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许冥说着,人已经快步走回了床边,三两下就收拾完东西,将包甩到了肩上:“是在操场边上吗?”
“对。就是操场东边那栋小房子,那是他们的休息室……”大郭本能地回答着,越说却越觉得不对,“等等,你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许冥已经转身往外走了,“死满三个人会进红色光。既然如此,让它别死满不就好了。”
至少别在这时候死。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也是……可你打算怎么办啊!总不能把浴室的水给他们断了……”而且这边要跑到操场要好远啊!
“浴室的水没法断。让他们不洗澡还不简单吗?”
许冥说着,人已经走到帘子边上。脚步一顿,又回过头来,看向陆月灵。
“关于那部电影,你还是再好好回忆下。重点回忆和数字有关的,能想起多少是多少,不要局限在内容,像电影开场散场时间之类的也可以记一下……尽快整理出来。”
说完,一掀帘子,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
帘外传来急促离开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医务老师不解的询问与小郭的应付;帘子里面,余下的两人,兀自面面相觑。
“她……我是说您同事,她到底想干嘛?”又过片刻,方听大郭迟疑地开口,语气中犹带着几分恍惚,“总不会是打算在浴室门口贴封条吧?”
能见效才是有鬼了啊。
“……”回应她的,却只有陆月灵同样恍惚的摇头。
*
另一头。
游乐场内。依旧人声鼎沸。
无人在意某栋建筑后面传来的古怪动静。就像无人在意片刻后,从那后面走出的两道古怪人影一样。
“怎样,还可以吧?”
田毅亮转头打量着旁边的兰铎,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骄傲:“我就知道,比起粉色,淡黄色的裙子更适合你。”
兰铎:“……”谢谢,其实我还是喜欢粉色。
有些别扭地拂开垂下的卷曲假发,兰铎不知第几次在心里暗叹口气。
虽说因为实在没法,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换装提议,但真正穿上后,还是挺奇怪的。尤其是脸上……
“我感觉这块有点黏黏的。”他伸手摸了摸脸,忍不住道,“是不是你涂得太厚了?”
“?是吗?那应该是散粉没上好。”田毅亮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个散粉盒,打开非常熟练地往兰铎脸上扑了几下,旋即收好,全程面不改色。
甚至面对兰铎震惊的眼神,他还颇为自在地耸了耸肩。
“别一副看变态的眼神看我。我的畸变特性是‘骗子’,化妆是必须掌握的生存技巧。”
兰铎:“……”
行吧,那倒是能解释了。
“骗子”需要靠伪装打入怪物的内部,而化妆,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最灵活又最方便的伪装方式。
……话虽如此,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我上全套吧?
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脸,兰铎只能暗自祈祷,见到许冥时,对方不会笑得太大声……
“好了。”田毅亮向四周一望,大方地摊了摊手,“看,就像我说的,这下没人来逮你了。”
“嗯。”兰铎低低应了一声,默默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猫——这崽子暂时没地方放,兰铎又不太想让它当着陌生人的面变换模样。索性伪装成玩偶,抱在了怀里。
想了想,他还是朝对方低声说了句谢谢。田毅亮只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提示了一下可以去卫生巾互助盒找离开的线索,说完就转过了身,看上去似是打算就此分道扬镳;兰铎望着他的背影,略一沉吟,却又快步追了上去。
“抱歉。”他提着裙摆赶上田毅亮,对上对方探询的目光,微微张嘴,话语却又一时堵住——
倒不是不知说什么……准确来说,是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他追上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对方明摆着是业内人,而且在这儿又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凭他对这些“业内人”的理解,对方说不定还早在进来前就已经掌握了部分情报……
虽然不知道许冥的情况如何,但既然遇上了,总该设法从对方嘴里打听出些什么。之后和许冥汇合,或许还能派得上用场。
……问题是,想得到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此刻,明明脑袋里已经盘算得很好,但真正要开口了,大脑却又一片空白。
但总不能就这样傻站着……先说点什么?可我该说什么?话说许冥这种时候,一般会怎么做?
兰铎默默想着,本能地想去摸摸脖颈上的铃铛,却又生生忍住;又过几秒,才总算憋出一句不算太离谱的问话:
“说起来,田先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怪谈拆迁办的?
“抱歉,因为我们单位向来很低调……所以我对这事,真的有些好奇。”
第五十三章
我……这个问题, 是不是挑得不太好?
游乐场内。面对着对面沉默以对的田毅亮,兰铎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神奇的是,没过多久, 田毅亮还真开口回答了:“安心园艺。”
兰铎:“……?”
“我们单位和安心园艺虽然理念不合,但我私底下, 和他们的一些外勤人员关系不错。”田毅亮摸了下胡子, 坦率道,“你知道方雪晴吗?她和我在一个群里。”
兰铎:“……”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
还好许冥之前有和他说过在蝴蝶大厦的事, 兰铎又总会习惯性地把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很牢, 因此一听这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故作镇定地接口:“原来如此, 是蝴蝶大厦那回啊。”
“嗯。不过别误会,我们可不是闲着没事聊八卦玩。”田毅亮道,“我们这些外勤, 经常会在小群里共享已知怪谈的情况。她说蝴蝶大厦目前处在较为安全的阶段, 我出于好奇,就多问了几句,因此知晓了你们单位的存在……”
“不得不说,你们单位实在很有意思。名不见经传,但哪怕一个实习生,都搞得一个怪谈天翻地覆,扭转乾坤。令人很难不在意。”田毅亮说着, 忍不住瞟了兰铎一眼, “而且听说你们单位的新人培训很逆天啊,听说你们有专门的域主交涉培训?”
兰铎:“……”
嗯……什么培训?
而且没记错的话, 我之所以开这个话头,是为了从他嘴里问情报吧?为什么现在这架势……倒像是他在打听一样?
“对业务员的培训会比较严格,我只是个打手,了解没那么深。”稍一迟疑,兰铎选择了平稳一点的回应方式,想了想,又补充道,“业务员的培养都由我们主任负责。有她在,业务员的素质就不会差。”
“哦……那位许主任。”田毅亮微微点头,“雪晴也提过她。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因为雪晴也是听的别人转述,所以我对其中的真实性,一直有些怀疑……”
“不是据说,她就是很厉害。”没等他说完,兰铎便下意识开口。对上田毅亮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急了,登时又有些愣住,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补了一句,“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根本就没什么怀疑的必要。”
“……哦。这样。”田毅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终于收回,再次迈开步子往前走去,“那我就先期待一下了。”
兰铎见他开始移动,当即试着跟了上去。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正琢磨着该如何从他口中继续挖关于这个怪谈的信息,却又听他淡淡道。
“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异常存在,评判人类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而且往往更加严苛。从你这儿都能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看来她确实是个出色的人。”
“……”兰铎前行的脚步又是一顿。
注意到他的变化,田毅亮脚步亦跟着停下,随即反应过来:“啊,抱歉,你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不好意思,我没有太多这方面的交流经验……而且我也还没搞清,你到底是哪种,所以不太清楚该怎么称呼……”
携带根的死人,还是异化根?似乎都有可能。
“没事。”兰铎默了下,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太习惯。很少听到别人这样叫我。”
至于田毅亮那个不着痕迹的提问,他果断放到了一边,没有作答。只在片刻的静默后,再次开口:
“说起来,我之前就有些在意了。
“你刚见我的时候,也有问类似的问题吧?苍耳,还是异化根。”
兰铎说着,微微蹙起了眉:“人类会对异化根抱有警惕,这我很理解。因为有的,确实会吃人。可苍耳,为什么也……”
“为什么也会成为警惕的对象?”田毅亮耸耸肩,随口接上,见兰铎没有反驳的意思,又是一笑,边说话,边继续往前走去:
“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是知道‘苍耳’的意思的,对吧?”
“……”回应他的,是兰铎略显迟疑的点头。
确实听说过,从许冥那里。
简单来说,“苍耳”就是知道自己已死,却还在四处活动,甚至主动进入怪谈的死人。与之相对的则是“蒲公英”——不知道自己死去的事实,稀里糊涂进入怪谈的死人。
“问题不就在这儿了?什么情况下,一个意识清醒的死人,会主动进入怪谈呢?”田毅亮道。
说完,却不等兰铎回答,自顾自给出了回答:“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自己持有根,它需要给根升级。要么,就是它和其它存在建立了绑定关系,比如某个异化根,或者是进入的怪谈本身……
“你知道为什么这种存在会被称作苍耳吗?因为这种事是确实发生过的——死在怪谈中的人,和怪谈的域主达成协议,离开后协助传播,并设法将其他的死人或活人带回来……熟悉吧?其实在民俗里,像这种死人,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伥鬼。
“更糟糕的是,因为知道自己已死,所以他们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不是活人的事实,在生存机会有限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会选择牺牲活人,以保证自己的存续机会……”
田毅亮说到这儿,轻轻耸了耸肩:“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大力除草还是安心园艺,都不会姑息苍耳的理由。”
当然,在具体的行动方针上,两个单位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安心园艺不介意帮助同样误入怪谈区域的蒲公英,而哪怕是对苍耳,在掌握他们切实作恶的证据前,也往往不会主动攻击下手,只是尽可能地提防。
“可在‘大力除草’看来,蒲公英和苍耳其实并无太大区别。”田毅亮幽幽道,“在对待方式上,也没必要有太大的区分。毕竟,最适合的处理方式,从来都只有一种。”
兰铎唇角微动,眉头不觉拧得更深:“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死如灯灭。”田毅亮却是毫不犹豫,“‘死人’本就是失序的产物,很多时候,让他们解脱的唯一方式,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把他们消灭。”
说到这儿,似是意识到什么。他微垂下眼,视线扫过面露不虞的兰铎:“看来兰先生你好像并不认同我的话。”
“……”兰铎唇角再次抽动,默了一会儿,方低声开口,“我有同事,就是死人。按你们的标准,她们都是苍耳。”
“哦,抱歉。”田毅亮明显一愣,随即立刻道,“那确实是我冒……”
“而且,我们许主任还说过。”兰铎继续道,音量不觉提高些许,以至于声音里的破损和沙哑都变得更加明显,“有的灵魂,哪怕是死了,都是闪闪发光的。它们会像小小的星星一样,给迷路的人指引。我不觉得这样的灵魂都被消灭的必要。”
“……”这回,沉默的却是田毅亮了。
又过一会儿,方听他叹息般轻轻出声:“小星星啊……”
“很可爱的比喻。我也不否认,有些灵魂,比如胡杨,确实令人钦佩。
“但你必须知道的是,世上所有发光的东西,哪怕是星星,也终有毁灭的一日。”
田毅亮说着,脚步微微加快,说话的声音却依旧稳稳当当,随着风不断传进兰铎的耳朵里:
“那你知道,它们是如何毁灭的吗?
“好一点的,会自己悄无声息地湮灭消失,随着时间忘记一切,只剩一点无知无识的残影;有的却会在熄灭前,自己先陷入进一步的失序,进而混乱、疯狂——
“最终就像颗快要死去的恒星那样,以惊人的速度膨胀、扩散,将周围的一切都卷进去,让更多的‘有序’,都陷入混乱之中,搞不好最后,还会以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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