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啖脑花
*
尧七七和杨晓婉来到王三家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村民。
她们两个个儿不高,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从人缝儿里看到些许轮廓。
村长站在人群中间,脸色难看,拄着拐的手不自然地抖着,低头看向席地而坐的王三:“到底咋回事嘛!说清楚!”
王三被人群挡住,看不见表情,只能听见打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哥早上都来我这儿吃早饭,今儿没来……”
“我以为是睡过了,过去叫,结果一过去就看到……”
他话没说完,就哭嚎着呕吐起来,周围的人连忙把他扶起,帮他打扫。
村长用拐杖杵了杵地面,拐杖登时将黄土地戳出几个坑来:“行了行了!都散了!”
“王二平素身体不行,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突发急病,也没办法。”
“拾掇拾掇该埋就埋了吧。过两天女贵娘娘祭典,你们王家好好儿求求娘娘!说不定女贵娘娘就是看你们王家没有女儿才……唉!”
村长的话虽然生硬了点儿,但村里人没有不赞同的,就连王三也是胡乱抹了把泪,点了头。
哑巴娘从偏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藤条,看向村长。
村长点了头,周围人立刻退后几步,将场地空出来。扶着王三的人也都连忙退开,将他一个人留在场地中。
哑巴娘高高举着藤条,冲着王三狠狠甩下去。
啪!
藤条落在王三脊梁上,皮开肉绽。
“啊!”王三尖叫着哭号,却立刻跪伏在地,冲女贵娘娘庙的方向磕头,“女贵娘娘,我错了!”
啪!
“女贵娘娘!王家一定努力生闺女!望女贵娘娘宽恕!”
啪!
“女贵娘娘!王家今年祭典驼您上山,求您宽恕!”
藤条收起,王三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冲各位村民举了个躬:“谢谢乡亲们!”
他后脊梁的衣服已经破的不像样,布条嵌进伤口里,血肉模糊。
可他却看起来很高兴,一扫刚才的惊慌和愁云,呲牙笑起来,连连拱手。
许是见杨晓婉脸色太过精彩,旁边的胖婶小声解释道:“别怕,这叫打懒夫,谁叫他种子不行,生不出女娃娃?”
“俺们村为了防止重男轻女的事情再次发生,就定下规矩。如果谁家一辈子没生出个女儿,那家里其他人就要代为受过,给女贵娘娘赔罪。”
“你瞧着吓人,但其实不怕,那红色的不是血,是藤条的汁液!”
“专门用这种藤条,就是走个过场,没事的。”
尧七七闻言细细看去,原来王三脊背上凹凸不平的,不过是衣服的褶皱。混着那红的似血的液体,确实很像被打得皮开肉绽。
不少民间习俗中也有类似的传统,靠佯装挨打来躲避上天的惩罚,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你们来了。”李慕云和苏甜从里面挤出来,面色沉沉,“我们到那边说话。”
两人带着尧七七和杨淑婉来到王三家不远处的旮旯拐角,郑好和钱组长已经等候在这儿。
几人神色各异,显然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得知王三并没有真的挨打,才浅浅松一口气。不然这村子里的习俗,就太残暴了。
李慕云犹豫片刻,开口道:
“你们昨晚,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郑好脸色一白:“有!我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很痒,一摸……是一大把头发!”
她心有余悸,昨晚迷迷糊糊时还以为是钱组长的头发。
天知道当她意识到钱组长是寸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时,有多恐惧。
“但是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头发又没有了。”
李慕云凝重道:“又是头发,你们呢?”
尧七七点头:“我看见小慧的头发变了颜色,里面藏着一张脸。”
杨晓婉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吓得浑身哆嗦:“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苏甜身子发凉,明明是火热的天气,浑身冒汗,她却觉得如坠冰窟:“我们也是……昨天我后背痒,李慕云帮我看,却发现我身后长满了头发!”
“过了一会儿又不见了,她还以为她太紧张出现了幻觉。但是当她看不到头发的时候,我的后背也不痒了。”
几人说到这些,都是心里戚戚,任凭火炉一般的太阳高高挂,也没有半分暖意。
沉默半晌,郑好开口:“会不会是蘑菇的问题?”
“我们昨天肯定都吃了蘑菇,对吧?有的蘑菇会致幻,也许是因为这个?”
杨晓婉连忙道:“我也吃了蘑菇,可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也不一定,每个人对蘑菇毒性的耐受程度不一样。”李慕云摇摇头,“总之,我们今天不要吃蘑菇了,先看看有没有改善吧。”
几人商量了片刻,便四散开来寻找关于女贵娘娘的传说,约定不久后再在这里见面。
李慕云站在原地,半晌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往王二家走去。
昨晚的哭声,真的是幻听吗?
王二的死,真的是突发急病吗?
她心脏像是挂了一个秤砣,坠着坠着往下落,随着她步步靠近,越发沉重。
王二家的门紧闭着,除了王三进去过一回,村长进去过一回,再没人进入。怕吓到游客,村长出来后就关上了门,不叫人靠近。
她看着门口慌乱的足迹,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随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回荡在耳畔。
咚咚!
她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拨开黄土。
咚咚!
指尖微微一掐,从里面扯出一根乌黑的长发来。
咚咚!
没有女人的王二家,却有一根女人的长发!
而这根长发,像极了昨晚她在苏甜脊背后看到的那片浓密的黑发!
“你在干什么!?”
第98章 每年都有一个女孩要扮演女贵娘娘
尧七七随意和几个村里人聊了聊女贵娘娘的事, 果然一个个儿都背了模板,只字不差,连语气的抑扬顿挫都一模一样。
看来从村民嘴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她看向山头上的女贵娘娘庙, 心底盘算着要不要过去瞧瞧, 说不定有什么碑文记载。
不过要徒步走过去, 少说也得一个小时,她定然来不及在约定碰头的时间赶回来了。
正思索着,一个红裙小女孩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 一双套着皮鞋的脚扑棱得飞快,那两只PU皮的廉价皮鞋上裹满了黄土, 掀起一片尘埃。
尧七七认出了她, 那不正是昨天她们进村的时候, 躲在墙后偷偷看来的女孩吗?
她脑后的麻花辫儿绑得精致, 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穿着福袋, 套在脚上的袜子还绣着蕾丝边,可惜漫天的尘土飞扬, 弄脏了她这一身装束。
她也认出了尧七七, 没有说话,只噔噔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巷口, 闯了进去。
尧七七刚从那边过来,巷口里是死路,她不出来,定是在里面躲着了。
“小……”话还没说出口, 远处跑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开襟背心, 扣子敞开, 露出里面黝黑的胸膛。他精瘦的身体上滚下晶莹的汗珠, 肋骨随着呼吸浮动,鼻翼一张一翕,跑得气喘吁吁。
见了尧七七,他如看见了救星:“丫头!你瞧见一个小姑娘没有?八岁,这么高,红裙子,扎了个麻花辫!她往哪去了?”
尧七七想起小女孩慌慌张张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谎:“没见啊……叔,那小姑娘是谁?您找她什么事儿?我要是瞧见了,帮您递个话。”
“谢谢了!那是我闺女,叫天赐。今儿是给她量体定制女贵娘娘服的日子,她却跑个没影儿!人家裁缝娘还等着呢!唉!”
男人急得焦头烂额,没时间跟尧七七多话,摆摆手:“丫头,你要瞧见我闺女了,叫她赶紧回家!这事儿可马虎不得!我先去那边找了,谢谢丫头啊!”
说罢,男人便又趿拉着布鞋,在尘埃中跑开。
等男人走远,尧七七这才转身,走向那死胡同的巷口。小姑娘果然在里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光,眼珠子咕噜一圈儿,笑了。
“谢谢姐姐。”天赐拍拍裙子上的土,将脚上的皮鞋踢掉,化纤的白袜子就这样踩在地上,“我不想去裁缝娘家,裁缝娘吓人。”
尧七七蹲下来,看了一眼她的脚踝。粗制滥造的皮鞋隔着袜子磨破了她的脚踝,跟腱处的血浸出来,黏糊糊的。
“你流血了,来把袜子脱下来。我带你去洗一下伤口。”
天赐乖顺地脱下袜子,却信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洒在了伤口上。
磨破的皮还挂在上面,在鞋跟和血液的研磨下,已经烂得泥泞。黄土撒上去,侵入粉白的伤口,活着血水混成泥浆。
光是看着就疼。
“没事啦!”天赐笑嘻嘻站直身子,在地上跺了跺脚,“长发娘说,土地会保佑她的每一个孩子,受了伤用黄土敷敷就好啦!”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儿,粗粝的黄土从她白嫩的脚趾缝儿里钻出,随着她的动作画了一个圆。
尧七七知道这是农村特有的土方子,便将阻止的话咽了回去:“天赐,刚才那个人是你爸爸吗?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跟姐姐说,姐姐会帮你的。”
天赐神态稚嫩,一双眼睛透着纯净,像是不染尘埃的两颗宝石,从里面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来。
她盯着尧七七看了半晌,突然扑到她怀中,笑嘻嘻地抱住了她:“姐姐是好人!我跟姐姐说实话。”
“那个是我爹,他要带我去裁缝娘那里做衣裳。裁缝娘还生我气呢,我不敢去,就跑了。”
尧七七下意识搂住天赐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语气柔和:“裁缝娘为什么生你的气?”
天赐瘪瘪嘴:“我不乖,我没听裁缝娘的话。”
她眼巴巴看着尧七七:“姐姐,我马上要做一件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很害怕搞砸。”
她没有细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只神情低落地搅动着手指:“我怕,我怕我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上一篇:边关厨娘发家记
下一篇:从美利坚回来的大佬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