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表妹与小孩子,也并不差多少。”
商挽琴憋了憋,严肃道:“表兄自己戴长命锁还更合适呢!”
他只是笑,目光温和,但透着坚持。
商挽琴犹豫了一下。她只想要一点奖励,当个玩笑,可这璎珞这样贵重,她收了真的好吗?
可转念一想,他敢送,她有什么不敢收?
就大大方方道:“好吧,多谢表兄,璎珞很漂亮。”说着,就想关上盒子。
乔逢雪却说:“戴上看看吧。”
“现在?”商挽琴不明所以,还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打扮呢,这璎珞圈华贵,要衬一衬才好。”
“旁人或许需要衬托,但表妹一人足矣。”
商挽琴一怔,忽然噗嗤一笑:“好,试试就试试。可表兄,若不是你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我还要以为你喜欢我,在暗示什么呢!”
她一直有个小诀窍,上辈子学会的。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是又想尽快放下,那就不要藏着掖着,反而要大大方方、随随便便地打趣他。
浅浅的喜欢就像薄薄的水,越藏越静水流深,而越晒出来,就蒸发得越快。
商挽琴这样调侃一句,就觉得心思明朗一分。
然后她戴上璎珞圈,低头调整一下位置,确保长命锁垂在正中,又笑着抬头:“好看吗?不会像偷宝石的乌鸦吧……表兄?”
却见乔逢雪有些怔怔地看她。
商挽琴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晃,稀奇道:“你发什么呆,总不能是被我惊艳了?别逗啦,就一条璎珞,哪有那样夸张的效果。”
他才回过神,却仍慢了一拍,又咳了一声,才微笑如常。
“果然是适合表妹的。这条璎珞是我特意选的,想着表妹适合什么样的首饰,最后才决定的。选了有些日子……不是随意拿的。”
他好像在若有若无地解释什么。
商挽琴听懂了这一层含义,可她并不明白他具体在解释什么。最后,她决定归结为:乔逢雪就是喜欢这么文绉绉、含含糊糊地说话啦,可能这就是当领导的通病,不爱把话说明白,就爱玩暗示。
她才不吃这一套咧。话不明说,就是不想让人听懂,就这么决定了!只要自己不内耗,内耗的就是别人!
于是,她收好璎珞圈,再次道了谢,就高高兴兴离开了。
下午还要上课呢!
留一个乔逢雪,望着她的背影,望着那被轻快合上的门扉,竟是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他想:她竟不多问一句,我是什么意思?她从前都会多问一句的。
从前——在她决定离开玉壶春前。
半晌,乔逢雪撑住额头,喃喃道:“难道还真是懂事了……嗯,也是好事。”
是好事吧?他闭上眼,只觉有些疲倦。也许是公务太多,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才觉得疲倦……罢?
他决定不再多想。
他是个做了决定之后,就会立即执行而且执行到底的性格。但这一次,他明明已经决定不想,却还是在忍不住地走神。
那支珠钗……已经不在了。
因为她住在他的院子里,她的东西又被温香摊开过,所以他非常清楚,在她所有的随身物品里,没有那支珠钗的影子。
是扔了……还是当了?对了,她去过城西的当铺,眼线回报过这一点。那之后,她身上的钱就多了不少。果然是当了吧。
就那样不喜欢。
虽然是他不好,但那……其实也算他苦心挑选了许久的结果。
乔逢雪换了个姿势,莫名有点烦闷。最后,他叹了口气。
大概这就是认真当兄长的烦恼吧?可真是不容易。
不过那家当铺……
青年深深皱眉。
片刻后,他开口唤道:“千丝楼。”
阴影中立即浮现一道人影。那几近于无的存在感,和运转自如的隐身法术,令乔逢雪都要赞叹一声。
但是,随之响起的声音,却和这高明的功法毫不匹配。
“属……属下在。”那声音纤细柔软,带着深深的不安,“门主叫属下,是,是有什么事吩咐呢?”
啊,对了,这时候的千丝楼楼主是这个人……乔逢雪想起来了,登时生出一点无奈,捏了捏鼻梁。
他没有过多表现出这种情绪,只淡淡道:“两件事,第一,去查一查城西的张记当铺,无论发现什么,都回来禀报。”
“第二,这段时间暗中跟着表妹,保护好她。”
“是……属下领命。”
那影子后退,但又抬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门,门主……属下只需要暗中跟着就可以,对吗?不需要露面,也不需要和陌生人说话……?”
乔逢雪一默,还是维持平静:“嗯,不需要。”
“太好了……多谢门主!”
那影子高兴了一些,无声地退走。
乔逢雪总算能彻底表露无奈。他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
二月中旬的风,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暖意。在这样日光温暖的时候,他也不再需要裹紧厚厚的裘衣,而眼睁睁看旁人春衫轻薄。
他看着玉壶春,看着这片自己治理下的平静建筑,又看向远处起伏的、鱼鳞般的民宅屋顶。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护住这一切,也以为旁人都愿意被他护住。
然而……
他唇角弯起。
“再来试试看吧。”
第三十一章
商挽琴出门的时候, 感觉隐约多了一道气息。
被跟踪了?
她眼瞳收缩变化,暗中扫视一圈,只见到一点若隐若现的人影。那是很高明的隐匿法术, 但不是兰因会的做法。
不是兰因会派人跟踪她……难道是玉壶春?
对了,玉壶春那“一门七楼”中,有一楼叫千丝楼。
千丝楼取自“千丝万缕, 包罗万象”之意,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据说,能进千丝楼的人个个不凡,战绩都十分辉煌。玉壶春能成为天下第一名门,千丝楼功不可没。
来玉壶春前,商挽琴针对千丝楼做过不少功课,大概了解他们的功法特点, 所以现在能一眼认出。
可是,千丝楼没事跟踪她干嘛?难道……她去张记当铺的事被发现了,引来了怀疑?
商挽琴心中微沉,暗自反思一番, 是否最近太过高调,引起了玉壶春的警觉。要知道, 乔逢雪虽然对她很好,但他毕竟是玉壶春的门主,万一发现她身份可疑……
不过……
她想起那条水晶璎珞圈。她回去后,又重新戴上,仔细在铜镜前看过, 确实是很合适她的首饰, 只除了那长命金锁怪怪的。
现在她也戴着呢。她摸了摸胸前,觉得以乔逢雪的作风, 不至于一边怀疑她,一边送她用心的礼物。
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
如果千丝楼去调查张记当铺呢?这有可能,毕竟商挽琴没有太遮掩行踪,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他去过当铺。
但这不怕。
兰因会的据点比兔子洞还多,而且规定,一个据点不能够连续使用,防止被敌人逮住。
既然有这样的规定,为什么上次,吞天还是用了张记当铺当见面的地点呢?
唉,因为那个死变态从来任性妄为,根本不搭理这些规定。
那天狐狸脸受伤,可能也有劝了他两句的缘故。
而现在,张记当铺肯定已经被清扫过,成为一间单纯的铺子,不会有任何兰因会的痕迹。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过了两天,商挽琴又去城西溜达了一圈。果然,张记当铺照常营业,里面的伙计、掌柜,都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看不出任何问题。
只是,商挽琴想起了第一次来张记当铺时,在柜台后看见的伙计尸体……那也是个普通人吧。他就那样死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伤心、会惦记,会一生疑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心里有些郁郁,又不想说出来,就买了一根糖葫芦,蹲在路边“咯吱咯吱”地咬。想象这一颗是吞天的肉,那一颗是占命师的肉,她一口一个,凶狠地吃掉他们。
等吃完了,她心情也好多了。站起来拍拍手,心道:你们都给我等着。
不就是九鼎吗,她必须拿到手,然后给兰因会开个大!
“我要努力。”
她喃喃着,又去摸芝麻糖:“还有你,芝麻糖,你也要努力!”
“啾!”
被分了一颗糖葫芦的芝麻糖,还在埋头苦吃,只来得及应一声。
*
整个二月,除了人渣吞天来添堵一回,商挽琴都过得挺不错。
她曾担心,吞天跑来金陵,会不会搞出一番大事,但金陵城日日平静,没听说哪里闹出恶鬼,她也就渐渐放下心。
还有一个小插曲,是商玉莲突然喜欢上了找她谈心。
一连三天晚饭,小姨都专门来陪她吃,对着她嘘寒问暖,然后开始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
商挽琴被搞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说:“小姨,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商玉莲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音音,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觉得……小姨挺偏心阿玉的啊?”
商挽琴说:“还行。”
她又不是人家真正的外甥女,计较这些干嘛。
可这回答显然没在商玉莲的准备范围内。她听了之后,错愕一会儿,又茫然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她还嘀咕:“清如没教过我怎么回答这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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