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簌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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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的简清可没金谷这种想七想八的闲心,捞出在井水里湃凉过两遍的去骨鸡腿肉切碎,鸡肉本就煮得时间短,关火后在葱姜花椒水里又多焖了一会,此时拈一块来尝,入口鲜嫩,带一点椒麻,已然是入了味。
口水鸡这种看似简单、实则不然的菜品,最考验厨子调味和食材本身处理的功底。简清当年学厨时被师父逼着调过不下百种调味比例的料汁,一碟碟尝过区别,又分别拌入鸡肉,这才明白了什么叫调味时哪怕一丁点细微差别,都会在成品上显现出天壤之别。
简清调好料汁,一手拿着鸡肉,一个不小心将上面没沥干的水甩在了肩头。咽下鸡肉,取了一块干净抹布擦了擦肩膀,看见肩膀那两团缠在一起的“虫”,简清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原身衣箱里原本的绫罗绸缎衣裳早不知道被谁摸走了,就剩下两身粗布衣裳和几条压根没人会穿的裙子。这条布裙的料子还是之前原身被家里开布庄的纨绔哄着买下的陈年旧货,样式颜色老了些,但对现在没多少钱的简清来说,好歹多了件衣裳。
只是肩膀上这对原身闲极无聊时拿同色针线绣上去的鸳鸯,实在是七扭八歪,金谷能认出来是个东西而不是胡乱绕的线团,都有些难为他的眼睛。要不是金谷眼尖看见,简清还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发现这个。
简清想了想,之前雇工们还回来的东西里好像就有剪刀,打定主意等晚上关了门,就把这团线拆掉。
心底琢磨着事情,简清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留好自家吃的部分,将鸡肉碎装盘,淋上在等鸡肉晾凉的时间里已经拌好的料汁,口水鸡便能直接端上食客桌子。
简清端着瓷盆出来的时候,金谷已经就着后厨飘过来的浓香喝了两壶水了。
明明闻着味道只是普通的水煮鸡肉,可风中隐隐约约带着的一点椒香总是勾着人一直去嗅闻,越闻越饿。
等一盆红艳艳的鸡肉放在面前,金谷刚刚喝下去的水都好像不存在了,不等简清做酒楼里例行的饭菜介绍,他提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
鸡肉已经饱蘸汤汁,入口麻辣鲜香,强烈的刺激性味道直冲脑门,金谷眼睛发红,等那阵味道淡去,只觉得嘴角都烧了起来。
口中留着的一点辣中带甜的余味还在引诱着人再夹起下一块鸡肉,和他即便爱吃也只能半个月顶着油腻吃一次的烧鸡烤鸡不同,水煮的做法将鸡肉本身的油腻冲淡,只留下柔嫩的口感,如春天初绽的花瓣一样,亲吻着他的嘴唇。
若是家家食肆的鸡肉都能做到这般水准,金谷能天天吃鸡肉!
金谷久久不能放下筷子,等吃了个肚儿圆,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简氏酒楼会传出来稀奇辣味的名声。这股子辣味,吃过一次的人,就真的忘不掉了。
望着被吃得只剩下葱姜蒜末的盆底,金谷这才想起,他是来给简清挑刺找茬的。
但转念一想,简清能从绝处走到这一步,一个只会玩乐的草包能短短时间变成一个能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大厨,那迎仙楼大小姐的手艺,说不准还不如她,他又何必为了一道不知道品质如何、又还没吃过的菜,丢了自己眼前这么大一个厨子。
金谷打了个饱嗝,懒懒问道,“你这鸡肉味道这样好,怎么起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名字?”
简清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向后不动声色退了一步,离开可能会有的呕吐范围,这才笑眯眯地答道,“你这问题问得不觉得傻么?为什么叫口水鸡,自然是因为里面有口水啊。”
金谷刚刚还泛着酒足饭饱后的红晕的脸色,一下子变为铁青,他捂住嘴巴,有点想吐。
口水?什么口水?鸡的口水,还是人的口水?!金谷在凤溪城三教九流里混了这么多年,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简清已经在旁边笑得肩膀颤抖,全靠手遮着脸藏住神色。
等肚腹里泛起的一阵阵恶心感下去,瞥见一旁简清神色,金谷就猛地察觉了不对,冷声道,“你耍我?”
简清这会儿也笑够了,放下手掌,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又是一派冷淡神色,道,“你没耍过我么?”
金谷一时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口水鸡里没有口水,没有口水,没有口水!这里纯粹是阿清说来恶心他。
金谷:搞事胎死腹中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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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鸡做法里还要放香菜和芝麻花生的,这里时代设定上花生没有传入,香菜芝麻暂时还买不起,依旧是个简略做法。口水鸡本身是香辣带甜的调味,甜味视个人口味和厨子配方增高降低,所以这里取的是吃的时候辣,回味一点点甜的调味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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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44331360”小可爱的一个地雷,“故凉词”小可爱的一瓶营养液,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簌簌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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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糖醋虾仁
金谷怎么都没想到,僵持住的气氛最终会被自己的饱嗝打破。
简清噎了他一下,看金谷神色也不像会再吐,便过来收了瓷盆,道,“钱货两讫,客官,请吧。”
金谷有些悻悻,但过往自己说过的话总不能不认,他撇一下嘴,道,“死鸡烂油,味道尚可罢了,哪来的底气收三两?”
简清假笑一声,道,“既然小店容不下您这尊大神,那就请去别家吧。”
金谷被这疯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顶到眼皮直跳,就她这一点气都不忍的臭脾气,还开酒楼?也不怕哪天一张嘴得罪了大人物砸了她的店!
不说远的,光是拿了京城大人物手令来凤溪开店的迎仙楼就够简家喝一壶的。当初各家豪商官宦为迎仙楼大开绿灯,活在阴影里的蛇鼠蝇虫纷纷避让,一时风头无两。简家不是唯一一个不识趣的眼中钉,却是唯一一家闹到这步田地的。
曾几何时,城中百年老店里简老头宠了十六年,宠出来了一位挥金如土、总爱缠着漂亮男女说话的小女郎。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说起任何事时眼中都盈着近乎满溢的欢喜,一派天真娇纵的无忧无虑,连以后要嫁最好看的郎君这样的话都能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凤溪城几乎人人都知道简清,有的人花言巧语从她口袋里拿钱花,有的人虽自持身份瞧不上她,但在宴会上碰见总能好好说些话,就算是老学究们,也只是摇头骂一句言行无状。
毕竟,人对生得好看的少年少女,总会多一分宽容的。都是少年慕艾时候过来的,简清人虽愚笨无状了些,但总没什么坏心。
去岁秋闱前,连家少爷和简小娘子的八卦韵事,疯传过好一段时间。那阵子,城中才子佳人的话本听说都卖得少了,人人都等着听现成的故事。
从什么时候变了呢?众口铄金,人言可畏。金谷定定看着简清的脸庞,两月未见,少女瘦了很多,眉眼愈发锋锐,过往的稚气全都化作乌有,一双眼睛里的骄傲却未减半分。
他无声笑了笑,这样的简清,就很好,比以前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简清皱眉看着金谷又怒又笑,不耐烦地敲敲桌子,道,“金大,要发疯到别处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金谷回过神来,不怎么讲究仪态地剔了剔牙,弹掉一块姜皮,道,“你卖这包子面条,算什么酒楼生意,也不嫌累。把鸡准备好了,哥哥明天过来还要吃的。”
简清压根不睬他,端了瓷盆就走,“小店就这一只鸡,没钱买旁的。”
“你!站住。”金谷虽然知道会被她顶回来,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厚颜无耻的话,他咬咬牙,耍起赖来,“你家酒楼总不会饿死客人,没有鸡总有旁的,给我备好就是了。”
简清转身打量金谷几眼,“不过尔尔?”
金谷难得有些羞恼。吃过简家招牌菜后到今天之前他都总觉得别家吃食差几分味道,要不然也不会之后收别人办事的酬劳都是一道菜或者一餐饭,当初说这句话时有多解气,现在被人把话当面回敬就有多难堪。
金谷恼也只是一瞬,很快笑了起来,桃花眼明亮,脸上神色都生动多情许多,“那就这么说定了,要等我来啊,阿清。”
简清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金谷露出一点受伤模样,委屈道,“我放着迎仙楼不去,单单来找你,还不能说明我的心吗?”
简清挑一下眉,听听,这都说的是些什么鬼话!但是……迎仙楼?
金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抽了插在后衣领的折扇一打,哼着小调出了门。
藏在不远处巷子里和门后、树荫的几个地痞等了许久不见简氏酒楼里传来吵闹声,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就见金谷摇着扇子出来,连忙凑了上去。
“金爷,怎么没……”
金谷含笑瞥他一眼,问道,“迎仙楼那个白果,谁领来的?”
地痞甲一缩脖子,“漕帮的雷爷啊,您忘了?”
金谷恍然大悟,“喔,老雷这家伙,真是年纪大了脾气好了。”
地痞甲有些莫名,继续问道,“那简家?”
金谷合起扇子一敲他的头,“简什么简家,多嘴。”
一旁的地痞乙看出些什么,笑着凑上来,道,“金爷,汤记那边托人递了话,备好了菜等您过去,您看?”
金谷嗤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的事都要来问小爷我?不就是鸭货被人坑了想找回场子,也不看看他配吗?”
连着两个人都被骂了下去,金谷扇着扇子一摆手,“走了,爷今儿个高兴,去喝酒!”
刚刚还有些心惊胆战的几个地痞都笑了起来,簇拥着金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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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被金谷拦着做了一道菜,再准备晚间吃食就有些晚了,好在卤味都是早早炖上的,也不至于傍晚的营业开天窗。
之前留下的肉碎拌上料汁就又是一盆口水鸡,简清一边剁着抄手的馅,一边等昨日那侍卫还回来食盒,好让简澈去知府衙门送菜刷脸。
然而食盒没等到,酒楼门前又来了新的客人。简清应着简澈的喊声向外走去,一时不知道简家的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傍晚未至,酒楼门前的桌案还没摆出来,正好让挡在门口的一家三口并排将大门堵了个严实。
简清认出来,是之前卖过茄子给她的菜贩一家,上次买过茄子后菜贩还来过几次酒楼送菜,一来二去多了几分熟悉。但今日他们没有推板车,没背菜篓,只有菜贩手中拎着一个木桶,瞧着也不像是能装几斤茄果蔬菜的模样。
正疑惑间,菜贩冲简清扬了扬手中木桶,打开桶盖,简清一瞧,桶中相互交缠盘着几尾黄鳝。虽然此时不是黄鳝最为肥美的时候,但桶中黄鳝个个个头不小,皮脂光亮,瞧起来味道就不错。
刚刚入账一笔意外之财,手头宽裕,简清一时有些心动,开口问道,“阿叔可是来卖鳝鱼?”
菜贩摇摇头,牵着女儿上前,道出来意,“今日小女生辰,一家人想好好吃顿饭。思来想去,城中食肆里同小娘子还算有些交道,便想请小娘子代为炮制一餐。”
简清有些讶异,多看了菜贩一眼。与所有封建王朝一样,大梁民间最重香火传承,重男轻女的不在少数,富家尚且如此,更何况贫民小贩。
菜贩误会了简清的不发一言,急忙补充道,“这桶中一半泥鳅都是给小娘子的谢礼,不值得什么钱,请小娘子莫要嫌弃。”
小女孩被自家父亲牵着手,挣了两下没挣开,有几分不满地说道,“爹爹,去谁家吃不都一样,做什么非要求她!阿娘,你不是说不做她家的生意,你看他,次次都不听你的!”
妇人尴尬地笑了笑,捂住女孩嘴巴。菜贩有些恼火,瞪了小女孩一眼,道,“浑说什么,还不是你馋嘴想吃辣味?简家菜你不要吃,那干脆别吃了!”
小女孩往母亲怀里靠靠,眼圈红了起来,一家人的神色转瞬就沉了下去。
简清轻咳一声,从菜贩手中接过木桶,笑道,“还没贺小女郎生辰之喜,几位稍坐,我去去就来。阿澈,来倒水,”
简澈不情不愿地过来引三人坐下,小女孩嘟囔道,“谁要你假好心。”
女孩声音小,菜贩并没有听到,只有走在她身边的简澈和妇人看了她一眼。简澈按姐姐吩咐倒了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守在后厨和大堂之间,自顾自生着闷气。
一个个自己找上了门,又摆出来一个不爱吃的样子,净给人添堵!
简澈没气多久,后厨里简清就将他叫走,大堂里剩下一家三口互相看看,妇人埋怨道,“老乔,你也真是,大好的日子,跟孩子生什么气?”
乔菜贩叹了口气,道,“你一天到晚听风就是雨,也不想想她好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看到的是她被人说嘴,我看到的却是这几次送菜过来,不管我送多少,简小娘子拿钱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妇人迟疑道,“你是说……想和她定契?”
菜贩做得好或者有门路的,都会和城中食肆或豪商官宦家中采买管事定契,一年到头不用辛苦每日去东市交税,还能保证自家蔬果不愁销路,是绝好的一笔生意。简氏酒楼曾经就和几家庄子有过契约,据说,当年简师傅给的条件,在一众酒楼里是独一份的优厚。
想到这里,妇人眼睛亮了起来,还要多言,就见门帘一掀,简澈端着菜从后厨出来,踮着脚把盘子推上桌子,硬邦邦地说道,“糖醋虾仁。”
糖?那可是好东西!
酸甜的香气弥漫开来,一直心不在焉听着父母说话的小女孩坐不住了,一把拿起筷子,探头探脑地往桌上看。
乔菜贩愣了一下,道,“可是,我们拿来的是泥鳅啊?”
简澈臭着脸回答,“姐姐好心,做来送你们的,鳝鱼是下一盘菜。”
确定了能吃,小女孩先夹了两块虾仁给父母,自己迫不及待从白瓷盘那一汪明亮的橙黄色汁水中夹出第三个虾仁,在挂在虾仁炸至金黄色表皮上的汁水滴落之前,放入口中。
虾仁粉白的软肉被藏在汁水之下,只有咬下去才能尝到内里的鲜甜弹牙,酸甜的调味汁水和虾肉本身的鲜美混合,汁水里藏着的油脂美味紧随其后。
只吃了一块,小女孩就眼前一亮,咽了咽口水,将自己刚刚说的换一家食肆的话抛在脑后,又伸手去夹虾仁吃。
“好吃,太好吃了!爹爹,阿娘,你们快吃呀!”
作者有话要说:糖醋虾仁在没有番茄酱的时候是白糖、米醋、白醋和冰糖加上明油(葱姜/蒜/麻油爆香后的油)炸出来的糖醋汁,现在自己在家做不用难为自己,现代做法大部分都是番茄酱加糖加醋。这道菜挺简单的,就是油有点大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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