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渝跃鸢飞
看到床边还没收走的药碗、闻着屋里还残留的药味,眼眶都红起来。
尤其是秋娘,孩子躺在床上,永远喝不完的药,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恐慌和担忧。
秋娘坐在床边,眼泪顺着眼眶就掉下来,“伤哪儿了?给娘看看,太医怎么说?”
平日里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女人,顾璋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模样了。
顾璋连忙坐起来,慌忙地给秋娘擦眼泪,又赶紧张开双臂,左右转动身体,展示道:“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肯定道:“没事!大夫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顾璋端起旁边的蜜枣,笑着给家人一人塞了一颗,“这个蜜枣可甜了,奶你也尝尝。”
他最后给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等纯粹天然的枣香味带着浓密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好像真的能安抚人心。
顾璋眼角微弯,笑容比蜜枣还甜,哄道:“怎么样,不错吧?而且这个药也不是治病的,是补药,用来补身体的。”
“真的?”
“那当然!”顾璋眼眸乌亮,他事后回想,觉得还有点刺激,似乎找到了点上辈子出入丧尸群的潇洒和豪气。
而且最后不仅成功赶回来,还带回来了几乎那么多身份文牒,使那么多人家,免除遗憾和离别之殇。
即使他的身份文牒没用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心里有些快活。
他不得不承认,相比读书习字,他更喜欢做实实在在的事,桩桩件件都有落在实处的安稳和幸福。
药童返回来收碗,见他与平时喝完药完全不同的表情,怀疑道:
“顾少爷,您不会偷偷换了药,或者嫌苦倒掉了吧?我师父说了,您这次伤了血气,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顾璋:!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
他虽然每次都嫌苦,但也不至于把药倒掉,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
“没有的事!”
药童收起药碗:“没有那就好,您好生休息。”
“伤了血气?”
顾璋身体僵住。
谎言被拆穿得太快。
“你!”顾大根气得举起巴掌,他走过去府城的路,是年轻时去服徭役的时候走过。
他没骑过马,对骑马回来没太多概念,以为都是马儿在跑,人不会太累。
他宁愿自己应征去打仗,都不想顾璋有个好歹,如今听到顾璋伤了血气的真相,又气又怕又恼。
巴掌都被气得举起来,可顾大根却心疼得舍不得下手。
拍脑袋那是万万不行的。身板又小,他也舍不得,屁股上倒是肉多,他又担心那日闻到的血腥味是伤在屁股上。
犹豫来犹豫去,他一巴掌拍在顾璋身旁的褥子上。
发出闷闷的“噗砰——”的声响。
顾璋抱住他的胳膊,讨好地软声喊道:“爹,别气别气,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全家人都朝他投来不赞同的眼神。
顾璋往被褥里缩了缩。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他真的没那么弱,有护身的法子,路上也真的没那么危险,可都没法说。
“行了,让小石头好好休息。”王氏看着孙子可怜的小模样,心疼地推开儿子,护崽道,“小石头还不是为了你,你吓唬谁呢!”
“就知道奶最疼我了!”顾璋顺势靠进王氏怀里。
王氏给他盖好被褥,又喂了一颗蜜枣,摸摸他的额头:“以后要乖些,别再冒险了,家里可就你这么一颗独苗苗,即使不出息也行,家里钱也够花,还有地,咱平安就好。”
“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好好喝药,不可以嫌苦倒掉,知道吗?”
顾璋嘴里含着蜜枣,不住点头,表现的再乖巧不过。
经过这一遭,顾家人是看出来了,平日里在家看着软和又乖巧的小石头,其实心里主意正着呢。
是能顶事儿的!
心疼之余,又不免有些骄傲。
***
县衙。
吴县令正和手下幕僚商量。
“这么多想要以钱粮抵征兵的,看来百姓也没平日里哭得那么穷,咱们往年还真被骗住了,没怎么下狠手搜刮银两。”
吴县令也有些不满意,这次县试出了岔子,好端端地考试,竟然下了雨,考棚还漏了。
为了堵上这个窟窿,他散了不少银钱出去打点,力求这事不会影响到他的评教。
吴县令对着县城几家商铺点了点,“就这几家,你去跑一趟。今年收粮食税的时候,也多收点,人都少了,吃不了那么些粮食,比往年多个三分好了。”
师爷有些踌躇,他小心问道:“这会不会有些太多了?”
那几家商铺也就罢了,他们衙门以各种名义收点孝敬,商铺为了挣钱,自然会涨价,百姓只会觉得日用品贵了,不会有什么察觉,更不会骂他们衙门。
要么骂商铺黑良心,要么只会抱怨东西越来越贵。
但是今年粮食税本就重,若再刮几层,百姓不会闹起来吧?
吴县令瞅了他一眼:“瞧你那怂样,村里壮劳力走了那么多,哪有胆量和官府闹?”
“大人说得是。”
吴县令想到今年即将入账的银钱,心满意足地端起茶盏,“对了,今年的留任令也该下来了吧?”
他这些年都做得稳妥又小心,既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也没有什么把柄,应当还是留任。
他和旁人想法不一样,他当年读书就想过有钱的好日子,如今在这逍遥,跟土皇帝一样,不知道多幸福,给高官他都不换!
师爷翻了翻今日刚到的一批公文,果然看到了吏部传下来的公文,他拿出来,双手呈上:“您果然料事如神,留任令还真的到了。”
吴县令被恭维的舒坦,他笑着接过公文,打算翻开瞅一眼。
“啪叽!”
公文掉在了地上。
吴县令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回事?”
师爷不解,弯腰捡起来。
吴县令慌忙从他手里抢过来,手忙脚乱地翻开,不敢相信地反复查看文公里的内容,他颤声道:“肯定是我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师爷也看到了公文上的内容,也顿时瞳孔紧缩。
这不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多刁民土匪之地吗?据说那地,就连五六岁的小孩,都敢带着刀以石挡车抢劫。
吴县令不敢相信,翻来覆去把公文看了好几遍。
才勾勒的美梦破碎,甚至一只脚都踩到了悬崖边。
他脸上恐怖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后背也因为害怕冷汗连连。
“谁?”
“谁害得我?”吴县令咬牙切齿,双眼猩红,恨不得将人抽筋扒皮。
“会不会是那位?”师爷指了指燕府的方向,手指向上。
“我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给了他徒弟县案首,而且除了回来的那段时间,他后来连县衙都不来,又无交集,怎么可能是他?”
排除了这个答案,吴县令回忆起这些年得罪过的人,觉得每个都可疑。
仿佛有无数双手从下面伸出来,想要将他狠狠地拽下去一样。
他宛如置身于黑暗冰凉的潭水之中,甚至感觉无法喘气,想到沼齐那地,胸腔恐慌得像是要炸开。
“噗—”
白沫子从嘴角溢出来。
***
顾璋好生休息了几天,名贵的补药不知道喝了多少。
据说是宫里贵人最喜欢的,不留疤的金疮药,也用了不少。
留不留疤他不知道,就感觉这药果然不一般。
和末世糙汉版的药不太一样,用上就不怎么感觉到疼了,而且结痂也快。
几天时间,他都能下床自如活动了。
顾璋也没乱跑,他去马厩把骑回来的枣红色马儿,牵到空旷的花园附近,然后从系统里兑换了些它最爱吃的马草,以假乱真的混在它的马草里。
他把一撮马草喂到它嘴边,马儿水润的大眼睛都晶莹透亮起来,前蹄微微扬起,高兴地嘶鸣一声。
然后就着顾璋的手,高兴地吃起来。
“慢慢吃。”
顾璋顺着它的脖子摸了摸,马儿舒服地低下侧耳,匀速摇动尾巴。
远处,隐隐传来姜武威严的呵斥,还有燕府家丁训练的声音。
姜武原本不太管府里家丁,自从那日起,就开始整顿起来。
“顾少爷,你怎么在这儿?老爷喊您去正院,听说您好些了,那些学子都一起来探望,说要感谢您呢!”
顾璋给红枣喂完手里这一把,拍拍手:“你去跟师父说,我回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
顾璋让人把红枣牵回马棚,简单梳洗一番,朝着正院走去。
正院热闹极了,比拜师宴那天人还多。
燕老坐在主座上,正院和连着的偏厅,站着一家家的人。
顾璋身着月牙白的书生长袍,从后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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