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珰
不管公子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解决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感,但他的种种行为都对大秦有着非常重要的帮助。
观看天幕做记录的秦吏们手都写麻了。
但幸福。
因为公子太厉害了,好崇拜。
然而在等他们看到自家一派清风朗月沟壑填于胸的公子在离京回乡途中,半道跑去农田里问人家老农“可不可以骑骑他们的‘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天幕上,老农赤着脚挽着裤腿站在水田里,收了小厮不情不愿递过去的一把钱,正跟同样站在水田里的扶苏解释这“马”的作用:“这位少爷您看,此物叫秧马,是我们专门用来插秧的马,只用这么坐上去,就可以边骑边插秧了,滑着走嘞,比之前一步一走弯着腰插方便多了!”
扶苏把锦袍下摆也扎了起来,除去鞋袜,洁白的裤脚被挽起,露出一看就养尊处优不经风霜和劳作的白皙小腿,站在泥泱泱的水田里。
他坐上那秧马,模仿者老农的模样附身插秧,起初还很生涩、但走出去没多久就逐渐上了手,直接帮这老农插了小半列,才强压下心中的震撼、起身笑着回到老农身边。
他笑容如细柳春风:“老丈,这稻种产量是不是很高,是一年到头种这种能够供给家中吃用和朝廷的税收吗?”
见这锦衣华服的少爷竟然真的肯实打实下地,甚至还算是“花钱帮干活”,老农对扶苏印象那简直不要太好,他知无不言道:“怎么可能呢,谁家一年就种一季啊?”
他很耐心地给这出来体验生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解释:“这稻种是海外传进来的呀,咱们这在江南,地好水好天气好,一年呢种两季,早禾晚禾,这么交叉种,一年两季呢!北边没咱们这边方便,所以他们那边冬天种麦子,其他再种稻,也是两季——而且这不还有这宝贝呢?”老农拍拍秧马,“种地快着嘞!‘苏湖熟,天下足’总听过吧?”
“就是可惜,这都不是给咱自己种的,都是给员外老爷们种的……唉。我们要是也有自己的地就好了。”
说的差不多,他摇着头走开,重新坐上秧马,继续插秧了。
扶苏也若有所思,在小厮的服侍下清洗干净腿脚重新走上了刚才的大路,他们的马车停在路边。
天幕外,秦朝众人中,感慨声连连。
有觉得公子那样去泥地里不像样子的,有震惊于复种技术以及那些水稻产量的,还有惊喜于新型生产工具的、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扶苏却不知道还有许多人看着他们,他来到车边,也不多说,主仆再次上路。
但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这走出去没两个时辰,就在途径一处山林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人是十数个面容黑黄的大汉,看到除了驾车的那个豆芽一样的小厮外、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是身长文弱的公子哥,他们都笑了。
“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饶你们不死。”
小厮两股战战,他哆嗦着跟扶苏咬耳朵:“少……少爷,早说了带几个护卫的,出门在外,路上都不太平啊,呜呜……”
扶苏面色沉沉。
他没想到,小厮之前的“当今世道不太平”竟然是真的,本以为京城之中看到的百姓安乐、国家也富足,天下应当太平才是,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多寇匪。
迎着那些人的目光,扶苏回身上车。
大家都以为他进去是拿钱,故而也没人阻拦,反而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几人一身轻松,哈哈大笑。
然而下一刻,变故横生。
两支长箭从车帘下骤然射出,正中人群之中两人腿弯。
拦路贼人大乱,没想到还有这一变化,呼痛的惨叫乍起,还有伴随着的咒骂声:“这杂碎——看老子捏死你!”
眼看贼人大刀袭来,小厮浑身都僵了。
紧接着,他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堪堪避过那刀锋。
扶苏身负长弓,从车厢中取出习惯使然备着的剑,两下砍断拴着车厢的绳子,翻身上马,又把小厮拽上来,双腿一夹马腹,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期间,他甚至回身又射出一箭。
当终于甩脱追踪,马的速度逐渐渐缓,从疾驰变成散步,扶苏来到河边,让它吃草河水。
而小厮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等他终于回过神,几乎是肝胆俱裂:“少爷——!!”
“……您怎么会骑马?!”
正在洗手的扶苏诧异,原本以为小厮要说怎么能伤人,没想到是说骑马,他疑惑:“为什么不会?”
小厮:“您您您……您还会射箭?还会用剑!?”
扶苏:?
他用巾帕擦干净手上的水,摸了垂挂在腰侧的剑,这是崇敬父所以学的,至于…他又看眼地上的弓。
“君子六艺、御射乃是根本,为何不会?”
以为这是默认的,所以一直也没问过,现在看……这里的读书人难道只读那些儒学?
……那是学了个什么?!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课
其实也不止是秦朝,所有的时空位面、所有的观众,在观看这场直播的时候,都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朝代、历史,或者说是时间,带来的差异。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不是后来的一定比曾经的要先进,纯粹就是在历史的发展中,在各个朝代不同的政策中,时代变迁历史发展造就的结果。
是真的不一样了。
吕雉也在努力适应着这一切。
这个叫做大华的朝代,和汉简直是完全两个样子。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暂时还没弄明白,但在那之前,她总要先伪装好自己这个“外来之人”的异常,尽量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她“换了一个人”的端倪。
不过好在她发现,自己借用的这个身体,主人也是一位太后。
这可比别的身份更好做了。
除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还不太习惯以外、她很快就接手了这朝堂相关的事,且得心应手。
特别是在渐渐发现这位太后的权利还不算小之后,吕雉的心态那叫一个和缓。
这是一位刚死了皇帝、皇位正空置的太后——连皇帝立谁、大臣都要过问她的那种。
简直是回归老本行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姓向的太后,位置稳得很——完全不像她们那会儿,还要担心有谁掀旗叛乱、或者哪个旁支同姓来篡位之类。
这个大华王朝,皇权稳得很啊。
把手里对各个赵姓亲王的查探资料放下,吕雉一笑,端起了茶盏。
她的视线扫过桌上两份文书,美目微眯。
一个是宰相力荐的皇子,一个是她看了一圈后觉得还能扶一扶的,选哪个呢——
……赵佶、么?
朝中谁也没想到,向太后会真的一心扶赵佶上位,天幕外,西汉初年的这些观众们也想不到,为什么吕雉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会立赵佶——哦对,她忘记了天幕上看到的一切,不知道赵佶会在后来把刀转向扶他上位的太后,是吧?
那吕后这……
刘邦叫了萧何来一起烤肉吃,就着天幕下饭。
见吕雉真的选择立了未来的宋徽宗那个东西当皇帝,萧何翻着烤肉摇摇头,不语,刘邦倒是没忌讳,撕了一口肉进嘴里,被烫得“嘶嘶”两声,然后才道:“那废物要成真废物了。”
很拗口,但萧何懂。
吕后可不是向太后那样的人,就不说天幕透露的刘邦去世之后的事情了,只说现在的吕后,那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如果赵佶敢把那些白眼狼的属性发挥到吕雉身上……
哈。
天幕内外隔绝,何况是虚拟的赵佶数据,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吃喝玩乐之余,对权利的欲望也愈发疯涨,难以忍受有个太后凌驾于自己之上,于是开始像历史上那样、使些手段了。
可正如刘萧二人所想,吕雉不同于向太后,何况是这种安逸的、完全不像西汉初期那种危险的境地,她对朝政的把控和赵佶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他才有些风吹草动,几刻钟后,赵佶的作为就清清楚楚被写成书文放在了吕雉的案桌上了。
看完,她招手唤来宫人:“陛下现在在做什么?”打球还是捉迷藏?还是作画听曲?
宫人恭敬:“回禀太后,陛下正与几位宰相在书房谈事。”
吕雉一顿,旋即,有点怅然地叹了叹:“……这机会,是不用给了。”
“来人,传下去,先前的布置,可以开始了。”
数日后,当今皇帝赵佶微服出宫作乐,酒醉后大为失态衣衫不整跑上大街,在早市无数人的见证、众目睽睽之下,与多位男女拉扯不清、形容夸张——因为有封口令、赵佶的身份并未泄露,此一事并未在民间引起什么风浪,但在朝堂,却是闹出了无数风波。
此等丑闻实在太大、堪称皇室之耻。虽然太后大度不予计较,但赵佶本人却也没有脸面立刻上朝,毕竟衣衫不整被宫人从街上带回来还是很丢人的。
后来,便有数位言官在朝会上谏,参皇帝此事有失君威,有违礼法等,太后再仁慈也无法包庇,只好在半数臣子的要求之下,不得不下令让皇帝闭门思过、暂时远离朝政,不得上朝,等反思够了再恢复。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赵佶又闹出了幺蛾子——他在思过、被禁玩乐、又与官伶疏远难见女子的期间,竟私自传了形貌姣好的男伶入宫。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问题就在于,这男伶出宫之时,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入幕之宾,非要从皇称官道离去——然后跟下朝归家的大臣们来了个偶遇。
赵佶唤伶人入宫,到底是为了听琴赏舞还是为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但在思过期间,闹出这种事情,还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实在是难以让人容忍。
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住他了。
于是,赵佶这位闲散王爷,在扶他上位的太后被群臣“逼迫”而不得已下的诏令中,光荣成为大华第一个被废的皇帝,重回亲王位置,被囚在了宫内。
太后为此与朝臣闹了小半个月的脾气,直到朝臣请求她把新挑选的小皇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被牙牙学语的小儿治愈,她才逐渐解开“被迫废帝”的心结,重新开始上朝。
大华换了个皇帝,但好在太后能干,换皇帝这种大事,对民间和朝堂来说,几乎没有荡起什么涟漪,无事发生一样。
只不过有几位宰相在不知不觉间逐渐离开了中央政权,然后又不知不觉被挪往了地方外放。
西汉初期,刘邦咬着肉摇头。
吕雉的手段,这下所有人都该看出来了。
这绝对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她给过赵佶机会,但没有用。
而赵佶这个人,在吕雉的谋算下,甚至她都没推动,只是放了个局,他就自己走进去了。
没有了汉初这些忧患,国家也有钱,吕雉对朝堂和政事的处理无比顺畅,对她来说估计也比汉朝要省心很多。
不用什么狠辣的算计,就能达成目的,甚至还在整饬军队,加强边防了——这辽人金人的,战斗力国力什么的都远远比不上汉初的匈奴呢。
这一切,真让皇帝来做,也不一定会比她做的更好……啧,但无论如何,儿子不抵用,大汉,也只能先交给她了。
吕雉整治内务、整治边防,在繁杂的政事中找到自己应该做的事,另一边,赵匡胤也在思考,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李晓诗就待在赵匡胤的直播间里没离开,她眼睁睁看着赵匡胤拿着那剔除军籍的通知看了很久,最后干脆抽了纸笔出来,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从军、从政、从……
他写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