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啖脑花
周围的孩子们羡慕疯了,恨不得把他从来教授的腿上扯下来自己扑上去。只有万一和陈思白欢呼雀跃,一个叉着腰凶退其他蠢蠢欲动的孩子,另一个眼里含泪,笑着轻轻跳起,小手拍得啪啪响。
剧痛将来博士拉回现实,她惊恐地爆发出一声痛嚎,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仰倒去。
她的腿被夏凯生生勒断,正在迅速发生异变的夏凯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坐倒在地。
袁博士一把抱住来教授,可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直往鼻腔里冲撞,森白的骨骼和爆出皮肤的筋肉也触目惊心。
消毒水从四面八方侵入,受伤的双腿灼烧,看不见的烈焰从皮肉摧残到骨骼,从血管焚烧到筋脉。
可来教授没有看自己的腿,一眼都没有看。她死死抓着袁博士的胳膊,眼睛望着已经没有人类模样的夏凯,嘴唇轻颤:“保护群众。”
“保护群众!”
“优先保护群众!”
夏凯爆发出一声嘶吼,谁也听不出这声嘶吼里藏着怎样的情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不断畸变着的身体,恐惧像一根针,戳破了众人刚刚在消毒水中胀大的情绪气球,愤怒,仇恨,排斥,各种复杂的情绪盘旋在上空,将夏凯牢牢裹住。
“杀了他!”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叛徒!”
“他想要杀了我们!”
万一那时还不是队长,只拼命恳求当时的警备队队长优先疏散群众,把夏凯交给自己。
“求你了。”她说,“那是我的朋友。”
队长将一把枪塞进她手中:“我知道。”
我知道。万一也在心里说。
夏凯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狂,又或许不是发狂,只是踉跄几步。但谁也说不好,因为他变得太大,太有攻击性,他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甲壳,四肢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他原本畸形的地方更加畸形,甚至演变出了全新的形态,生出了不同的器官。他的速度更快,体格更壮,感官更加敏锐。
如他所说,他比之前更强了。
但也如袁博士所说,这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陈思白挣脱周围人的劝阻,生生破开警备队的防护线,哭喊着伸手:“小凯!停下!快停下!”
他们会杀了你的!
别再动了,别再动哪怕一分一毫!
夏凯在混沌中回头,那双因体格变化而高高在上的眼睛锁定了人群中的陈思白。
她穿着白大褂,是从卫生部直接赶来的。她说要做一名厉害的医生,这样一来,万一执勤受什么伤,她都能轻松治好。
说这话的时候夏凯鼓起腮帮子,故意站在她和万一中间,问:“那我呢?你当医生,没有我的好处吗?”
陈思白在万一揶揄的笑中红了脸,崭新的白大褂更衬得她面色绯红,半晌憋出一句:“在别的地方给你好处,不行么?”
话音还没落下,她人倒先跑了,那绵长的轻柔的尾音如同一根羽毛,在夏凯的心头勾勾缠缠,直绕得他僵在原地,打心底里翻上来一股子未知的冲动。
“她,她……”夏凯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指指捂着脸跑开了的陈思白,“她……”
“她什么她啊?”万一笑得肚子疼,“还不追?”
于是他追了出去,如离弦之箭,眼里没有了其他,只剩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思白……”
“陈思白!”
砰!
枪声响起。
夏凯在距离陈思白不足半米的地方僵住了身体,他的眉心被贯穿,一缕微不可见的白色烟雾,迅速被消毒水压下。
“小凯?”陈思白张着嘴,说不出话,喉咙的肉挤了挤,疼得她眼泪直掉,“小凯?”
轰。
夏凯重重摔在地上,那根风雨中飘摇的芦苇杆终究是折断了。
晕厥的来教授,隐忍的袁博士,怔怔端着枪眼睛一眨不眨的万一,喧闹的人群……一切都远去,一切变成黑白,只剩下陈思白和已然失去生命的庞然大物,在刺鼻的消毒水中,坠落,坠落,任凭如何振臂挥手,也找不到生路。
同样刺鼻的味道将陈思白从回忆中拽了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喷头,声音凉薄:“故技重施?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袁博士和万一都没有回答她,只有尧七七轻轻开口:
“抱歉,您频繁出入生态园,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那天她从卢凯泽的口中得知陈思白在生态园,就隐隐觉察到不对劲。
被搬空的生态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操作的东西了,只有墙上的三个机械插销还稍有用处。
红色代表麻醉,黄色代表营养,蓝色代表消毒。尧七七并不能确定陈思白究竟想干什么,但多疑让她打乱了三个颜色的顺序,并让符尘通过中控室,将所有的管道接入消毒液。
这样一来,无论陈思白想要用哪个口,想要释放什么液体,都只能释放出消毒液来。
“还真是一脉相承。”陈思白嗤笑一声,“那太可惜了。我真的很想让你们亲自试试,小凯的研究成果!”
万一和袁博士脸色大变:“外面的液体是什么?”
“你从哪弄到的N-309型溶液?”
陈思白却不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摁了摁手臂。那里有一个给药装置,是她在昏迷时插上的。
万一的枪口对准陈思白,可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扳机始终不能扣下。
“尧七七,射击。”她不再犹豫,沉声命令尧七七。
尧七七没有万一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扳机一扣,枪管中的麻醉针就瞬间射出,直奔陈思白脖颈而去。
然而就在麻醉针距离陈思白不足半米的时候,一个莹蓝色的光屏突然凭空出现,将麻醉针牢牢挡在外面!
当啷一声,麻醉针掉落是在消毒水积成的小洼里,针头扭曲得跟袁博士和万一的脸色差不多。
“力场防护罩!”耳机中传来来教授的声音,“便携式的力场防护罩,不是诺亚方舟的科技!”
诺亚方舟的科技尚且无法做到将力场防护罩制作成盾牌模样,更不可能随时召唤,这是苏坦星的科技!
“只是一个力场防护罩,就已经能让蓝星人震惊到这种地步。”陈思白的声音发生变化,与之俱变的还有她的身体,“那么用那些蓝星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尖端武器,所掀起的战争,蓝星人就能接受了?”
“你们固步自封的,拥趸的,以小凯生命为代价拒绝改变的‘人类’二字,究竟是严守本心,还是高高在上?”
“当年你们要是相信小凯,不至于把他逼到那个地步,说不定人类早已经进化成了不过度依赖环境的新物种。”
“如今你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挑起战争,不愿违背所谓的道义,不愿去做所谓的小偷,却愿意成为历史的罪人,无辜百姓的刽子手。”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们是一个有缺陷的种族?”
陈思白的声音逐渐从一个变成两个,她脸上的肉瘤正在不断膨大,上面原本若隐若现的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最先勾勒出轮廓的是嘴,一声一声慷慨激昂的呼喊急促又愤懑。没了肉瘤的束缚,她的声音不再受语速限制,也没了往日的温柔。
接着是双眼张开,尚且粘连的眼睑用力撕扯着,皮肉和血液飞溅,像是在一张纸上划出尖锐的痕迹,仿若眼睛的部位撕裂了一条缝隙。
瞳孔振颤着从血光中跃出,那是一双愤怒的眼睛,活似古代庙宇里忿怒身的佛像。
最后是鼻子,两只鼻孔猛然吸入一口气的瞬间,那肉瘤就不再只是肉瘤,而是另一个陈思白。
那是激愤的陈思白,那是满怀仇恨的陈思白,是当年站在消毒液构成的雨幕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轰然倒地的陈思白。
她嘶吼着,呼喊着,一句句诘问让她双眸中的颜色越来越深。
她的身体陡然变高变大,所有因基因问题而发生变异的部分都在生长,像是隐忍许久终于挣脱了枷锁,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袁博士出去!尧七七掩护我!”万一刀削斧凿的双眸摒弃了多余的纠结,一边大声指挥着一边连开数枪,试图绕后。
尧七七领命,迅速调整站位,不断用枪械吸引陈思白的注意力,一旦她有要攻击万一的举动,尧七七就进行火力压制。
麻醉剂并不多,两人已经换上了激光弹,只是很默契地都调整了数值,大大降低了杀伤力。
耳机中传来符尘的声音:“重新接管生态园,班长,门开了。”
“好!”卢凯泽动作起来,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调动所有机器人成群涌入,变化着不同的形状加入战局。
两个机器人摞起来,从尧七七的身侧绕过去,上面的那个机器人在陈思白的长臂挥来的一瞬,立刻撑大了身体,化作一个结实的盾牌,将陈思白的攻击牢牢挡在外面。
携带武器的三只机器人开启飞行模式,以三角形的阵型起飞,不断攻击着力场防护盾。只要火力足够,力场防护盾就会被撕裂开,造成装置损坏。
万一就地一个翻滚,避开了陈思白的攻击,顺势掩藏在了几个机器人身后:“卢凯泽,降低武器火力,不要杀了她!”
来教授则对符尘下达新的指令:“侵入诺亚方舟卫生总部系统,关闭所有消毒设施!”
生态园的长廊并不算大,几人混杂在一起的战斗震得周围乒乓作响,金属墙壁、地面、天花板上到处都留下了划痕和弹孔。
吵闹声中,袁博士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透过人群望着已经彻底畸变的陈思白,望着她,像是透过她望向了另一个人。
他消瘦的身影像一道影子,直直插入水中,好似古代画师画出的残荷,形销骨瘦,透出些仓皇来。
“小凯……”他嘴唇翁动,眼镜片被消毒水挂满,已经看不清前面混乱的人群,只能虚虚看到轮廓,“……小凯。”
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走出当年那件事的,就像来教授、万一和陈思白一样,他们所有人的时间都停在了夏凯死的那一瞬间。
他们默契地将夏凯这个名字抛在脑后,甚至有时候还能轻描淡写地提一嘴,像是早已经放下,早已经成为过去式。
可袁博士每一晚都失眠,来教授不再接触任何孩子,万一报复性地修习枪法,陈思白骨子里恨透了人类这个种族……
都没过去,他们几个都没能过去。
夏凯死了,夏凯还活着。
万一还在和陈思白周旋,激光弹对如今身负甲壳的陈思白来说毫无用处,而在找到她的薄弱点之前,麻醉剂也没办法射穿。
夏凯的弱点是头部,可陈思白最强悍的就是她生出的双头,一明一暗,一红一白,一个狰狞着嘶吼着要将他们全部吞入腹中,另一个讥诮中带着悲伤,眼神里含着泪光。
尧七七这边也步步后退,帮她抵挡伤害的两个机器人已经损坏了一个,正在一边自我修复。飞在上空攻击力场防护盾的三只机器人被打落了两只,最后一只将激光弹的参数调整至最高,却也撼动不了力场防护盾分毫。
那是苏坦星的科技,蓝星拿它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就是壁垒,无法逾越的鸿沟。
混乱中,袁博士的手摸向自己的后腰,那是他从苏坦星科研部带回来的一支枪,可以突破相对薄弱的力场防护盾。
他机械地将枪启动,锁定陈思白面前的力场防护盾。
只要一枪,激光会穿透力场防护盾,直直射入陈思白的心脏,只要一枪。
朦胧的水雾里,他好像听见了夏凯在叫他:“爸,爸你信我一次,我真的可以改变人类的未来!”
他看到自己没能控制住脾气,甩了夏凯一个耳光,怒喝道:“那不是进化!那叫畸变!”
“人类经不起不受控制的变化,人类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高瞻远瞩,必须脚踏实地,必须走一步看十步、一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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