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南以南
但权贵人家,婚嫁原本就不自由,聚散离合实乃常事。
更何况周家和孙家还未到订亲那一步,所以也算不得强夺臣妻。
后来周后欢欢喜喜嫁入帝王家,得了圣宠,又一步步成为皇后。
世人皆道帝后恩爱非凡,又怎会想得到周后竟如此大胆,早在嫁与帝王家之前,便有了身孕。
周后这些年精心遮掩,竟无人发现端倪。
直到这一次人前失仪,太子又刚好滚落山坡接触到茼蒿……才让皇帝生了疑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饶是周后掩藏得再好,依然被抓出了蛛丝马迹。
原来当年周后即将嫁与皇帝之前,孙驸马曾约周后到观鹤山密谈。
两人一夜未归,而当年的随从,皆因各种意外暴毙身亡。
查到此处,皇帝内心的猜忌已经被证实了十之八九。
不久之后,长公主哭红着眼,持了一物进宫。
那是女子的贴身肚兜,肚兜上还绣着皇后的小字。
长公主面色发灰,说这肚兜乃是驸马锁起来的箱笼中发现的。
至此,皇帝终于不得不相信,他亲封的太子,竟是皇后与他人秽乱所生!
奇耻大辱,皇帝如何能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周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任谁也没能想到,在周家大厦将倾的时刻,周后居然亲手给太子送去了一碗鸩毒!
宫闱秘事,旁人难窥其全貌。
无人知道那一夜周后和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皇帝只对外宣称太子突发急病而亡,皇后自请移居小佛堂,吃斋念佛,为皇帝祈福,自此无故不得出殿门一步。
没过几天,周太尉辞官告老,周家瞬间像一只被拔掉了爪子的病虎,再无法惹人忌惮。
面对陶知禾的点评,裴时清只淡淡为他斟了一杯茶:“周后此人,的确能伸能屈。”
若非她先一步下手赐死太子,恐怕整个周家都要为他陪葬。
陶知禾苍白如雪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颤抖,他闭上眼:“婵儿当年……如何斗得过她。”
裴时清饮茶的动作一僵,随即缓缓道:“姑姑与人为善,又岂是那等毒妇能比。”
想起谢氏满门的惨死,陶知禾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他睁开眼,拍了拍裴时清的肩:“仇恨是一把刀,别伤着自己。”
裴时清黢黑的眼眸如同被霜雪覆盖的荒原,雪停处,忽又起了一场风,摧枯拉朽,搅碎一切。
他垂眸,掩住眸底情绪:“我明白,老师。”
陶知禾点点头,又交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提防她有后手。”
裴时清将茶杯轻轻放在香几上,面无表情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数辆马车碾着官道行驶,车后扬起黄沙漫漫。
一老者端坐马车之中,面色枯槁,却依然背脊挺直。
忽有鹤唳之声破空穿来,护卫尚来不及反应,一只通体漆黑的箭羽已贯穿车壁,尾端微微发颤。
周詹猛然睁开眼,那锋利的箭尖离他不过寸余,散发着森森寒意。
安静了片刻,铺天盖地的箭矢落下,许多护卫尚来不及拔剑,便被一箭封喉!
刀剑声起。
来者如同地府阎罗,手中长剑一步一染血,漫天血花绽开,染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都透着诡异的红。
周家人没能抵抗很久,便成了地上横尸。
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腥臭味,就连风都变得粘稠。
周詹依然端坐于马车之中。
被刀剑刺穿的马车篷上,缓缓落下一滴冰凉的血,恰恰溅在他的脸颊上。
周詹面上狠狠一抖,一直绷直的背脊终于塌了。
空气一片死寂,像是陷入亘古。
周詹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来者何人,请现身吧。”
一把细剑挑起残破的车帘。
周詹眯着混浊的眼睛看去。
对方一身黑色劲装,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杀意凛然的眼。
周詹缓缓叹了口气:“叫你家主人出来见我。”
对方不为所动。
周詹笑了一声:“周某今日命尽于此,死前只想看看到底是哪位英豪取我性命?”
风拂落叶,一片沙沙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如玉石相击的清音:“周大人树敌众多,想杀你之人,如同过江之鲫。”
周詹先是一怔,混浊的眼里随即射出一道精光:“是你。”
劲装男子扬手一挥,车帘碎为千万条,纷纷扬扬往下落,倒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周詹抬头看去,一人白衣胜雪,立在马车前方。
周詹心神微动,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前太子,魏琅。
然而与人浑身染血,寂寂无声死去不同。
眼前遍地尸殍,血色朦胧,他却好似踏月而行的谪仙,衣袖不染世间半点尘埃。
裴时清微微一笑:“周大人,别来无恙。”
周詹忽地笑了,笑声牵扯着胸膛,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片刻之后,他抓着马车壁,问:“裴大人简在帝心,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又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裴时清唇角依然含着笑。
只那笑意掺了三分寒,倒像是寒冬腊月里积在青松枝头的雪。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如古井,深不见底,竟叫周詹有几分心惊。
“周大人想听理由么。”
周詹知他今日必死,此刻倒难得豁达了一回:“我命丧于你手下,倒也不算折辱,理由么……”
他忽地一笑:“裴大人愿说便说。”
裴时清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姓谢,不姓裴。”
周詹的瞳孔剧烈一缩,表情僵在脸上。
然而裴时清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轻飘飘抬起手,长剑如钉,一剑贯穿了他的心口。
细密的血珠溅到裴时清的脸上,濡湿他漆黑的长睫。
他如一尊白玉神像,一动不动维持着握剑的姿势,直至血凝成珠,从睫毛滑落。
“公子。”息邪小心翼翼唤他。
冰雕雪砌的白衣公子终于动了。
他缓缓拔出长剑,在刀剑与血肉摩擦的森然之声中,扬唇一笑。
第81章 虎斗
◎裴某言尽于此,小陆大人好自为之◎
残月如霜。
陆辰远尚未换去官服, 沿着长街缓缓行走。
月下之人衣袍翩然,若非街上一片冷寂,两旁尚有被马蹄掀翻的摊子, 眼下场景倒有几分怡然自得的雅致在。
月色照孤影,他茕茕孑立,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不远处的青园。
往日里灯火明亮的青园如今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只余蝉鸣声声。
陆辰远停住脚步,仰头看向青园门口那两个狂放不羁的大字。
棠梨离开了上京, 甚至并未与自己辞别一声。
棠墨晚另搬了一处住处, 偌大的青园,转瞬变成了一座空宅。
良久,他默默垂首, 拖着沉重的步伐折身离去。
陆辰远苦笑一声, 眼眸中浮现出淡淡茫然。
人生数十载,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陆家家风清正, 爹爹一生没有纳妾,他是陆家独子。
因是独子, 自小爹娘便在他身上寄予厚望。
而他,亦不负爹娘所愿, 自小苦读诗书, 悬梁刺股,只为早日博得功名, 光耀门楣。
他这一生, 在遇到棠梨之前, 皆是顺遂。
自幼被赞为神童, 祖父、外祖父家人人争相宠爱, 皆指望着他某一日蟾宫折桂,仕途通达,再提携兄弟,中兴家道。
他也的确做到了。
不及弱冠之年,便高中探花,美名传唱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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