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第30章 苏绾!你好狠的心!
苏绾的生辰在七月初七, 说来也巧,这天正好是七夕节。
若是在东京城,七夕这日铁定热闹非凡, 城中百姓们出门游玩、听戏,夜里在汴河放河灯。
可津阳县过七夕就显得冷清了。百姓们穷,没什么娱乐,皆是在自己家中摆上一桌简单的瓜果酒菜, 焚香祭拜。
但也有稍微热闹之处, 那便是城西和城东的两处瓦子, 瓦子里, 戏楼唱戏咿咿呀呀, 不过大都是富裕人家前来此处消遣。
津阳县的戏带着当地的特色,苏绾看不懂,跟陆安荀看了会,就走了。
“你还想去哪玩?”陆安荀问。
两人酉时出来的,苏绾逛了会街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会儿陆安荀怀里抱着一包东西跟着她走。
苏绾说:“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这么快就回了?今日可是你生辰。”
苏绾无奈,她知道啊。可她远离东京城,远离亲人, 独自在外过生辰实在不热闹。
陆安荀又是个闷的,连跟女子逛街约会也不懂。有时她走得慢了还被他嫌弃催促。
没劲得很。
陆安荀看了看时辰, 这会儿傍晚将至, 也快用晚膳了。
“行,那就回吧。”他说。
两人沿街往县衙走, 路过一户人家, 门口摆着香案, 案前跪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许是已经上学堂,他将自己的笔墨纸砚供在香案上。
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应该是他的名字。名字下方,还有同样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苏绾瞟了眼,不大认得,但最后的三个字认得了——中状元。
那小男孩边磕头边嘴里念叨:“牛郎啊牛郎,梓儿祈求变聪明,以后考试第一,中状元当大官。”
声音虽然轻,但苏绾听见了,忍不住笑出来。
那小男孩抬头,这才发现两人正看着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腼腆笑了,说:“我爹让我这么求的,他说牛郎能让我变聪明,我聪明了,以后就能考中状元当大官。”
陆安荀道:“考中状元也不一定能当大官。”
“啊?”小男孩惊讶:“为何?状元不是最厉害的吗?”
陆安荀没答,反问:“你为何想当大官?”
小男孩茫然了下,说:“我听我爹说新来的县太爷很厉害,考中状元才当县太爷的,我以后也想这样。”
陆安荀问:“你爹说县太爷很厉害?”
“嗯。”小男孩说:“我爹说县太爷敢捉大老虎,很有本事,他以后肯定能把咱们县的老虎都捉干净的。”
闻言,陆安荀默了会。
“你爹说得没错。”他道:“你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两人继续往县衙走,苏绾问:“陆安荀,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拜过牛郎乞聪明?”
七夕“乞巧”、“乞聪明”是习俗,女孩乞巧,男孩乞聪明。苏绾小时候就曾拜过织女,对月穿针引线,乞求变得心灵手巧。当然,苏绾自是不信的,她只是跟着三个姐姐照做。①
但事实证明,乞巧并没用,毕竟至今苏绾的女红也不怎么样。
陆安荀小时候也拜过,只是小时候觉得好玩,拜完牛郎他母亲会给他一颗糖果。
但现在想起这种事来,就颇觉得傻气,他自是不会承认。
“我天生就聪明,还用拜吗。”他说。
“哦,是吗?”苏绾斜眼睨他:“那我怎么看见某人十岁的时候脖颈上挂大葱?”
“.”
陆安荀停下来,怒瞪苏绾:“你怎么还记着!”
苏绾哈哈哈大笑。
时下有个说法,脖颈上挂大葱会变得聪明。陆安荀十岁时,刚上学堂,他母亲为了让他读书聪明,硬是逼着他在脖颈上挂了一根拇指粗的葱。
彼时陆安荀闯荡东京城大街小巷,是赫赫有名的安哥,却还要学三岁小儿一样在脖颈上挂大葱,他觉得丢人。但母命难为,所以只好挂着了。
他不好意思出门,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期盼能安安静静度过明天。哪曾想,好死不死被苏绾看见了,还拿这事笑话他多年。
苏绾想起他那副生无可恋又羞愤欲死的模样,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苏绾,别太过分。”陆安荀黑着脸。
“堂堂县令大人,十岁还挂大葱哈哈哈哈.”苏绾扶着墙:“也不知道百里言玉听说了会是什么表情。”
陆安荀顿时急了,一把摁住苏绾:“你若是敢告诉.”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们站在墙边,傍晚夜幕朦胧,四周安静。而他就这么将苏绾摁在墙上,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他的身体,像被摄魂一样,令他浑身血液酥麻,心跳加快。
感觉很奇妙,陆安荀愣了会。
苏绾睁大眼睛望着他,没说话,似乎也有些懵。
“陆安荀.”须臾,她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她红唇嫣然,眉目秀丽明媚。陆安荀心想,苏绾还怪好看的。
他回过神,些许慌乱:“没、没什么。”
正欲松开苏绾,却突然被她扯住。
苏绾嘿嘿笑:“哎呀,别害羞嘛。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
陆安荀故作冷漠地翻了个白眼。
“你想亲就亲吧。”苏绾闭上眼:“给你亲。”
老实讲,苏绾挺想的。适才那一刻,居然让她有种恋爱的感觉,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但陆安荀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摁向墙边,然后转身走了。
“.”
苏绾揉了揉发疼的脸颊,暗骂陆安荀不知情趣。
但在苏绾看不见的地方,陆安荀悄悄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若有所思。
.
接下来,两人各自安静地往县衙走,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安荀是做贼心虚,苏绾则是不想理他。
快走到县衙时,不远处跑来一群人。打前头的是两个女子,后头还有追着的几个男子。但那些追的人看见陆安荀,犹豫两下,撤了。
那两个女子慌乱地跑到近前,其中一人还不小心跌了跤,正好跌在陆安荀脚下。
陆安荀下意识伸手想扶一把,可伸到一半又缩回。他扭头对苏绾道:“你来。”
苏绾忙走上前,扶起那摔倒的女子。
“快起来,你们怎么了?有人追你们?”
.
半刻钟后。
这两人坐在县衙大堂中。经过苏绾的询问,得知她们是一对主仆。
适才摔倒的那位姑娘是主子,名叫姜静媃。她身边跟着的是她婢女,叫紫莺。
这会儿,姜静媃的婢女紫莺边抹泪,边说:“我们本是青怀县人士,家中遭难只好来津阳寻亲。不曾想来到这里,亲戚没寻到,反而被贼人盯上了。”
“那些是何人,可认得?”苏绾问。
紫莺摇头:“不知道。”
“你们怎么闯遇上他们的?在哪闯遇的?追了多久?”苏绾又问。
紫莺抹了会眼泪,看向一旁沉默的主子。
苏绾也顺着看过去。
不得不说,这姜静媃长非常好看,比起东京城的第一美人宋诗音来也毫不逊色。而且她比宋诗音多了一股子楚楚可怜,也更有韵味,柔弱、美丽、身姿玲珑。适才苏绾扶起她时就惊了惊,难怪那些贼人见了会起色心。
姜静媃察觉两人视线,这才缓缓抬头道:“我们在陵县客栈遇到的,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是跟着我们,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可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好等进了津阳县城再谋划。”
“但进城后天色已晚,我越加害怕,慌乱之下只能逃跑。跑到此处恰巧遇到你们。”
“原来这位就是津阳县县令大人啊。”她柔柔地笑起来,矜持地起身:“多谢大人搭救。”
紫莺也忙跟着起身作谢,只是低头时诧异地看了姜静媃一眼。
这一眼隐秘,但苏绾还是发现了,这婢女显然是诧异姜静媃为何这么说。
她问陆安荀:“这事.你看怎么办?”
陆安荀眉头微凝,迟迟没说话。
紫莺暗暗打量会他的神色,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哭着说:“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我家姑娘啊,不然她走出这个县衙定会被那些人捉去。我家姑娘从小就没爹娘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如今又遇到这些歹人歹事。”
“紫莺,”姜静媃出声道:“不必强人所难,听说陆大人初来这做官,说不定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咱们岂能给陆大人添麻烦。”
“不过.”她跪下来:“陆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恳求您先留我们主仆一宿,明日.”
她声音凄美娇柔:“明日我们自会离去,绝不给陆大人添麻烦。”
闻言,苏绾转头,与陆安荀对视。
沉吟片刻,陆安荀道:“起来吧,也不是什么麻烦。在我津阳县内出现如此猖狂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