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左手腕上戴着的, 是一串白色的珠子,珠子的表面不太规整, 似乎还有淡淡的奶香;右手腕上同样戴着用塑胶绳串起的手链,但样式却要古怪许多。穿在那绳子上,居然是一根根火柴。
那火柴还不太干净,有些上面脏兮兮的,细细去闻,还能嗅到些许焦焦的臭味。这让许冥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女生似乎一直在偷偷看她,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立刻直起了身。顿了一下,才试探地开口,说话时莫名有些磕绊,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口:
“你怎、呃,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许冥赶紧道,视线再次划过那串火柴手链,“只是觉得这个手串,有点……嗯,奇怪。很少见。”
“哦……”女生缓缓点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右手,轻轻歪了歪头。
“这本来是别人的东西。是我抢来的。”又过一会儿,她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小小的,语气却很平静,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我戴了很久,一直在学着用。可惜到现在还是不太会。”
……哦,这样啊。
这是可以说的吗?
许冥不明所以地点头,又看向她的另一只手:“那这一串呢?这串要好看很多。”
“是吗?”女孩似是因为她的话而高兴起来,话语里都稍稍带上了几分雀跃,“这是牛奶糖,是我自己的东西。”
许冥却是一怔:“奶糖?”
“嗯,奶糖。是能让人做美梦的东西。”女生说着,珍惜地拂过那串白色手链,“你看过《梦神》吗?”
“?”许冥愣了下,摇了摇头。于是女生认真地解释:“那是安徒生的童话。里面有一个梦神,只要祂往孩子们的眼睛里喷点魔奶,孩子们就可以在美梦里旅行。”
“我觉得,嗯,我觉得我的奶糖,也是差不多一样的。”
“是吗?”许冥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努力跟上她的话,“那很好啊。那你戴着它,不就一直能做美梦了?”
“……”
女生闻言,却突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方听她再次开口,声音低低的:“以前不行。”
许冥:“?为什么?”
“因为以前,总有噩梦抓着我。”女生小声说着,再次抬起右手。目光无意识地在那些火柴上转来转去,“我想醒,可我醒不过来。无法摆脱自己噩梦的人,是创造不出纯粹的美梦的。”
“不过以后,我觉得我可以再试试。”
“……?”
许冥揉了揉被困意冲撞的脑门,只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对方的话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往前开出了好一段,窗外的景致却似乎一直没有变化。许冥无意识往窗外看了眼,喃喃开口:“雨好像小了。”
“嗯。”那女孩应了一声,“可能快停了吧。”
说完,她似又想到什么,匆忙将手探进口袋。转眼,便从里面摸出了一卷塑胶绳。
许冥认得那个东西,用来串手串的水晶弹力线。
正在奇怪对方拿这干嘛,就见女孩从上面扯出一截,用指甲轻轻松松地掐断,又支起自己的两腿,支出一个小小的平面。旋即摘下自己腕上的两个手串,全部拆开,平铺在腿上,又在里面挑挑拣拣,挑出一部分,一个一个地串到了那根新绳上。
明明车子还在摇晃,她的动作却特别稳。一边串,还一边煞有介事地喃喃自语,很仔细的样子:
“感谢算一个、道歉算一个、祝福算一个……嗯,房租、房租算两个……”
随着她的清点,一个新的手串很快便做完了。一半是白色的奶糖,一半是摇晃的火柴,不知是不是这女孩故意为之,这手串上的火柴,还都是比较干净的那部分。
跟着就见她转身,将那手串递到了许冥面前。目光有些躲闪,眼神却有些期待。
“……?”许冥吓了一跳,“这个,是给我的吗?”
回应她的,是女孩一个小小的、肯定的点头。许冥受宠若惊,认真道谢接过,捧在手上看了会儿后,又在女孩期盼的目光中,将它小心戴在了手腕上。
看到这个动作,女孩终于再次笑了起来。停了一会儿,方听她轻声道:“那个时候,班上突然很流行玩这个。很多女生都会买材料来串,串完以后互相送。我觉得很有意思,就也买了材料包串着玩,串了很多,却不知道该送给谁。
“谢谢你,又让我体会到一件开心的事。”
“?”正在打量手串的许冥不解转头,“又?”
女生却没再进一步解释,只缓缓抬头,视线越过许冥的肩膀,落在被雨淋湿的窗上。
窗户依然爬满了水迹,像是哭泣的脸。可外面的光线明显已经亮了不少,通过水痕的缝隙,能看到大片的水稻,蓬蓬勃勃、青翠欲滴。
“雨停了。”她道,“快下车吧。”
“再见。”
……?
许冥一怔,疑惑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口。扭脸正想细问,却见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根本没有什么女生。
“……”许冥茫然眨了眨眼。明明是很诡异的事,不知为何,她却半点不觉得害怕。
恰在此时,公交再次靠站停下。车门嗤拉一下打开,车上却无一人动弹。
按说这个时候,司机就该关门继续往前开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一点关门的意思都没有。那门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开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冥迟疑片刻,想起那女生的话,终究还是提包起身,揉着发胀的脑袋,懵懵懂懂地走了下去。
——而几乎就在她踏出车门的瞬间,四周场景,倏然一变。
所有的场景人声全部褪去,车厢变成了厕所隔间。她正推开隔间的门往外走,一脚踩在地面上,脚下传来强烈的实感。
原本懵懂的大脑,也终于恢复清醒。许冥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外面陆月灵和兰铎震惊的双眼。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一波接一波的绵密疼痛,忽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同样涌上的还有厚重的倦意与昏沉。许冥只觉自己脑袋一下变得很重,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明明脑门在冒汗,却打骨子里觉得冷。她伸手想要扶住墙壁,没力气的手指却直接顺着墙壁滑下来,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往下摔——
要死。
在向下栽倒的那个瞬间,许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们这是回到现实了吧?
……现实的厕所,干净吗?
好在,没等她人完全扑下去,就感到有什么冲过来,托了自己一把。
被人扶着脑袋躺了下来,身上也盖上了什么。许冥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控制不住,闭起了眼睛。
意识也很快往下沉去。即将昏厥的刹那,只来得及听到旁边几句零星的对话——
“这、这怎么办啊?”陆月灵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怎么感觉比在怪谈里还严重……她不会死了吧?
“要不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不能叫。”这回却是兰铎的声音,“这伤没法解释的。”
“那怎么办?这都还在流血……”
“她的手机,能找到吗?”依旧是兰铎的说话声:
“我知道该打哪个电话。我找给你,你拨一下。”
“哦!”陆月灵的声音明显带上困惑,“但为什么是我……”
“为了安全。”
这是许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兰铎说的,充满坚定。
第六十六章
等许冥再次醒来时, 她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陌生的床铺,有点硬。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陌生的天花板, 白色的粉刷墙,在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点脏, 上面似染着斑斑铁锈。
身上倒是不痛了, 但不知为何,睡了一觉, 反而比之前更累。她垂眸看了看露在外面的手臂, 只见上面乱七八糟地缠满纱布, 手背上连着一根管子。顺着那管子往上看,是打点滴用的药水袋。
这是……医院?
许冥不太确定地想着,有奇怪的味道钻进鼻腔, 令她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她奋力坐起身,进一步朝四周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里, 左边是窗户, 窗外树影婆娑,右边则是隔离帘。
床头有呼叫铃和床头柜,柜子上放着她的包;床尾则能看到另一张床,此时上面正空着。
看上去还真是一件病房。
床尾还坐着个熟人——只见陆月灵正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歪着脑袋,似在打瞌睡。膝盖上倒扣着一本打开的小说,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
就在许冥思考着要不要把她弄醒的时候, 帘子的另一边, 响来了细微的声响。
“主任?”兰铎的声音从帘子后面响起,“你醒了?”
许冥迟疑一下, 低低应了一声。兰铎又问了句他能不能过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掀开两人之间的帘子,探头看了过来。
帘子拉开,许冥这边的光线一下充足不少。跟在兰铎旁边的银狐犬吐着舌头就要往许冥的病床上蹦,被兰铎毫不留情地赶了下去,赶完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似是松了口气。
“还好吗?”他问许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觉得好累。”许冥低声说着,视线再次扫过周围,“所以我们是在医院……”
话未说完,忽然一顿。
之前灯光昏暗,以至于她现在才看清——挂在床头支架上的那个药袋,分明是空的。
视线顺着药袋看向下面的管子,又顺着管子一直滑到自己手背。原来手背上也根本没穿针。只是把软管头贴在了手背上而已。
……再仔细一看,墙和天花板上的污渍似乎也不是铁锈,反倒带着些红;窗户外面婆娑摇曳的也不像是树,更像是某种巨大的节肢动物。对面的床铺上没有人,床垫却微微下陷着,钻进鼻腔的奇怪味道也并非是医院惯例的消毒水味……
反倒带着些腥气。
“……”许冥默了一下,犹疑地补上另一种可能性,“还是我们……仍在那个怪谈里?”
“那个怪谈?是说郭舒艺那个吗?”兰铎摇了摇头,“那不是。我们已经出来了。”
许冥登时松了口气。
“这是另一个。”兰铎续上后半句。
“……”许冥一口气又憋了过去。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上兰铎平静清澈的眼神。她微微张了张嘴,顿了一会儿,才从满头的问号中跳出一个:“我们怎么进来的?”
“打电话叫的。”兰铎认真道,“我有这里的联系号码。”
许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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