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墨心
小燕似是吓傻了,看?着林随安竟是没认出来?,只是张着嘴,嗓子里啊啊啊的叫着,眼泪不受控制滚滚落下。
“真是晦气!”靳若回头?喊道?,“林随安,里面好像有个死人!”
林随安:“……”
第49章
“死者鲁时, 男,年?七十三,家?住北岳坊北八巷二百二十一号——这老头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黑衣黑靴的不良人从院里探出脑袋, 用布巾捂着口鼻问?道?。
小燕抽泣着举手,却被旁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拽住压下, 低声道?, “不良人问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小燕你可别乱认,恁是惹麻烦嘞。”
小燕表情有些发怔,好?像还未反应过来。老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人老了,迟早有这么一天, 孩子,节哀顺变。”
林随安站在小燕身后几步之外,默默观察着四周。靳若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去就?报了官,县衙位于河半城的一河坊, 一来一去用了快半个时辰,不良人来破了门,确认了尸体身份, 一通折腾招来了不少居民围观——都是步履蹒跚,形如枯槁的老人, 得知邻居死了,没有任何惊慌和?看热闹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 表情淡漠。
靳若低声道?,“我粗粗转了一圈, 北岳坊里八成以上都是独居的老人,要么是一辈子贫困没钱娶老婆,无儿无女?,要么是亲人都死了,要么是身患重病被亲人嫌弃的,老人多,又都是穷人,几乎每天都有死人,这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林随安暗暗叹了口气:世道?艰难,人如草芥……
“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老头还有亲人吗?”不良人又喊了一句。
“时老三有个远房侄子,住在南岳坊。”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不良人:“叫什么?具体住址?”
“好?像叫鲁九,具体住哪不晓得。”
不良人回头喊了一句什么,一个年?轻不良人一路奔出。小燕的脸色白得吓人,那个不良人身上带着一股腐臭味儿,令人作?呕,显然尸体的情况不太妙。
不良人指向小燕、林随安和?靳若,语气很是不善,“你、你、你,你们三个报官的过来,说说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林随安:“闲逛路过。”
靳若:“看到?人哭。”
林随安:“随便看看。”
靳若:“凑巧看到?。”
不良人:“……”
不良人脸色不咋好?看,他的目光在林随安和?靳若身上转了一圈,这二?人衣着虽然看起来朴素,但细细观察就?不难看出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剪裁更是精细,且此二?人眸光凛然,气质非凡,只怕不是普通百姓。不良人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略一思索,便跳过二?人,开始问?小燕,“你呢?和?死者有什么关系?”
小燕抹去眼泪,吸了口气:“我和?时爷爷是朋友。”
“朋友?”
小燕点头:“时爷爷是手艺人,我想找他学?手艺,后来就?成了朋友。”
不良人皱眉,“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七八天前,”小燕想了想道?,“是十月初五,我买了胡饼过来。时爷爷最喜欢吃胡饼了……”说到?这,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人群中的老人们纷纷道?:
“是啊,小燕常常来看老时,来的时候都带着胡饼。“
“那天的胡饼我也吃了,恁是香呢。”
“我记得那天是老时送小燕出的门。”
不良人还想问?什么,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背个大木箱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双眼迷离,酒气熏天,边走边道?,“尸体在哪?”
不良人脸黑了,忙把胖子推搡进?去,“里面里面里面!天还没黑,老李你怎么就?喝成了这样?”
“嘿嘿,喝了酒,才验得准嘞。”这位“老李”显然是个仵作?,一摇三摆晃进?了院子,院中一片叫骂声,想必是酒气和?尸臭混在一起味道?愈发恶心。
靳若满头黑线:“这仵作?能行吗?”
林随安:“……”
感觉不太行。
果然,过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吵了起来。
“老李你验清楚了吗?”
“废、废废话?,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儿的!就?是摔死的!”
“从哪看出来是摔死的?”
“他这么大年?纪了,腿脚肯定不利索,上楼梯的时候没踩稳,摔了,死了!”
“这他娘的哪有楼梯?!”
“诶?没有吗?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被楼梯绊倒了。”
“你是喝高了,自己没站稳!”
“啊?那我再瞅瞅。”
院外众人:“……”
靳若:“咱们要不要帮忙?”
林随安:“你会?验尸?”
靳若头摇成了拨浪鼓。
突然,小燕狠狠一吸鼻子,扭头钻进?人群跑了,她的行动太突兀,待林随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靳若骂了声娘也追了出去。院子里又骂了起来,那位李仵作?又断出了死因,说是淹死的,所以尸体被泡涨了,不良人又骂了起来,说这鬼地方连个水缸都没有,怎么可能淹死。
林随安却听出了端倪,尸体胀大,腐臭难闻,八成是尸体已经成了“巨人观”。这可不太妙,死因估计更难判断了,难道?她要强行进?去看死者的眼睛,发动金手指——
就?在此时,林随安背后汗毛唰一下立了起来,只觉一股寒意直逼后脑,犹如千万针芒刺入。她倏然回头,目光飞速扫了一圈,定在街角处的歪脖馒头柳上。
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衫,前襟掖在腰带里,露出短了半截的裤子和?苍白的脚踝,没有风,枝叶静默地罩在他的头顶,遮住了脸和?上半身,此时已近黄昏,阳光的衍射将树叶涂上了惊悚的鲜红色,猛一看去,仿佛此人头顶栽着一朵血喷泉。
千净发出低鸣,仿佛和?什么东西在遥相?呼应,林随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感受到?了,那是死亡的气息,和?她身体里的嗜血感觉如出一辙。
“看什么呢?”靳若的声音响在耳边,林随安一个激灵,猛地转头,靳若被她的目光吓得后退半步,还摆了个防守起手式。
林随安呼出一口气,再一转眼,树下的人不见了,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怎、怎么了?”靳若小心翼翼问?道?。
林随安摇头,这才看到?小燕也回来了,还拽了个中年?男人一起,那人也背着一个木箱,头戴幞头,粗布长衫,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小燕你这是干嘛,我还要去北三巷出诊呢——”他看到?鲁时门口的人群,一下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小燕扭头朝着男人扑通跪下,连连磕头,“纪大夫,求求你,我不能让时爷爷死的不明不白!”
纪大夫大惊:“时老死了?不可能!我上次来复诊的时候,他的咳喘明明好?了许多!”
四周的老人们显然都认识这位纪大夫,纷纷行礼,此时方才有人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还有人抹起了眼泪,仿佛他们一直控制着情绪,此时看到?许久未见的亲人,突然就?绷不住了。
纪大夫眼眶红了,他年?纪大约四十上下,长得方脸浓眉,眉眼间有着医者独有的悲悯之色。
听到?了院外的声音,院内的不良人跑了出来,看到?纪大夫顿时大喜,“纪大夫你来的正?好?,老李又喝高了,您快进?来帮我们看看,若是没啥问?题,赶紧把人埋了入土为安啊。”
纪大夫重重叹气,随着不良人进?了院。
靳若放低声音,“是个出诊的大夫,小燕从的一户病人家?里硬拽出来的。”
林随安点了点头,不动声色观察着小燕。
燕站起身,伸着脖子看着院里,不停用手背抹着眼泪,只是眼泪越抹越多,瘦小的身体开始发抖,显然是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了神,逐渐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悲伤。
林随安有点看不下去了,移开了目光。
之前派出去的不良人带着那个远方侄儿鲁九回来了,远远站在一边,捏着鼻子,直到?不良人唤了三遍才不情不愿凑到?门口,却是一步也不肯走进?去。
不良人:“你叫鲁九?”
鲁九:“是。”
“鲁时是你叔父?”
“一表三千里,没什么交情。”
“我现在跟你说一下鲁时的死因。”
“不用了吧。”
“好?好?听着!”
“……是是是,您说。”
不良人抖出一张纸,“死者鲁时,年?七十三,性别男,死亡时间大约是八天前,死因是……纪大夫,死因是啥来着?”
纪大夫擦着手走出来,表情十分凝重:“时老常年?患有咳喘之症,病发时,剧烈咳嗽引发癫痫,胃食反流,呕吐物堵塞咽喉,呼吸憋窒,无法呼救,故而身亡。”
众人一片唏嘘。
靳若:“这死的也太憋屈了。”
林随安叹了口气。
小燕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埋头无声恸哭。
不良人:“尸体就?在里面,你要看看吗?”
鲁九满脸嫌弃:“不必了吧!”
“那行,在这儿画押。”不良人让鲁九在刚刚那张纸上按下指印,折了折揣进?怀里,“尸体是你埋啊,还是我们帮你埋啊?”
鲁九:“啊?我可不管!”
“你不管可就?埋乱葬岗了。”
“随便随便。”
不良人摊手,“辛苦费,一百文。”
鲁九大怒:“我没钱!”
“我有钱。”小燕挣扎着爬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拎出来一吊钱,想了想,又道?,“我想好?好?安葬时爷爷——”
不良人:“小丫头,这点钱可不够买坟地棺材,至少要一贯钱。”
小燕攥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一吊钱,眼泪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我有——”靳若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林随安扒拉到?了一边。
林随安从荷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好?坟地,好?棺材,立碑。”
鲁九嗖一下窜了过来,抢过金叶子连连鞠躬作?揖,“多谢这位大善人,放心,我身为叔父的侄子,定会?将叔父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不知这位大善人和?我叔父有何渊源,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去家?里喝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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