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愫
没戴面具的朱耀发脸上,浮现出一种,让戴了面具的朱耀发自己都觉得有点欠的表情:“那咱们挺有缘分,你是来旅游的?”
“是啊,我来旅游还蹲你们直播间,时不时我就刷一下,你拍的,比那个荒野生辰强多了!我看他那视频,全是造假的。”
“可不是嘛!”小杨马上来了劲,“我们今天一进山,就知道他是造假的了,还那么多水军来冲我们的直播,那帮人你说眼瞎不眼瞎!”
面具朱耀发又拍腿:“就说的,你们真得赶紧拍一期打假视频,杀杀他的威风!”
果然是自己最知道自己,朱耀发两句话说到自己的心坎上。
然后他又说:“其实你们要拍,我还真有挺多素材,我来好几天了,这地方能拍的东西还真挺多的。”
要是有烟什么的,他还能散两根,但他背包里的东西都被换成泥巴丸子了。
周围“人”群越加欢腾,面具朱耀发这才发现,这些“人”手里握着的火把,已经从刚刚的暖黄色渐渐变作莹绿色。
这东西,刚才它就是绿的吗?
来不及害怕了,他缩着脖子继续游说他自己:“朱哥,就去看一眼,就在牌坊那儿,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
没戴面具的朱耀发想了想:“行啊,先把这个庆典拍完。”
“这还有一会儿呢,不耽误。”
小杨站了起来,扛着机器:“朱哥我去拍一下,马上就回来,几步路的事儿。”
没戴面具的朱耀发按住了小杨:“别,说好不落单的。”说完他又冲面具朱耀发说,“兄弟,麻烦你等一等,咱们拍完就跟你去。”
朱耀发实在是想打自己两下,他脑子飞快转动,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冲他自己打了个手势:“借一步说话。”
就在旁边说话,又不离开众人的视线,朱耀发同意了,他还问:“哥们,你这个面具是哪里买的?庆典上?还挺有意思。”
“听着,我就是你,你被困在这儿,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出去。”
朱耀发愣住了。
“你出去了,我们就得救了,懂?”
朱耀发不懂:“哥们你这故事挺有想像力啊,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不对,就算摘下来长一样,那也可能是用了符法,他不相信。
“我不能摘,就算我摘下来,也可能用了符法,你也不会相信。”
没面具的朱耀发一怔,他刚刚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面具朱耀发急得挠头抓耳,突然福至心灵:“你给人哭幡,说是不想家里的秘技失传,其实,你就是贪给人哭幡那二百块钱。”
“你第一次哭,干嚎不出眼泪,人家不肯给钱,你死乞白赖要了五十。”
……
朱耀发,信了。
贪二百块钱才走这条祖传绝学的路,没有人知道。第一次哭幡只收了五十块钱那事,就更没人知道了。
“我们怎么走。”
“悄悄的,带大家一起走。”
没面具的朱耀发回去叫上所有人:“刚才这兄弟跟我说了,那地方确实值得一拍,咱们赶紧去。”
“那庆典呢?庆典不拍了?”
面具朱耀发说:“庆典时间久着呢。”
朱耀发是带队的,他都这么说了,大家伙跟在他身后。
一步一步往牌坊外走去,先是老魏几个,然后是老王和小杨。
他们全都很顺利的出去了,轮到面具朱耀发时,他站在那泛着光的薄膜前,不再往前走了。
小杨几个刚要回身救他,就见门里那个戴面具的人缓缓摘掉了面具,面具下面竟然还是一张朱耀发的脸!
面具朱耀发满含着悲壮之情,把那张只有三个孔洞的面具,亲手给另一个自己戴上。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震在原地。
“两个朱哥?”
此时没了面具的面具朱耀发怆然一挥手:“去吧。”他留在牌坊里,过那不知年月的生活。
还没来得及掉眼泪,两个朱耀发同时被踢出牌坊外。
丁灵虚空一脚,把他们俩都踹了出去。
“离开这!”
两个朱耀发连滚带爬跑出去了,其中一人带着他们直往林子边跑,刚刚进山时驱散浓雾照亮山路的光球,又一只一只悬在他们眼前,为他们指明方向。
跑到林子边,看见丁灵画下的那道圈和圈里四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
小杨几个刚刚看到两个朱耀发,还惊魂未定,又看见了另四个。
这一个是朱耀发,那另四个不就是……
那个圆圈的禁制没有解开,四人走到戴着面具的自己面前。
此时天光微微亮,第一缕晨光,从云层深处投下来,直直照进了圆圈内。
圆圈中的四个人,在照到太阳的那一瞬间,就像一缕雾气那样,消散开去。
只有地上还留着四只面具。
四人回头,只看见戴着面具的朱耀发站在那里,身边已经没了另一个朱耀发的人影。
朱耀发往光里挪了挪,他摘下面具,眼含热泪,深深吸了下鼻涕:“大佬还在里头呢。”
第100章 化形
丁灵立在牌坊口, 看着朱耀发几人离开。
两个朱耀发一同出去的时候,石阶上那两排石雕娃娃,有几个转过身来探头探脑。
还有两个胆子大些的石头娃娃把自己的石头底座翘起, 脑袋挨在一块,似乎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办。
这些石头娃娃的职责便是看着这些“人”,不让两个一样的人同时出现在山下的村庄。
他们要是一起出现了,“雾村”里这个就会消失的。
可它们的石头底座才刚滚动了一圈,剑尖又是一声嗡鸣。
两排石头娃娃不敢动了,零星几个转过脸来想要出手阻拦,也学着同伴的样子,再把石墩身子转过去, 假装它们什么也没看见。
丁灵伸出手去,提溜起离她最近, 也是最高台阶上的那个石雕娃娃。
那个石雕娃娃离丁灵最近,它本来就害怕, 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不在。
冷不防被拎了起来,圆墩身体左扭右扭都挣脱不开, 只好睁开眼睛。
圆滚滚的眼睛委屈弯起, 石头雕的嘴巴出不了声音, 但它咧开嘴,石雕的脸上完全就是小儿在哭的模样。
这东西也不知立在此处多少年了,只因雕成了小孩儿,所以就永远是小孩儿心性?
丁灵当然不会欺负一个石头娃娃, 对它说:“莫哭,我想见你们老大。”
那石头娃娃听出丁灵并不凶恶, 身体里传出一个幼儿的声音:“什么是老大?”它还撸了撸鼻涕,打了一个哭嗝。
“就是雾村的主人?村长?”丁灵换了一个石头娃娃能懂的说法。
“没有主人, 没有村长。”石头娃娃懂了,“我们只有妈妈。”
“雾村”中那个男孩说要把食物送给妈妈,原来不真的妈妈。
“好,那就请你带我见你们的妈妈。”
丁灵没有在这个“雾村”中感受到一丝邪恶的气息,连聚会的那些“人”也并不是恶灵。所以她才没有出手搅乱主人的宴会,也没让朱耀发他们在村里捣乱。
而是让他们悄悄离开。
既是给予主人尊敬,也是以此来试探主人善恶。
“雾村”的主人也确实没有阻拦。
不论是什么原因,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点体面,应当给。
“妈……”石头娃娃还没把话说完,天光就从林子外面照到了此处,石头娃娃刚才脸上还十分生动的表情,刹时就又被青苔所覆盖。
它变回了没有生命,又被岁月风化的看不出面貌的石墩子。
丁灵将那只石娃娃放回了原位,她一直都没走出牌坊门,所以“雾村”向她展示出了白天的模样。
街市屋舍,在白日里看起来十分黯淡。
夜里还热闹非凡的茶馆酒肆此时寂无人声,茶帘酒旗空落落挂着,酒杯茶壶中还留着水渍,但只有风吹过时才晃动两下。
街市路边散落着孩子们夜间的玩具,小鱼灯,打陀螺,小风筝。
对比外面的世界,其实此处才是丁灵熟悉的世界的模样。
没有人,丁灵信步便将整个村子探访一遍。
村中祠堂里还摆着昨夜舞的纸龙,纸龙早已经破败不堪,一只龙眼睛脱眶而出,龙身上的鳞片更是斑斑驳驳,早就辩不出颜色。
村中还有市集店铺,外面的人如何生活,这里的“人”就在如何生活。
白日的“雾村”确实没有夜里“雾村”的半分光彩,但能看得出,这里的人们也很努力的生活着。
丁灵在“雾村”白日游时。
朱耀发就快把村子给掀过来了,他红着一双眼,来不及再煽情,大清早把雾村的老村长从床上挖起来。
“咱们的人还在山里面,里面也有个村子,就跟你们这个村一模一样!”
小杨打岔:“也不是一模一样吧,这儿没有那个石牌坊。”
村民们本来不耐烦听他们扯这些,来的时候那是六个人一辆车,车都走了,明明就是五个人了,哪儿来的第六个?
这些外乡人非要说丢了个大活人在山里,是不是想讹他们的钱?
“你们是不是要赖账?一个子都别想赖!不付清钱不准你们出村!”村人自然而然以为朱耀发他们是想赖账,昨天那可是两千块钱加两条烟呢。
两千!村子里一家一年都挣不来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