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南以南
站在河边的其其格险些晕了过去。
“呼和巴日!!”一个虬髯大汉怒喊出声,疯了般射出手中箭矢!
箭矢射入河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众人连忙围到河边,浪花拍岸,河中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虬髯大汗暴怒之下又举起手中弓箭,疯了似的往水中射箭!
当他再度举起弓箭之时,一根黑色箭羽破空而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质,一箭贯穿了他的脑袋。
“阿日斯!!”
虬髯大汉栽倒在地之际,他们的部落里传来尖叫怒骂声。
族长闻声看去。
兵荒马乱间,白驹扬蹄,一个白衣男子挽弓搭箭,眼神如万道冰棱。
他心神惧颤间,一支冰寒如雪的箭矢飞旋而来!
第88章 雪夜
◎知道错在哪里了么?◎
“爹爹!我也想下河玩!”扎着双丫髻的女童奶声奶气摇着棠溪白的手。
“你是女孩子家, 哪能跟那些野小子一样在河里打滚?”姑姑一脸不赞同。
棠梨抿紧了嘴,一张小脸上满是倔强:“可是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河里游水!”
年轻时候的棠溪白相貌儒雅,摇着手中折扇笑眯眯看着她:“棠棠想学游水?”
“想!”棠梨的声音又脆又亮。
棠溪白一把抱起她, 哈哈大笑:“走!爹爹带你去学游水……”
“屏住气,让身体上浮起来……”
“不要怕……”
不要怕。
四肢百骸像是被万千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过,酥麻一片,胸膛里也不知何时呛了水, 火辣辣地疼。
棠梨的身子被水流冲撞到一块水底暗石之上,又被水流卷着往前走。
她缓缓沉下气, 努力挥舞着僵硬不堪的手臂, 朝着水面游去。
河水冰冷刺骨,往日几息之间便能游到河面的距离,如今却如同天堑。
棠梨的双唇已经被咬烂, 后脑一片一片的刺痛感炸开, 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依然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还差一点点距离, 只要一点点……
棠梨脑中传来尖锐的嗡鸣, 喉头也渐渐溢出腥甜。
终于,她的指尖抓到了岸边的岩石!
然而那岩石上生着湿滑的青苔!她的指尖倏然滑落。
水浪拍打而来, 棠梨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块岩石越来越远。
……她还能再试。
眼前一片模糊,水中忽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朝她游来。
棠梨彻底失去意识之际, 心想, 原来她临死之前,最想见到的人……是裴先生啊。
棠梨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 她死在了那条冰凉的河中。
河水冻结成冰, 将她凝固在其中。
她看到许多熟悉的人从她面前经过。
爹爹和姑姑哭嚎着, 老态龙钟。
秋月揉着眼睛问:“小姐, 小姐你在哪?”
阿苍站在一片荒寒处, 形只影单,鎏金面具失了光泽。
最后梦中忽然落了一场雨。
雨中她身着大红嫁衣,被包裹在坚冰之中。
裴时清站在她面前,缓缓俯身,指尖触上冰层。
分明是寒凉如雪的手指,却如同烈火灼灼,霎时间让她身上的坚冰四分五裂。
血液开始汩汩流动,胸膛开始跳动,四肢开始回暖。
棠梨嗅到熟悉的冷香。
有冰凉的唇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棠儿,该醒了。”
心弦被人猛然拨动,余音震颤间,棠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屋里光线很暗,她却猛然撞进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中。
他眼底噙着笑,又掺杂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落在她发间:“棠儿。”
棠梨这才猛然惊觉,他们竟躺在一起。
棠梨猛地往后一缩,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片绵软,虚脱无力。
裴时清的眼眸一点点暗淡下来,他收回自己的手,下了榻,定定看着她。
棠梨这才发觉他的脸颊生生瘦了一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透出些尖利。
“你落水伤了身,需要好好卧床修养。”
棠梨别开眼睛不想看他。
裴时清面色微微发白,孤身立在原地。
屋子里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棠梨终于开口道:“我要睡觉。”
他轻声说:“好。”
折身离开前,他说:“你的家人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能见到他们。”
棠梨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已经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蓄积已久的泪水猛然滑落,渗进被褥之中。
小院中长着几棵红彤彤的柿子树,柿子上积了残雪,轻盈的鸟雀在枝头跳跃。
息邪立在柿子树之下,欲言又止看着裴时清。
裴时清淡淡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跨院,息邪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公子……为何不向棠姑娘解释?”
裴时清身形微微一顿,又继续提步往前走:“她生我气,是应该的。”
息邪无奈地看着裴时清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
徐怀忠分明就是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公子竟真的顺了他的意,一路赶来北境,为了棠姑娘身陷囹圄……
他气愤的是棠姑娘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生公子的气。
公子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嘛!
裴时清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回头看他一眼:“你不许多嘴。”
息邪难得反驳了一句:“公子和棠姑娘分明互相倾慕,又何必让棠姑娘误会公子,生了心结?”
檐下白雪皑皑,肩披大氅的青年忽地一笑:“心结?”
细雪纷纷,清寒之意笼上眉目,平添几分寂寥。
裴时清声音也淡:“说来的确是我太过贪心,若无爱慕,又何生心结,若无爱慕,又怎会让她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之中?”
息邪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裴时清话中含义,裴时清已经岔开话题:“上京已乱,老师那边应当马上会有动作,你且做好准备。”
息邪神情一凛:“是。”
入夜时分,又下起雪来。
雪花扑簌簌落下,一院寂静无声。
棠梨早早在侍女的服侍下用了饭,躺在榻上修养。
河水刺骨,她又落水太久,被救起来之后昏昏沉沉烧了两日,才醒了过来。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如今棠梨连指尖都透着倦怠。
屋里烧着银骨炭,淡淡的药香也沾染了几分暖意。
棠梨倚在榻上看雪。
白日里啄食柿子的鸟雀也没了踪影,只剩一轮孤寂清冷的圆月挂在漆黑天幕上。
满室寂寥。
她拥着被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棠梨微微出了神。
她知道自己早上耍小性子了。
上京本就是局势瞬息万变的时候,他却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救她,甚至也潜入冰凉刺骨的河中。
他们分明已经许久未见,然而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她却如此冷落他。
换作任何人,想必都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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