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渝跃鸢飞
“算了。”
顾璋摇摇头,将第三场四道算学题一一算好,分别涉及兵马粮草调度、人口统计、田地清算、小省税收。
每一题都不简单,即使只有四题,在第三天要交卷的时候,还有许多人都没能得出答案来。
顾璋倒是没被难倒,只是心里愈发确定了一个想法——皇帝是真的穷。
若要问六部中哪个部门最需要算学,非户部莫属。
而越拮据的人,越是恨不得把手里每一分钱都算得清清楚楚,想着指不定哪里可以再扣一点出来。
没想到啊,那么大一个皇帝的宝座在那搁着,花钱竟然还没他潇洒大方!
***
这场从头到尾都不顺,处处透着艰辛的会试终于结束了。
顾璋是自己走出来的,就是脸色有些大病初愈后的疲惫。
他装得好好的,还一脸坦然,对家人拍拍胸脯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我身体这么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自从开始习武之后,确实好些年没有生病了,这话很容易就取得了顾家人和燕先竹的信任。
但不过一日,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
那些得了他指点,病情稍稍缓和些的学子,好奇地打听出了他的姓名,听到大夫的诊断,后怕中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若不是顾璋给我们指了墙根生长的草药,怕是撑不过去!”
“我带了一根出来,大夫说运气真的好,刚好对症,如若不然,怕是要落下咳痨疾。”
“听说他也病了,烧得厉害,起不来身的那种,竟然硬生生靠着带进去的调料配了一点药喝了,竟就好了!”
“不愧被誉为小农神,这样简陋艰苦,都能给自己凑一服药,竟还能发现墙根的药草。”
顾璋:“……”
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还有一波人,他们的号舍在贡院不同的区块,方位有些不同,没受到那夜凉风的影响,只是隐隐听说了他们这边的消息。
竞争如此激烈的选拔性考试里,有一批对手出了问题,难免心中有些暗喜,人性如此。
不过其中最受关注的,自然是此次会试的风云人物——顾璋。
“听说那边好多人受了影响,顾璋都发烧了,也不知有没有影响发挥。”
“到最后被抬出来的人,好像都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据说有的人咳嗽不止,有的起烧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答都没答完,顾璋严重得让友人守了许久,这个□□多半是要丢了。”
“可惜啊,还是年轻,要我说,该多沉淀三年再考才好。”
顾璋:“……”
提这场意外就好好提,非要多嘴带一句他是怎么回事?
不带他顾璋,这个天是不能聊了吗?!!
还说他发挥不好,呸!有的诗人喝醉了酒能挥毫泼墨,留下千古名篇,指不定他迷迷糊糊写的东西,也有这样的效果呢?
欺人太甚!
掀人老底!
可恶至极!
顾璋无论心里怎么骂骂咧咧,小人暴跳,还是只能被全家人强硬地按在床上,乖巧伸手,任由大夫把脉。
他躺在床上,接受全家人生气目光的洗礼,明明已经一米七的少年,看起来硬是有点可怜兮兮的。
顾璋冲大夫悄悄使眼色。
秋娘冷哼一声:“看来眼皮也有毛病。”
顾璋顿时一脸无辜:“我真的没事!”
可惜没人听他的,都在等大夫的结论。
也许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太深,平日里在家说话分量很重的顾璋,这会儿瞬间沦落成全家最底层。
大夫皱眉道:“也是贵府少爷习武,身体底子好,要不然这场病下来,还硬撑着考完会试,怕是……”
大夫最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半点不客气,把顾璋瞒着的都给抖露了出来。
给下诊断后,见顾家人似乎能管得住顾璋,还特意强调道:“贵府少爷实乃意志坚定之人,我接诊过如此多病人,还从没见有人能在起烧后,还坚持读书写字,更别说科举答题了。”
顾璋:!
这听起来是夸他,但分明是往烈火里泼油!
这大夫没有心。
大夫一走,就不必给顾璋留面子了,顾璋被顾家人轮番教训了一通,还喝了好几碗苦药。
他想要下床透透气,都被小厮制止:“老爷和夫人吩咐了,少爷您不能下床。”
顾璋严肃:“我就在屋里走走,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你说什么?”秋娘凌厉的声音传来。
顾璋感觉耳朵一疼,又不敢出手,又不好躲,只能连声讨饶:“疼疼疼!”
他娘干农活的手,可一点也不轻。
顾璋装可怜。
可惜被秋娘无情戳破,“你要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装可怜还有用,现在脸都长开了,娘不吃你这套了。”
顾璋为自己叹气。
现在这张俊俏的脸,竟还没小时候那张管用!
家人还只是个开始。
听到外面越传越真的消息后,燕先竹带着府医上门了。
他听了府医的话,倒也没说什么,人还是笑眯眯的,一副包容和煦小老头的模样。
但顾璋明显感觉,换了府医的方子之后,自己喝的药变苦了不止一倍!
喝得他这个吃惯了苦的人,都感觉难以下咽,难喝得直吐舌头。
紧接着,荣清淑、席文林……好些人亲自来探望。
在问心学院几年,也许被气得跳脚,也许被怼得恨不得打人,但是教了顾璋几年,体会过顾璋的那颗聪明灵动的脑子,那份对万物都抱着欣赏喜爱的热诚,就很难不喜欢他。
担心他留了什么后遗症,小小年纪损了身体,人人来了都要念叨他两句。
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到“身有伤,贻亲忧。”
顾璋揉了揉耳朵,感觉脑子里都像是有人在念经,他老气横秋的长叹一声:“唉!”
人缘好到太受长辈喜爱,也不一定是好事。
小厮前来禀报:“少爷,又有人来探望您。”
顾璋咯噔一声,怎么还有?
总不会是他师父提前赶到了吧?
顾璋忙问:“这次又是谁?”
“他只说告知少爷您,他字‘广宇’您便知道他是谁了。”
广宇兄!
那个聊什么都能接上话的勋贵公子哥,顾璋整日被迫在床上躺着修养,他这么爱热闹、爱吃爱玩的人,简直憋坏了,顿时喜道:“快请他进来。”
明盛帝实在是担忧,他有个兄弟,当年就是高烧烧傻了,然后早早“夭折”。
即使得了信儿,燕先竹已经带着府里的大夫仔细瞧过,也实在不安心,好不容易才抽出一个空闲,带着精通此道的太医出了宫。
顾璋眉眼间都是欣喜,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道:“广宇兄!”
这股热乎劲儿,倒是明盛帝从没受过的,毕竟不管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还是位极人臣的高官,在皇帝面前,都是恭谨有余,谁都不会朝他扬起这样一张灿烂的笑脸。
明盛帝本来很想早早在殿试上,让臭小子看看他当面吐槽穷的人是谁?
这会儿突然有些犹豫了,若得知他皇帝的身份,他的小举子还能这样随意和他相处吗?
“听说你在考场起烧了,还硬撑着答完了题,我来看看你。”赵旷收敛心中纷繁的情绪,观察起了顾璋。
只见顾璋一双乌眸亮亮的,看起来精神头好极了。
顾璋理直气壮道:“我现在好的能一口气吃下一头牛,能打十个你。”
明盛帝顿时笑了:“你怎不说,你能上天呢?”
等太医给顾璋把过脉,明盛帝才放心下来。
顾璋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他只觉得广宇兄是个偶遇的勋贵公子,散了就散了,没想到人还会专门带大夫上门。
顾璋将袖口放下,得意道:“怎么样?我就说我好生生的吧?”
明盛帝问:“那你为何还卧床不起?”
顾璋简直被问到心坎里了,不愧是聊起来痛快的广宇兄!
他顿时大吐苦水,说自己本来好好的,都把家人糊弄过去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结果愣是被人抖落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冤枉?亏我还在考场里帮他们!”
顾璋一点都不害臊,把自己被揪耳朵,被燕先竹坑得喝了苦得不行的药,还有被一群大儒训的事都愤愤不平地倒出来,“我简直被他们害惨了!现在都还不让我出门,还要天天吃那些药膳。”
明盛帝都被逗笑了,他早先从燕先竹嘴里就知道,顾璋是个皮厚的,没想到还真什么都往外说。这些糗事,旁人隐瞒都来不及,他还毫不在意的叭叭往外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你说是不是?”顾璋直直看着赵旷,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和我站在一边,咱朋友就没得当了。”
明盛帝迟疑片刻,还是觉得哄哄他的小举子:“是有些过了。”
听顾璋单方面诉苦,好像确实有点委屈,主要是人太多,暴击*n,伤害*n,要是别的学子扛住了这样难受的病,坚持答完了题,多少是要被称赞两句的。
可偏偏对顾璋,许多人心疼他本人,多过贡士名号。
顾璋终于等来了个和他站一边的,心中欢愉,拉着人高兴地聊起来。
“我进去考试之前,抓了个给人塞夹带的贼子,最后怎么处理了?”
“当天就被送往大理寺审讯。”赵旷答道,说那人本来也是个书生,因为带夹带被夺了功名,后来教书也不成,浑浑噩噩这些年,沦落到赌场,输钱输多了就和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为了还钱,学了鸡鸣狗盗之术。
顾璋得了信儿,知道按法律处理了这人,也就抛在脑后,他积极和人分享他的出游攻略:“听说京城这个月份的花开得格外好看,还有许多春日滋味独特的美食,等过几日,我约上几名好友,与广宇兄一同去领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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