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就算是连兔子也射不到,但是甘琼英每次都玩得很尽兴,沾了一身雪,她面色红润,笑容明媚得像个小孩。
而甘琼英的两个小孩子因为有奶娘和婢女们帮着照看,甘琼英这个母亲当得不可谓不轻松。每天抽出一点固定的时间和两个孩子玩一玩,剩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缠着骊骅。
骊骅虽然在甘琼英的面前很爱哭,可是真的过日子的话,他确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把家里家外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远程操控着金川的朝中局势,到每天定时定点给两个小娃娃洗尿布。
还要顾及着两国各种各样的生意,手下一众侍卫的训练,最重要的是每一周都要抽出三到四天,甚至是五天的一部分时间,和甘琼英去半山腰玩闹。
就像此时此刻,暖泉水池慕天席地,水流不断从池子里激荡出来,飞溅在四周,化为一缕一缕氤氲的水汽。
一双纤细绯红的手,在水池边上向后方撑着,紧要的时候在四处胡乱抓挠,最终什么也没抓住,只是在掌心之中攥住了一缕袅袅升腾的水意。
水池的激荡声骤然间在一阵急促的颠簸之后停止,甘琼英仰着头,发丝缠绕在她的脖颈和侧脸上面。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仰着头像一只即将折颈的天鹅,看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悠悠小雪。
一双凤眼眼尾通红,呼吸之间因为寒冷而产生了缕缕白雾,她此刻看上糜艳至极,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仿若已经登极乐,成神仙。
甘琼英对着天空呼出了好几口白气,才终于被一双钳制着她腰身的大手拖入了水中。
“天气冷,进水里来。”带着一些未散的哑意的声音,在甘琼英的身后响起,抱着她慢慢沉入水中,只露出两个人的脑袋。
甘琼英从那种脑中一片空白的巅峰之中回过神来,眯着眼睛笑着看向了骊骅。
“我嫌水里脏……”
骊骅微微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活水,那些东西……一会就会被冲走的。”
“哪些东西呀?”甘琼英故意贴近骊骅问他,冰凉的鼻尖蹭着他的鼻尖,骊骅长发全部都散落在水中,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他的脸上长了不少肉,就连头发都乌黑了不少。
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虎豹。尤其是刚刚确实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狠呢。
“看来肖太医的方子还是很好用的,”甘琼英点着骊骅的鼻尖说,“你最近十分生猛啊。”
骊骅抓住了甘琼英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边亲吻了片刻,他的眼尾也是一片通红,整个人整张脸都泛着一种晨光初升的红潮。
他像一个堕落人间的谪仙,在人间的爱欲之中沦陷纠缠无法自拔。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甘琼英说:“今夜回去吗?”
甘琼英笑了:“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还行?”
骊骅点了点头。
甘琼英却摇头道:“算了算了,都胡闹大半天了,而且今天晚上甘霖会回来,我们一家又半个多月没一起吃饭了……”
骊骅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他更想和甘琼英独处在一起。虽然两个人之间有了小孩,可还有非常多的下人和甘霖都生活在一起。
骊骅还是最享受两个人单独在这半山腰的时间,而甘琼英的感受她的渴求,她想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永远是骊骅的第一位。
但是骊骅总觉得他并不是甘琼英的第一位,甘霖才是。
只要甘霖回来,甘琼英的情绪总是格外高涨,而且只要是甘霖说会回来的夜晚,无论多晚甘琼英都会等待。
有的时候姐弟两个会聊到很晚,聊到连骊骅都有点熬不住,哈欠连天,他们却还是兴致勃勃。
骊骅的神色有些微沉,他很吃味,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人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就像最开始甘琼英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骊骅总是想着这样就够了。
只要甘琼英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没有关系。
可是甘琼英真的彻底属于他之后,那种被分离压抑下去的种种妒忌,又渐渐化为丝丝缕缕的像是水上漂浮的水汽一般冒头,根本无法控制。
甘琼英的眼睛看着谁,骊骅总是特别在意。骊骅甚至有时候会嫉妒自己的两个孩子。
骊骅也非常喜欢两个孩子,但是骊骅喜欢孩子的基础并不在于他想要两个孩子来传承他的血脉,在于这两个孩子是甘琼英生下来的。
更何况是甘琼英总是对甘霖表现得无比在意,他们姐弟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给人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插入的感觉。
而且当初甘琼英……就是因为甘霖才会舍下他的。
骊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刚才还兴致勃勃如狼似虎,现在就恹恹地趴在池边上,也不说话了。
甘琼英实在是对他了解入骨,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那点小心眼又开始作祟了。
骊骅看着像个神仙人物,可实际上实在不是什么大气的人,谁家心胸宽广之人是个恋爱脑啊?甘琼英第一次发现自己抱孩子抱久了,骊骅的眼神就有一些难以形容的时候,十分的无语。
甘琼英甚至专门因为这件事情,去找了跟随骊骅买的那些金贵之物一起来这山上的不离,好好聊了一下骊骅的精神状态。
不离听到甘琼英说,骊骅甚至连两个孩子都嫉妒,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给甘琼英开了一副宽心舒肝的药物。
甘琼英当时还问不离:“这个药他吃了就会缓解这种症状吗?”
不离神色难辨地看着甘琼英说:“这个药是给你吃的,他心眼已经小成那个样子了,也没办法去修正。而且他险些失心疯了你也知道,你就包容一点宽宽心,由他去吧……”
甘琼英当时沉默许久,而后哑然失笑,回去把那两副汤药让满月熬了喝完之后,从那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缠着骊骅。
而她和骊骅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骊骅关注孩子的时间反倒会多一点,不会再乱吃醋了。
可是骊骅最近有些排斥甘霖这件事情,让甘琼英也是非常哭笑不得。骊骅其实也很关心甘霖,甚至还派人悄悄护着甘霖,在西北军那边都已经安插进人手了。
可是每次甘霖回来,甘琼英和甘霖在一起时间久了,骊骅倒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什么,总是会情绪有一些失落。
就比如现在,他就好像……一只患了忧郁症的天鹅,本来是成双成对的东西,他非要一个人在水边上孤独地游曳。
甘琼英从他身后贴上去,抱住他湿漉漉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耳朵边上说:“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甘霖只是我弟弟。我这辈子除了你……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除了你就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正常夫妻恩爱的频率一周两次已经很频繁了,我们这周已经来了五次,而且来了五次也并不是只有五次。”
“我几乎一心都扑在你身上,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要不然你拿条绳子吧,我们两个捆在一起,你上茅房的时候我都跟着好不好?”
“我之所以最近和甘霖说话的频率比较高比较久,是因为我发现他……他可能有话想跟我说,却又不敢说。”
“你应该也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一个做姐夫的,不要老是吃一些没边的醋好不好?”
骊骅趴在池边上闭着眼睛皱着眉,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尤其是……尤其是他关注南召那边许久,最近传回来的一些消息包括端容公主和皇帝从前的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并不是骊骅故意让人去查的,而是给他办事情的那个人知道他在关注着端容公主的动向,以为他一直没能找到人,既然找不到人就开始翻端容公主之前的事情。
这人办事能力也挺强,他甚至找到了从前在行宫里做事的一个老到已经走不动路的嬷嬷,把端容公主还有甘霖从前在行宫之中的一切,甚至是甘霖做了太子端容封了公主之后的事情,都给挖了个彻彻底底。
在一个曾经在太子寝宫伺候的边缘宫人口中得知,端容公主曾经……对甘霖动过情。
这件事情骊骅从知道以后就一直压在心中,他告诫自己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而且当年那个宫人也只是远远看到了端容公主要亲吻太子殿下,甚至看得不够真切。
但是骊骅就是……根本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也根本无法接受。
他本来从未想过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甘琼英在身后一直在说希望他能够放宽心别乱吃醋。
骊骅突然间转过来,看着甘琼英说:“可是你曾经对他动过情。你为了他抛弃我,后来有没有想过和他一起生活不再去找我?”
甘琼英:“……你在哪儿听来的!”
骊骅表情非常严肃,欢爱的红晕还未褪去,他已经开始质问自己的伴侣,眼圈都红了一圈。
说真的,要是换一个人的话绝对受不了骊骅这种人。
他猜忌多疑心思敏感,一件事情总喜欢钻牛角尖,自己钻还不够,还要带着别人一起钻。
甘琼英看着骊骅片刻,心想着晚上再去找一次不离吧,开一点疏肝阔气的汤药喝一喝。
她伸手捏了一下骊骅的鼻尖:“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端容。喜欢甘霖的那个是端容公主,我从来没有对甘霖动过男女之情,我若是对他动了男女之情,还有你什么事情?”
甘琼英的手肘撑在池子边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曼妙的身躯之上,一双凤眼微微眯着,看着骊骅说:“还是你觉得若我真的喜欢甘霖,我搞不定他一个毛头小子?”
“我若是喜欢甘霖,就不会带他从皇宫之中跑出来。斗败摄政王这件事情有你的帮忙,但即便是没有你,我也一样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惠安大长公主和宗室都站在我们这边,太后身体每况愈下,按照我的推测,她现在已经和寇世斗得不死不休。”
“骊骅,我不是一个娇滴滴的满脑子只有男女情爱的人。”
“我那点情爱都在你的身上,你感觉不到吗?”
甘琼英靠在池边,此时此刻的形容和神态,隐约透着真正的一个王权在手的公主霸气。
若没有骊骅,若一切都有所偏差,她所求的结果未必是浪迹天涯。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样说,神色又突然慌张起来,游到甘琼英的旁边抱住她,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他们两个之间看上去是甘琼英更依赖骊骅,因为赚钱的是骊骅,摆平一切的也是骊骅。
实际上主导一切的是甘琼英,无论是情感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甘琼英从未落过下风,也绝不可能落下风。
她和骊骅之间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可是如果甘琼英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不喜欢自己,甘琼英也是有很多办法去勾引的。
体会过甘琼英的细致温柔,深知道甘琼英的好处有多么迷人的骊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正是因为明白骊骅才会慌乱,才会忍不住嫉妒,忍不住去排斥甘霖。
甘琼英贴着骊骅的耳边,声音又突然间放得特别柔软,简直暧昧地说:“我不是端容,真正的端容不会放弃公主之位。真正的端容只会想杀死你这个敌国奸细,怎么会抱着你的脖子像我那般忘情地喊你夫君?”
“你不是跟我说你也做过那些梦吗,梦里那个端容公主对你可有半分情感?”
骊骅闷不吭声地抱着甘琼英,睫毛湿漉漉的,但这一次并没有哭,他心里还是嫉妒。
他还想问甘琼英,你不是端容公主,可是你拥有过端容公主的记忆。那你有没有一时片刻……混淆过你自己是谁。
有没有一时片刻混淆过对甘霖的情感?
有没有……有没有因为那些梦境,害怕他厌恶他,甚至想彻底放弃他?
但是骊骅知道再问下去的话,甘琼英一定会生气的。
因此骊骅只是抱着甘琼英和他缠绵,手抱过甘琼英的腰身,扶在岸边的石壁上面,轻轻地点着。
骊骅知道甘霖和西北军频频接触,其实是有意去争权夺利。
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是缺少一个让甘霖下决心的契机。
实际上南召的局势现在已经特别乱了,康广王并无治国之才,却对皇位野心勃勃,惠安大长公主已经年老身体病衰,扶持的那个新皇帝也根本顶不住朝臣们虎狼一般的撕扯,身体最近更是出了一些问题,把这小孩子吓坏了。
而骊骅的人早已经将不人不鬼的摄政王送回了南召,现在太后和自己的亲哥哥斗得不可开交,吊着那一口气就是为了给她的儿子复仇。
可是寇氏并不肯为了太后寇凝安斩断寇凝峪这一个钱袋子,现在整个寇氏撕扯得不可开交。而其他的氏族也在借此机会崛起,拼命拉拢其他氏族联合,想要把寇氏这条大船撞翻。
现在南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然是风雨飘摇。
这个时候如果甘霖回归的话……做一个真正的帝王便能够名正言顺地稳住局势。甘霖也并非没有治国之才,只是他从前被摄政王束缚住了手脚,做一个傀儡做久了,如今处事也是瞻前顾后。
否则也不会拖了这么久还没有下决心。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之后等到春暖花开,骊骅打算带着一家几口人去南边游玩。
如果那个时候甘霖还跟着……实在是讨厌。
骊骅对甘霖并没有恶意,就算看甘琼英那样在乎他,他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甘霖的事情。
但是骊骅倒是可以帮他下一个决心。
骊骅并不在乎端容公主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无论是哪一个现在都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