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墨心
林随安:哦豁!难道真蒙对了?
第55章
众大夫将“不知名”药草呈上堂案, 徐县令和?李仵作瞪眼瞅了半晌,毫无?头绪,只能招呼花一棠共同参详。
花一棠定眼看去, 但见?药草粗壮生茎,叉状分?枝, 无?光泽的深绿叶片大小不一, 根系|粗|大且肥|厚——草药种类成百上千,纵使他博览群书,一时间也无?从辨起。
花一棠有些犹豫:“徐县令,我可否请一位朋友上堂辨认?”
徐县令自然满口答应,花一棠忙摇扇子招呼林随安。
可惜花一棠这次真?高估林随安了,她作为一个“五谷不?分?”的现代人,能分?清葱和?蒜苗已是超水平发挥, 自然不?识得如此偏门的药草。
徐县令:“纪大夫,这到底是什么药草?”
纪高阳无?奈道,“此草名?为红桃龙葵,源出高丽国?, 根叶晒干磨成粉可入药,口服能治疗气喘,外敷可缓解风湿, 还有镇痛之效。”又叹了口气,“此药草无?毒, 不?信你看上面的叶子,是不?是有许多缺口?实不?相瞒,那是我养的兔子啃的, 兔子就在我家?后宅,不?信可以捉来一试。”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兔子!
徐县令忙细细观察, 果然,有好几根枝茎光秃秃的,一看就是被什么动物啃去了叶子。
“来人,去将纪氏医馆的兔子捉一只过来!”徐县令命道。
不?良人唉声叹气,推推搡搡两人出了府衙,这一次速度还算快,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回来了,只是一个发髻散乱,一个灰头土脸,脸上还落了个爪子印,手里提着的肥兔子四脚乱蹬,全身白毛,只有耳朵是黑的,还是个“熟兔”,就是之前在医馆前堂捣乱的那只。
这兔子恁是不?认生,旁若无?人在徐县令的桌案上转了一圈,凑到红桃龙葵跟前,亮出两颗大门牙,咔嚓咔嚓吃了起来,众人围站一圈,大气也不?敢出,看着那兔子吃完了整株红桃龙葵,抓了抓耳朵,屁股一撅,拉了几个黑粪蛋,后腿一蹬又要跑,林随安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兔子耳朵,拎着又观察许久,兔子活蹦乱跳,精神奕奕,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堂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的集中到了方刻的身上。
方刻皱眉:“不?可能。定是还漏了什么药草。我不?会验错。”
奔波了一早上的不?良人阴阳怪气:“方大夫,我们可是将纪氏医馆掘地三尺,一颗杂草都没?漏掉。”
李仵作:“瞧见?没?有,仵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尸体?验错了事小,辱了死者尸身事大。”
负责检验药材的大夫们:“方刻你省省吧,治病救人你不?行,诬陷同行倒是很起劲儿嘛!有这功夫,多看看医书吧,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片嘲讽骂声中,方刻又变回了那副石雕模样,面色惨白,眼瞳无?光,堂外的阳光打?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显出骨骼的凹凸坑洼。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纪高阳,面色悲悯,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似乎很替方刻忧心,但林随安还是敏锐地观察到他低头的叹气的一瞬,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间,诡异勾起了嘴角。
林随安眯眼,迅速和?花一棠交换了一下眼色。
徐县令狠狠拍下惊堂木:“方刻恶意诬陷纪高阳,咆哮公堂,戏弄官府,其心可诛,本县判你杖四十,罚钱三千钱,你可服?!”
方刻一声不?吭,完全不?搭理。
徐县令气得发抖:“来人啊,将方刻拖下去,狠狠地打?!”
“且慢。”花一棠两步上前,低声道,“先不?要用刑,我留此人还有用。”
徐县令忙凑过去:“四郎此言何意?”
“实不?相瞒,花氏旗下珍宝轩出了盗窃案,此人牵涉其中,若是将他打?傻了,我这案子可就查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此人果然罪大恶极!”徐县令忙道,“那依四郎所见?,此人如何处理才好?”
“先关入大牢,待我搜集证据后,两案同审定罪,到时,定会令他心服口服。”花一棠说着,从怀里摸出装满金叶子的荷包拍到徐县令掌中,“此案与花氏干系重大,不?得不?慎。有劳徐县令费心了,待案子结了,花氏另有重谢。”
徐县令收起沉甸甸的荷包,笑?得双眼眯成了两条线,“花家?四郎放心。来人啊,将方刻关入大牢,仔细看顾!”
两个不?良人上前,在一片鄙夷声中将方刻拖了下去。
“纪大夫辛苦了,这一早上太折腾人了,您早些回去吧。”徐县令向纪高阳抱拳道。
纪高阳起身回礼,“多谢徐县令体?恤。不?过方大夫虽然人有些偏激,但心不?坏,徐县令莫要太为难他。”
徐县令感动:“纪大夫果然是菩萨心肠。”
四周百姓也是一片高赞之声,纪高阳一一抱拳谢过,昂首阔步走出大堂。
“县令大人,我叔父的珍珠还没?找到呢!”鲁九终于找到机会,大叫道,“今天审的可是我的案子!”
“鲁九,莫要胡搅蛮缠!”徐县令喝道,“我自会派人替你去查,你在家?静候便是。”
“要等多久?!”
“来人,将鲁九拉下去,先行杖刑。”
“啊啊啊啊!我叔父死的冤啊!我的珍珠啊啊啊啊!”
徐县令拍下惊堂木:“退堂!”
*
堂审结束,案情非但没?有进展,之前寻到的线索还全断了,众人气势皆是有些低迷。
林随安捋了捋思路,让靳若去调查方刻检尸格目记录中另外九名?死者的背景消息,和?鲁时的情况做个对比,或许能有其他发现。
靳若老大不?高兴,毕竟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膳时间,生怕花一棠把桌子都吃了,林随安再三保证起码为他留六个菜三个汤,这才不?情不?愿去了。
回到别院,木夏果然如变魔术般备好了丰盛的午膳,伊塔熬好了一锅堪比魔药的诡异茶汤,碧蓝的大眼睛殷切地望着她。
林随安极力避免接触伊塔的视线狂塞蒸饼,嘴边连半丝缝都不?敢留,反观花一棠这个大胃王竟是破天荒没?了胃口,摆了个优雅的姿势侧坐一旁,扇子轻敲额角,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敲了几下,又甩开扇子缓缓摇动。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必须扇不?离手,思虑越快,扇子摇得越快——林随安不?由突发奇想:若是哪天他的扇子丢了,是不?是就没?法?推理了?
“猪人,喝茶。”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伊塔见?缝插针把茶水送到了她嘴边,粘稠的茶水咕嘟嘟冒着黑色气泡,散发着一股子泥塘青蛙腿的味儿,林随安不?动声色接过茶碗,在手里摩挲一圈,忧心忡忡问花一棠,“只有有何打?算?”
花一棠沉默片刻,“我在想,或许是我们判断失误,珍宝轩的案子和?鲁时的案子本就是不?相关的两起案子,只是凑巧碰在了一起。不?若我们先将两起案子分?开来看,或许有所突破。”
林随安也想到了这一点。
两个案子几乎同时发生,小燕又恰好同时牵扯其中,再加上珍珠簪的干扰引导,所以他们一开始就选择了并案调查,可是随着调查深入,越来越多线索表明,两案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点——林随安现在不?得不?怀疑另一种可能性——这两宗案子可能是她的倒霉体?质和?花一棠的柯南体?质同时作用的结果……咩?
更糟心了!完全不?想承认!
花一棠问木夏:“大哥回消息了吗?”
“我按四郎的吩咐传信回了扬都,天亮时收到家?主回信,说——”木夏顿了顿,“其实这一年来,除了五都城之外,花氏设在数个望县县城内的数家?珍宝行都出现了赝品,虽然数量不?多,但涉及地域颇广,情况与河岳城很是相似。”
花一棠咬牙,“我就知道,我一个四六不?管的纨绔,查账怎么能轮得到我,大哥分?明是让我来查赝品案的!”
林随安点头:“花家?主英明。”
也算废物利用了。
“这些案件相似处有三点,第?一,都是以赝品换真?品,第?二,经?伙计回忆,之前都曾有客人试戴过真?品,这些客人大多都是与熟客一道入店,基本都是衣着富贵的女子,年纪从十七八至五六十不?等,谈吐得体?,举止高雅,一看就是出身高门,很难令人起戒心,第?三,之后,掌柜再问熟客这些女子的来历,熟客却说,其实并不?认识,只是偶遇后相谈甚欢,结伴来店而已。”
林随安砸吧了一下牙花子,“八成是流窜作案的盗贼。我估摸作案手法?大约是假扮成选购首饰的贵妇,趁试戴首饰的时候神不?知鬼将真?品不?觉换成赝品。比如那个袁家?五娘的姨婆——这手法?听着简单,但操作起来并不?简单。”
一要有演技,二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三要有超强的社交能力,最重要的一点,此贼到底是用何种手法?扮成不?同年龄不?同样貌的女子呢?莫非是——
花一棠狂摇扇子,“袁家?那个姨婆查得如何?”
木夏:“广都传回消息,袁家?五娘姨婆的确已经?死了两年有余,所以袁家?五娘见?到的老妇,要么是恰好长得像姨婆,要么就是他人假扮的。”
花一棠嗤之以鼻:“哪有那么多恰好。”
木夏:“若是假扮的话?——”
伊塔:“我几道,话?本里有,是仪容术。(我知道,话?本里有,是易容术)”
林随安万分?激动:“真?有易容术啊?!”
“这种出神入化的技术在江湖上失传几十年了,”靳若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木夏身边,抓起蒸饼塞到嘴里,囫囵道,“而且就算那人重出江湖,也不?屑这种小偷小摸的买卖。”
“哇哦,你说的那人是谁?”林随安问。
靳若竖起五根手指,“此等级别的江湖秘史,一条五十金。”
林随安当机立断换了话?题,“北岳坊那边查的如何?”
靳若喝了口水,“死的九个人,四个老头五个老妇,皆是年过六旬,皆是寡居老人,皆是久病体?弱、家?徒四壁、无?亲无?故,平日里连人都很少见?,一个月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死在家?里烂了大半个月才被发现,无?人收尸,葬于乱葬岗。相比之下,鲁时算不?错了,虽然鲁九从未管过他,但起码算个远房侄子,还有小燕经?常去看他,所以发现尸体?的时间比其他九人都要早。”
林随安沉吟:“发现尸体?越早,越容易验尸,破绽越多,发现尸体?越晚,死亡原因越容易隐藏……”
所以凶手是特意选了这九个人……吗……
花一棠:“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鲁时的死因,若纪高阳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意外身亡,若按方刻所言,便是中毒身亡。其实这本不?该是个问题,偏偏那个李仵作是个吃闲饭的,完全没?用。”
这就是缺乏权威法?医技术人才的悲剧后果啊!林随安叹气。
花一棠:“而且,我总觉的那个红桃龙葵哪里怪怪的……”
靳若:“但是兔子吃了药草后的确无?事。”
伊塔举手:“秃子先吃姐药。”
木夏翻译:“兔子先吃了解药。”
“不?对。”林随安摇头,“我们之前去纪氏医馆的时候见?过那些兔子,都在药草园里乱啃乱吃,若草有毒,它们早死了。”
靳若:“难道你们觉得方刻的话?更可信?”
林随安和?花一棠点头。
木夏大奇:“为何?”
伊塔疑惑:“方科的脸更像怀人。”
林随安:“我见?过方刻验尸的过程,比普通仵作严谨许多。”
“他写的检尸格目条理清晰,细节明确,论证严谨,绝非胡编。还有,”花一棠敲着扇子道,“河岳城内,无?论男女老幼都对纪高阳交|口称赞,这太不?合理了,毕竟放眼天下,如此出尘脱俗的谪仙人物只得一人,但即便是这般完美之人,也很难被所有人喜欢。”
此言一出,除了木夏,大家?都愣了。
靳若:“还有这样的牛人?谁啊?”
花一棠眉眼弯弯,手中扇子转了个圈,端端指向自己?,木夏立刻后撤一步,在花一棠身后摆了个隆重介绍的造型:“正是名?满天下的花家?四郎!”
伊塔鼓掌。
靳若差点被蒸饼噎死:“咳咳咳咳咳!”
林随安扶额,力争将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扶正,“根据那九人的特点和?凶手的杀人习惯推断,鲁时并非最适合的猎物,那他为何要冒险杀鲁时,莫非有什么特殊原因——”
说到这,她脑中“叮”一声,猛地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显然也想到了,眸光晶亮如星辰:“因为凶手看到了珍珠首饰,起了贪念!”
林随安心脏砰砰乱跳,表情依旧保持镇静,点头道:“很合理,但是没?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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