慢慢琢磨出他的未说之意来。
她男人的意思是楚沁心冷。
是的,心冷。
我不占你一分一毫便宜,你也别给我惹一点一滴的麻烦——楚沁就是这样。
她所有事都掰得很清,自己个当婶婶的前脚帮她点忙,她后脚就会还回来。
她给自家兔肉野鸡肉,瞧着亲近但实际却能感觉到疏离。
她像学着人家是一板一眼的处亲戚,完全不是发自内心,基于血缘亲情对自己和她叔亲近。
按理来说自家养了她这么几年,说是半个爹妈也不为过了。从前没出去住之前那股亲近感还有,出去住后却渐渐消失……
楚婶儿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望着烛火叹息。
她是楚沁婶子,自然觉得楚沁不管弟妹最好。
但把自己带入楚沁的位置思考,她能撩开弟妹吗?
真不能,她要是楚沁的话,会把弟妹接身边,自己又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更有俗话说长姐如母,妈走了自己得担责任,楚婶儿真是这么想的。
—
静水庄的杨小兴已经得知此事了,正急得牙龈发疼。
杨姥姥熬了降火茶给他,说道:“你也别火急火燎的,凡事等她大姨回来再说。”
又拍拍腿,懊恼道:“我当年还以为那金大力是个好的,谁想到这么不靠谱,早晓得就不能让小满嫁给他。”
那时候为楚沁娘跟家里据理力争,非要取二婚的楚沁娘。
现在也能为那头女的奋不顾身,抛了两孩子也得去隔省。
杨姥姥心想:看人还得看品性,而非当下那会儿好不好。
杨小兴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这两年真是事赶事,没什么时候是清闲的。
他思来想去道:“我明儿去大姐家,找姐夫和小泰陪我去一趟金家。”
杨姥姥皱眉:“远嘞。”
还得上工,请假一日工分也没了。
“再远也得先去瞧瞧。”杨小兴摇摇头做下决定。
旁边的刘芝问:“这事要不要和小沁说?”
这真是个问题。
“还是先别说,免得小沁担心。”杨小兴思考后说道。
杨小兴倒没和楚家夫妻一样觉得外甥女冷心冷情,他只是还把楚沁当小孩。
心想楚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都算不错,难不成还能拉拔着弟妹?
于是乎被当成小孩的楚沁完全不晓得这件事,在众人烦忧之际她正精神抖擞地在家里切春笋。
高树村。
黑夜笼罩大地,月光却格外给力。
今晚月色明亮,仿佛屋檐下挂起大灯笼,楚沁就着月色就能在院里处理春笋。
她挖的春笋多,内圈那一小片的春笋都被她挖得差不多了,要是有人去了那里,过几日村里就得猜测是谁挖了这么多的笋。
春笋先去皮,这步骤最讨厌,笋壳上的毛刺刺得人手发疼。
去完壳后把根部削削,削去发硬和沾了泥土的部分。
“小白别吃!”楚沁驱赶妄图啃笋的小白,然后起身去厨房烧水。
这狗有点傻,啥都乐意吃。
也就是她平日把茅房关得严,否则它都能去茅房吃!
楚沁计划抽空把它这坏毛病掰好,否则往后别说看家,被人药了剥皮吃都能!
制作笋干前得先把笋切两半放在锅里煮,煮两三小时煮得透透的才能晾干。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
煮笋时楚沁坐在院里,拿出木板和钉锤,哐哐当当地制作张小木桌。
木桌长宽大约只有70厘米,标准正方形,而且桌面下还有一层,配合着竹椅的高度,放在院里再好不过。
山坡下河对面的黄家夫妻听到叮叮声,不禁疑惑:“楚家闺女又干啥呢?”
自打楚沁搬来,动静时不时就有。
这夜深人静的,也不晓得她哪里有这么多东西可干。
“豆子,你去问问!”黄老爹喊。
黄豆子缩缩脖子:“大晚上的谁看清路啊,我不去。”
他想起自己前几天想凑到楚沁菜园里瞧瞧她种了什么菜,结果被楚沁当着他的面儿咔嚓一声折断木头的事儿,差点没把他吓死。
这女人连木头都能掰断,想必掰他手脚也是轻轻松松,他现在是恨不得绕开她家走,路上碰见她也是能躲就躲。
“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去!”
黄家父子互怼,楚沁竟然也能听到只字片语。
锅里的笋还没煮好,楚沁也不多管,她正迫不及待地掏出纸笔用上她的小桌子。
桌旁点盏煤油灯,楚沁开始记录自家的存货物资,她现在每周都得记录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