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渝跃鸢飞
顾璋脸一下红起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
王氏也背着一篓子的山上的野蘑菇下来,朝这边走过来,从篓子里掏出一把甜草,塞到顾璋手里:“奶记得你最爱吃这个甜草了,试试奶摘得甜不甜?”
顾家人陆陆续续都干完活,先后集中在这个小山坡上。
顾璋:“……”
他无奈承认:“是发生了点事情。”
他简单说了说那日的事,只挑拣了部分说说,比如县试那日天气,没说毒死一路野兽的事免得家人担心。
听完,顾家人面面相觑。
团团坐在这块山坡顶端聊起来。
顾大根挠挠头:“咱发现了要下雨,为啥子要告诉县城那帮考生呢?那虎头不就危险了吗?”
“县城有啥事,也不会都告诉咱们啊?”秋娘对这个感触颇深,村里人想要挣钱,天然就比县城里的人家更难,不过她道:“不过罚抄倒是还行,你也该长长记性!”
王氏对秋娘这话极为赞同,使劲儿点点头,然后控诉道:“那年盐要涨价,愣是县城人都快抢光了,我们才知晓,花了好些钱才买到一点点盐。”
即使现在家里条件好起来了,王氏说起这事,也面露心疼之色。
聊了一圈,顾璋是发现了,燕老的高度,真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
不过燕老的那些话,到了他家人嘴里,倒是变得接地气多了,跟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里的肥猪、捉来的小鸡……都脱不开关系。
顾璋坐在中间,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他突然感觉脸被捏了下,“小石头脸上都比之前肉多了。”
“那可不,每天吃好的,又不生病了,就跟小猪崽一样眼见着就长起来了。”
顾璋直笑:“我若是小猪崽,那咱家就是猪猪之家。”
“贫嘴。”
见顾璋笑得开怀,秋娘道:“开心了?那要不要把药膏给你师父送去?”
顾璋避开他娘揶揄的眼神,“才没有什么药膏。”
“那这几日你偷偷鼓捣的是什么?娘可都看见了。”秋娘认真道:“征兵可是大事,县城里不少有钱人家都没能避开,燕老却能保咱们家周全,肯定花了不少人情和心力。”
顾璋摸摸鼻子,他想到上次做的乌龙透骨膏快用完了,这才在家里做的。
顾大根一把抱起他往回走吃晚饭:“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咱就别往心里去了,服个软哄哄他老人家,行不?”
顾家人打算回家吃晚饭,刚走到家门口。
一辆马车停在了顾家院子前。
姜武从马车上跳下来。
顾璋踌躇上前,探头往马车里看:“师父怎么样了?”
姜武见他这模样,觉得和府里的老爷简直一模一样,他头疼道:“都是老爷让我给你送的东西。”
那就算了,顾璋一下失去兴趣,他跑回院子里,很快从里面搜罗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你来的正好。”顾璋把东西放到姜武怀里,“师父的乌龙透骨膏应该快用完了,我又做了些新的,还有这个,上次师父听我说后山的菌丝,我奶这些天采了些,你带回去……”
姜武额头上冒出黑线:“你就不能自己送去?”
顾璋挪开眼神,看向地面,看向远方。
姜武叹口气,他就不懂这师徒俩怎么想的。
早先一通他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水、草、树、雨,老爷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非要收徒。
现在莫名其妙闹别扭,他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他认命地从马车里拿出单独打包的一袋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叮嘱道:“这是金疮药,老爷说你伤口还没好全,记得给自己上药。这个是……”
“听到了吗?臭小子!”姜武用脚轻轻踢了踢他。
顾璋:“听到了,你记得给师父换药。”
姜武:“……”
油盐不进!
他认命地带着一马车来,最后又带着一马车东西走。
才刚回到燕府,就被燕先梅抓住。
燕老上前两步,急切问道:“小石头看起来怎么样?”
姜武劝道:“老爷既然如此担心,亲自去看看不就好了?”
“小石头还小,您觉得他哪里不好,慢慢教就是。”姜武耐心。
这要是换了他传授徒弟武艺,不听话直接揍一顿就是了,狠狠操练一番,练得没了力气,就什么别的想法都没了。
哪里用得着弄这么麻烦?
燕老瞧了他一眼,也叹口气:“你不懂。”
他想不到办法如何拔出小石头心里的刺,也不知该怎么引导,小石头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说。
他也终于体会到大哥往日苦恼,教孩子还真没想象中那般简单。
燕老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找大哥取取经。
他翻出第不知道多少个信封,与之前每一次都兴奋落笔的心情不同,这次他落笔写下了此刻的困扰。
“见字如晤,兄长近日可好?弟弟有一事想要请教兄长,原来弟弟总为小石头聪慧而高兴,如今却有些烦恼,……”
燕先梅写完后封好信件,递给姜武道:“这封加急送往京城。”
姜武拿着信出门安排。
他在屋子里转了又转,来回踱步,又招来姜武道:“明日你带小石头去城墙上看看。”
姜武笑着劝和道:“老爷何不自己去?”
燕老瞪他一眼:“那要你干嘛?”
姜武只好又跑了一趟永河村。
带着顾璋来到县城的另一边的城墙上。
“带我来这干什么?”顾璋朝城墙外面看去。
一边是井井有条摆列的县城人家,另一边是青山绿水、开阔一片。
城墙内外,俨然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姜武瞧了他一眼,说道:“今日军营开拔。”
顾璋微愣。
姜武扶着腰间的长刀,斜靠在城墙上,脸色严肃:“你小子不能主动点?这样下去,我正事不干,全给你传话了。”
顾璋趴在城墙矮一截的地方往外看:“辛苦了。”
姜武感觉他的手痒痒,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拔刀了,臭小子怎么就一点油盐不进呢?
他想想都觉得头疼。
平日里师徒俩不是笑闹得挺好的吗?平时有默契就算了,这会儿闹别扭也都一个脾气?
很快城墙外,出现了开拔的军营。
县城里许多人都从城门口出去,跟在队伍附近,和家人哭诉道别,给他们塞吃的喝的,走了很久,都舍不得回来。
顾璋看着这一幕,不免想起燕老说的,原本这次县试有一百个名额,最后只上榜了七十多个人。
所以,那些落榜的学子,也在送行的队伍里吗?
他感觉心中有些淡淡的酸涩。
顾璋被城墙上的风一吹,声音都有些飘,他喊:“姜武叔。”
姜武靠在城墙上,侧头过来看他:“你小子不会哭了吧?好男儿去边关建功立业,说不定还能得军功,真没你们想得那么惨。”
顾璋:?
他收回眼神,转过头来看向姜武:“谁哭了?我只是想说,我打算八月去府城参加院试了。”
确实值得同情,他也会有些难受,但不会觉得这是他造成的,科举难道真的只是选择一群只会读书的书生吗?
他和虎头能预判到天气,本事就是能力的一种,那些中榜的学子靠的是稳定的心态和强悍的意志力。
燕老心中大义,兼爱众生的境界太高了,他这辈子恐怕都达不到。
挣扎在黑暗里向往光明太久,他已经注定变不成纯白的模样了。
如果师父嫌弃他这样,顾璋眼睑下敛出一片阴影。
***
京城。
皇帝正在看各地的的折子。
他现在是焦头烂额。
边关战事需要银两、兵卒、粮草。
可国库里已经一穷二白。
百姓赋税也不能再加了,再加的话百姓不堪重负,日子都没法过了。
而且征调壮劳力去打仗,本就对今明两年的收成有影响。
只盼着薛将军能一举打退突厥,要不后面的年景,可真的就难了。
他愁得捏紧眉心,浑身散发出迫人的威压。
“朕让户部整理了去年商税,户部呈上来没有?”
“回皇上,刚刚呈上来了,这儿呢。”太监双手呈上。
皇帝仔细查看,想要寻找有没有能突破的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
仔细想了想,想起来是薛阳朔那小子之前来宫里,激动地跟他嚷嚷过,就是那个做自行车和玩具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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